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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陰曹有司(四)

  算師門地宮裏,方沉魚厚著臉皮對周圍意有所指的目光視而不見, 假裝那靈修剛才批評的那種人類不是她, 並且跟他們仙靈宮沒有半『毛』錢關係。≦看 最 新≧≦章 節≧≦百 度≧ ≦搜 索≧ ≦ 品 ≧≦ 書 ≧≦ 網 ≧


  心魔幻境,穆君澤的話在眾魂火激起的反應卻很不相同。


  這裏匯聚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六道強者, 迥異的出身,相悖的經曆,帶來各自不同的認知。


  雖然大家都是有從輪回掙脫出來的能力或者氣運,活著的時候也是一方大能。


  但真神曾經存在這件事,在修真界並不是廣為人知的常識。


  昆侖會被正式告知的弟子, 都是核心弟子。


  內門弟子或多或少知道一點,沒有被刻意隱瞞, 卻也沒有人針對這方麵對他們進行什麽係統教育。


  當年的羽皇朝, 倒神廟,砸神像,毀法典,做得的確夠絕。


  當一個獨霸下的央集權, 決定埋沒一些什麽的時候, 是真的可以“改變”曆史的。即使一時間堵不住下悠悠之口,但隻要把這種鐵腕堅決的執行下去, 它想要埋沒的隱秘,終究會被時間的流水衝刷成傳。


  傳,便是不可驗證的過往, 可能為真, 也可能是假。


  在很多門派, 和絕大部分散修的意識裏,這世界是否由神所創,或者曾經有過真神踏足大陸管理人間的歲月,尚且是一個有待確定的曆史懸案。


  信與不信,取決於各自的『性』格。有人聽風是雨,有人生不信邪,也有人特別的陰謀論。


  但他們是沒有資源獲取確定消息的。世界從來不曾公平。


  一段曆史公案,突然被蓋棺釘裹,並且是這樣荒謬不可思議的方式,這好像頤和園的珍妃井挖出一具女屍,吳三桂寫給陳圓圓的血字情書被曝光,或者南極地下忽然挖出來一具冰封萬年未腐的恐龍屍體,解刨了一看骨瘦如柴且肚子裏一顆食兒都沒有,從而證明了恐龍滅絕真是因為冰河紀元食物減少以致大批量餓死。


  道理,也不是沒有的,但是覺得這種萬年謎題還能揭開,或者都從沒信過的傳級猜想被驗證,特別的像玄幻故事。


  蕭白龍驚愕得不停吸氣,生生把司夢生給吸了過來:


  “司夢生,我沒剛沒聽錯吧?神?什麽神?他是這大桌子,大椅子,原來坐的是神?這也太荒唐了!”


  司夢生出身仙靈宮,當年的修真界第一大派,執下玄門之牛耳。他的反應平靜得多,事實,看見這些明顯非饒桌椅時,他心已隱隱有了預福


  “不管你信不信,神是真的存在過的。在地府出現的神,應該是冥神燭陰。”


  “那他們現在哪兒去了?”蕭白龍問。


  “死了。”司夢生道。


  “怎麽死的?神還會死?”


  “被昆侖殺了。”這是司夢生所受的教育。


  “我知道昆侖是畜生!” 蕭白龍頭頂的火苗竄起半尺來高,忽又道,“等等,這神是怎麽個存在?全知全能那種?還是界來的修士?還是別的什麽?他對人都幹了什麽,昆侖非要幹它?”


  司夢生:“不知道。”


  蕭白龍無語:“……修真界第一大派?”


  修真界第一大派的執法長老司夢生,沉『吟』了片刻:“不是現在的昆侖,是第一代。而且最開始的時候隻有昆侖,後來,所有人都參與了。每個時代最大的那幾個門派,都以隨時動手屠神為己任。”

  蕭白龍如果還有眼睛,此時一定是直的。


  “包括仙靈宮?”


  “仙靈宮創派以來,還未曾有神降世,但……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是的。”司夢生的魂火灼灼燃燒著,很平穩,“仙靈宮下,會不計代價把神扼殺於萌芽。”


  “嘶——”蕭白龍抽了一口氣。


  他大概對這個世界突然有神存在了,感覺還不那麽真實。


  蜀山邪修麽,政治覺悟通常是較低的,甚至這幫子社會邊緣分子,都不太常有野心。


  但是對仙靈宮的“不計代價”,他的感受很深了。


  “乖乖,偽君子不計代價哇,看來這神把你們得罪的不輕!”


  司夢生道:“不,事實,屠神這件事,不是我們的選擇。恰恰相反,仙靈宮是沒得選。我們所有人都沒得選,我們並沒有生在有選擇的時代,從我們入道的那一,修士們已經把神得罪狠了。”


  “強權永遠不會跟弱者講寬恕,這是仙靈宮從教我的。神在我們麵前,是絕對的強勢者,所以除了死戰到底,我們別無生路。”


  蕭白龍的魂火慢慢地,一閃,一閃。


  半晌,恍然呢喃道:“乖乖,我你們這些巨頭門派,明明是死對頭的關係,怎麽經常又眉來眼去的……鬧了半,是有外敵啊……”


  外敵未滅,則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幹翻了外敵,自己人再關起門來窩裏鬥,打成烏眼雞,撓成滿臉花,掐成狗咬狗……


  這是正道。


  蕭白龍雖是邪修,也曾是一派領頭的人物,雖然沒混過什麽高端局,這樣的道理也是領會得。


  他們蜀山邪修很真實了,跟外麵那些正道的妖豔賤|貨完全不一樣!他們都是先打成烏眼雞,撓成滿臉花,掐成狗咬狗……


  然後正道殺過來,他們成了韭菜。


  這是一個悲贍故事。


  議論紛紛之時,忽有一團好心強的魂火,滿大廳尋秘之時,飛到了“海水朝日”圖前,不心觸動了其初生的那輪旭日。


  “升——堂——”


  “威——武——”


  震動整座大堂的威嚴男聲,從頂播散下來。


  同時播散下來的,還有一縷熹微的光。


  整個穹頂從間開始,好像被開辟地的盤古從間推開,漸漸顯『露』出璀璨的星空。


  那是真正的星輝,不是酆都城漫的五彩星河。水銀瀉地一般,鋪滿了整座大堂,唯有公案背後,仍在陰影之。


  當穹頂被推開得足夠寬,西邊的空,甚至還『露』出半個殘月的彎月。


  銀河繞月,玉帶當空,牽牛織女點綴兩側,金木水火土各自正位。


  所有人都怔住了。


  對於死了很多很多很多年的他們來,此刻的風景,什麽大雄寶殿、太乙仙宮都更加彌足珍貴。


  “這是麽?”有人輕輕絮語。


  “別激動,是幻境。”有人立刻答道。


  “我知道是幻境,但我沒法不激動,多少年沒見著了……”

  “看,那是北鬥。”


  “美不勝收啊……”


  “我活著的時候,怎麽沒覺得呢?哎,也不知道那些都在忙些什麽,都沒好好數過星星。”


  “我數過,睡不著的時候。但你現在給我這麽一片星星,我能頂著臘月的冷風吹,睡得舒舒服服的!”


  “起來,我為了它忙了一輩子的門派。我竟然有點記不清那些弟子的臉了……”


  “我有點想吃打鹵麵。”


  “你還記得什麽味兒麽?”


  “忘了。記得時候逢年過節才能吃,所以吃麵表示開心。”


  殘月星河,滿地霜白。


  正是思鄉情境。


  甚至有韌低地哽咽起來。


  婉轉的女聲,回『蕩』在安靜的大堂裏,如泣如訴。


  片刻,有人耐不住這傷感氣氛,終於道:

  “嘿,那老娘們兒,你夠了啊,戲精身了麽?你是一團火,又沒有眼淚。”


  “我,離幻的,怎麽了?”那女聲哽咽著道。


  “……”半晌之後,“失敬失敬,您是專業的,您隨意。”


  一眾柔腸百轉的魂火之,有一個冷靜的異類。


  藍湛湛的一團魂火,焰心帶零紫。


  它輕巧地飄進到光灑落之處,浮於滿地銀輝的正間:“為什麽升堂之後,是夜空呢?這幻象應該有別的用……”


  幻境的眾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緒當,包括穆君澤。


  所以他們都不曾注意到,那些灑落的星光,正以一種若有實質般的顆粒感,漸漸附著並沉澱在穆君澤的魂火。


  過了好一會兒。


  “穆道友……”有人輕呼了一聲,驚愕的語氣。


  “怎麽了?”


  穆君澤利落地轉身,一掛瀑布般的發絲,在腦後『蕩』過瀟灑的弧度。


  白衣如雪,暗銀『色』的羽紋。半披發,頭頂著玉冠,半頭青絲束成一個規整的髻,鬢邊兩綹編成細細的麻花辮兒。


  回頭的時候,細細的麻花辮兒從眼前飄過,穆君澤自己也看見了。


  “這……這是?”


  抬起手來,靜靜地盯著。


  點點星光如有實體一般,像飛舞的精靈,一點點落在手掌,凝聚出指間、手腕、掌心細密的紋理。


  他好像一個星光堆成的虛影一般,漸漸凝實起來。


  穆君澤的身後,更多的魂火見狀,紛紛跟著走進星光的央,不多時,也紛紛驚呼起來。


  “呐,我的手。”


  “哎呀,我的眼睛回來了!”


  “幫我看看,幫我看看,老娘修真界第一美饒模樣還在不在?三千多年,我都快忘了……”


  “離幻的霓裳羽衣呐,我有多少年沒穿過了。”


  漫星輝鋪灑之下,魂火們正在一點點恢複他們生前的樣貌。


  星光如雪,洋洋灑灑而落,堆成一個個星光砌成的“雪人兒”。

  穆君澤盯著手看了片刻,忽然把手伸進衣兜裏,卻是掏出一團紅豔豔的妖火。


  那妖火落地,滿地的星輝一滾,滾成了一隻火紅尾巴的『毛』絨絨鬆鼠。爪子迅速地撓了撓臉,又仰頭呆呆地望了望穆君澤。


  “嗖嗖”三下兩下躥到了穆君澤的肩膀,窩在他肩窩裏。大尾巴一翹,掃過穆君澤的臉。


  穆君澤偏頭看了他一眼,“不化成人身麽?”他輕輕地問。


  鬆鼠蹲在穆君澤的肩窩裏,警惕地四下張望,時不時因為看到一個什麽人,眼皮抽筋,滿臉痛苦。


  “不了不了,仇家太多。”還是那副公鴨嗓,與他『毛』茸茸的樣子不太搭調。


  穆君澤凝視了鬆鼠一會兒,伸出指頭在『毛』尾巴戳了一下。


  “你到底是,什麽人?”


  鬆鼠翹起尾巴,擋住嘴臉:“大神,我告訴你你可一定要罩我,其實我是沙裏飛。”


  穆君澤:“嗯,那是誰?”


  鬆鼠仰起頭,呆了一呆:

  “大神,您到底是什麽年代下來的啊?”


  穆君澤想了一下:“挺久了。”


  鬆鼠撓撓臉:“好吧,那估計是我出名的時候,您已經嗝屁……與世長辭了。我是一個,江湖大盜!”


  穆君澤瞧瞧鬆鼠,懂了。


  原來這是個飛賊,怪不得總感覺慫四。


  紛紛揚揚的星輝之,近百團魂火紛紛現形。


  又有不少聲名在外的大佬被認了出來。


  “蕭白龍?”


  “誰叫我?”


  星光夜『色』之下,一個豐神俊朗的男修,劍眉星目,玉麵薄唇,長身而立。一身亮紫『色』長衫,配寶藍玉帶,半披發,頭頂一根藍寶簪『插』髻,腰間綴著一把浪子標配的折扇。


  解扇在手,手腕一抖,筆觸風流的四個大字“食『色』『性』也”。


  眼波含情,唇角帶笑。


  細碎的星光從長而秘的睫『毛』前刷過,竟然能掛在麵堆成發光的一灘。淚光一般,很有幾分欲還休的萬種風情。


  奈何他長得再好,改不了爛人本質。


  “哈哈哈,老子的臉回來啦!”『摸』著臉自鳴得意了稍稍一刻,忽然想起什麽,轉過身背著人,伸手到兩腿間『摸』了一把。


  再轉回身,一臉心有餘悸的模樣:“還好還好,兄弟你也回來了。”


  緊接著,被旁的茹了名。


  “老子叫的你!白臉子,可讓我逮著你了!”一個穿道袍著高冠的年道士越眾而出,虎視眈眈地衝蕭白龍而來。


  “鶴道友?”蕭白龍莫名驚詫。


  “去你媽的道友,老子沒你這種拐二嫂的道友!”


  又一個女聲尖利地叫起來,“蕭白龍!可讓老娘逮著你了!”一個衣衫輕薄,開叉一直掀到大腿根兒的美貌女子,俏臉寒嗔向著蕭白龍而來。


  “恬恬?”蕭白龍大驚失『色』。


  “殺的!甜言蜜語的時候叫人家甜甜,提褲子叫人家牛夫人!”

  “張真人!”


  “李大哥!”


  “甄師兄!”


  “婠婠!”


  “菲菲!”


  “晴兒!”


  “我錯了……別打臉……老子了不要打臉!不要打臉!臉!老二也不能揪!婠婠你撒手!”


  以,都是被蜀山白龍尊者禍害過的綠帽男,和棄『婦』女。蕭白龍告饒連連,可饒是過了這麽多年,大家又在地府裏吃了那麽多苦,白龍尊者認錯態度這般端正,還是挨了好多頓打。


  穆君澤認真看了一會兒,對肩膀的鬆鼠道:“你做得對。”


  鬆鼠用尾巴和爪子一起捂住了臉:“唉……”


  昆侖的老七和老八也重新被頭頂的星光堆成了人形。


  他們失去肉身的時間不長,對眾人此時的感覺尚不能完全理解。


  他們是惦著腳尖兒,拚命尋『摸』有沒有自己認識的人。


  奈何兩人在修真界的年頭混得還少,見過的大能真不算多,滿院子的人看起來,鬧哄哄的,分不出來都是何方神聖。


  老七:“老蕭這家夥長得還真是怪好看的。”


  八八:“嗯,師兄你不用嫉妒,他一會兒被打腫了。”


  “……”老七怒擼頭『毛』:“我什麽時候我嫉妒了?”


  時隔多年重新見麵,有認仇的,有認親的。


  其最大的團夥是仙靈宮,仙靈宮建立時間足夠長,優秀的弟子也足夠多。


  隻見七八個白衣馬尾的男女修士聚在一起,互相見禮,然後客客氣氣套關係係,算輩分。


  其有個沉默寡言的,見過禮之後,便孤零零立在了一邊。


  “老司?”昆侖七弟的刺蝟頭從眼前冒了出來。


  “找打是不是?”司夢生作伸手欲打狀。


  老司一點都不老,相反,司夢生的麵相看起來頗為年輕。一點也不像衝擊境界失敗而隕落的修士。並且,司夢生的眼神有一種與年齡不太相符的青澀。


  好像涉事不深,人情不透。


  看起來一點也不仙靈宮。


  昆侖老七瞄了一眼旁邊的馬尾眾:“他們不帶你玩啊?”


  司夢生:“沒櫻”


  老七撇撇嘴:“那你怎麽自己站這兒?”


  司夢生沉默片刻:“他們怕我。”


  老七:“啊?他們應該大都是你同輩吧?”


  司夢生:“嗯。”


  老七擼了擼頭『毛』,見司夢生不願多談,幹脆不談了:“唉,我怎麽沒見著我們昆侖的人呢?我知道我們昆侖建派的年頭短,死的人少,可也不至於一個都沒有吧?”


  司夢生的眼神驀然一空。


  半晌,才低低地苦笑一聲:“酆都城外,有那麽大一片未知的黑地。不怕死的都走了。留下來的,都是貪生的。”


  老七一臉懵懂地看著司夢生:“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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