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陰曹有司(三)
穆君澤心地, 沿著巨大的桌麵一寸寸逡巡。≦看 最 新≧≦章 節≧≦百 度≧ ≦搜 索≧ ≦ 品 ≧≦ 書 ≧≦ 網 ≧
它的身後已經跟了一群『色』彩各異的魂火。
穆君澤語氣平靜地對身後的修士們解;
“這裏, 有一個橢圓形的淺坑。桌麵的其他位置沉降了有半寸,看形狀, 原本應該放的是硯台。”
身後的魂火切切私語:“那麽大的硯台?那尼瑪是澡盆吧?”
“這裏,你們看這附近的顏『色』, 周圍深一點。這裏應該原本放著筆洗, 洗筆的時候稍不注意會有混了墨的水滴下來,這是整個桌麵最容易弄髒的部分。不是從來沒有擦拭過, 隻是長日久的,慢慢浸透了桌麵。”
“還有這兒, 右手側,桌麵有龜裂的痕跡。驚堂木,它的持有者經常使用它,脾氣可能不太好。”
“這裏, 直線的劃痕,很長, 不深。這是裁紙刀留下的……”
“這裏有兩個圓洞, 原本應該有什麽釘在這裏。筆架,或者令箭的箭筒。這種體高而底座狹窄的東西,是最容易倒的。酆都城當年應該不太穩當, 所以這裏樣細高的架子需要被焊死在桌麵……”
昆侖的八八忽然『插』了一嘴:
“什麽叫酆都城當年不太穩當?是經常打仗嗎?”
穆君澤的魂火微微閃爍過一層藍芒, 沒有直接接昆侖澳話茬兒, 而是道:
“你們再看下麵那張椅子, 椅子腳有來回挪動的磨損痕跡。還有背後這幅‘海水朝日’, 已經很舊了,有些點褪『色』。”
穆君澤這話的時候,是自己飛到壁畫的旁邊,直接拿自己的魂火照亮的。
“這些東西不是什麽拿來膜拜的象征事物,它們有很日常化的使用痕跡。曾經真實的有人用它們辦公,甚至斷案。”
穆君澤又飛回來,雖然魂火沒有做出表情的器官,這位靈修也不具備仙靈宮長老司夢生那樣的藝術造型賦。但是在他刻意暫停的片刻,所有人都感覺到被他掃視了一圈。
“這裏曾經真實的生活過一個巨人,並且至少有雙手,有眼睛,是不是有腳不清楚,但他坐在主官的位置,手握陰司最大的權力。”
穆君澤這時才轉向昆侖老八:“回答你的問題,如果酆都城常年征戰,我們在外麵街道看見的景象恐怕不會那麽平靜。還記得嗎,所有被打爛破壞或者拿走的東西,隻要離開了魂火的『操』控,過了一段時間會恢複原貌。
“這不可能是一直存在的,因為城市建立之初,一定是幹淨整潔,毫無生活痕跡。所以酆都城的狀態,或者酆都城的時間,是被禁錮在了某個特定的時刻。如,地府崩碎輪回斷絕的那一刻。
“那麽地府崩碎之前,酆都城裏修士們,也可能是鬼魂們,他們的生活都是很平靜的。”
八八有點懵懂,又有點疑『惑』:
“那您的酆都城當年不太穩當是指什麽?”
穆君澤道:
“物理意義的。不管那個巨人,還是那個神,他有什麽樣驚饒神力,他都不可能違背這世界的基本規則。所以,當這樣龐大的提醒的活物走動的時候,我恐怕這地麵都會跟著震動。”
有人了然附和:“我知道,我見過夔牛,體型巨大,足音慟地。”
仙靈宮長老司夢生,則較關注穆君澤話裏透出來的另外一層意思:“神不能違背這世界的規則?那可是神,也不能?”
穆君澤笑一下:“當然,不然早沒有這世的我們了。很簡單的邏輯。”
司夢生愣了半晌。
這還真是,很簡單的邏輯。
“事實,剛才的那些,都隻能證明這座地府當年的主宰是個巨人,或者什麽體型巨大的別的東西。不能證明它是神。但是你們再看這些……”
穆君澤又呼啦啦冒著火星,從巨大的桌子飛下去,落在了大廳兩側的空架子旁邊。
“正常的衙門裏,這兩邊的架子應該是給衙役放水火棍的地方,還有座堂罄,升堂鼓。我們來看看這兒,這架子顯然不是『插』棍子的,啊,一共有八組,這是兩條鐵鏈,和一張麵具……
“這一組,是細長而頭重的武器,嗯……勾魂鐮……
“一套枷具……
“這是鎖子和鏈子……
“這個看不太出來,□□長戟之類的……
“哦,這一套竟然有擺放書本的地方……”
一個靛青『色』的魂火忽然出聲:“這不是很正常嗎?陰司肯定和陽間是不太一樣的,武判官,枷鎖二將,牛頭馬麵,黑白無常。地府的鬼差。”
穆君澤半藍不紫的魂火轉了個身,似乎是把臉對準了那青『色』火焰。
靛青『色』的魂火頓時覺得壓力巨大,有點尷尬:
“那個,我是鬼修,這些東西我們平時當閑聊的,雖然是民間傳……”
穆君澤卻好像沒看見他的尷尬,勻速飄了一圈,沿著先前挨個審視過的空位:“啊,正好八個,這樣對了。”
穆君澤對那靛青鬼火道:“你很淵博。”
鬼修魂火頓時瀑汗,實在是眼前這位大佬已經用知識碾壓了全場。誰敢在他麵前自己淵博?
“沒有沒有,我是鬼修,這些東西我們平時當閑聊的……”他又強調了一遍。
穆君澤動了一下,以示點頭:“鬼修呐……”
“是是是,所以都是聽來的。”
穆君澤語調平平地道:“死了一次,又一次,也是不容易呢。”
鬼修:“……”
其他修:“噗嗤……哈哈……”
那鬼修聲地問身旁一團黃『色』的魂火:“我是不是把他給得罪了?”
那團黃『色』的魂火,恰好是仙靈宮前執法長老司夢生。
他輕聲地道:“你想多了,咱們這位靈修前輩,一根筋,你看不出來麽?他是,真的覺得你淵博,大概想跟你表示一下看重。”
那鬼修驚詫莫名:“他們村兒都是這麽看重的?”
司夢生:“差不多。”
那鬼修“你怎麽知道?你跟他很熟麽?”
“不算熟,”司夢生輕輕歎息,“但大概,我也算是他們村的吧。”
那鬼修繞著司夢生轉了整整一圈:“你也是靈修?不對啊,你不是黃的麽?黃的不是人修入道嗎?”
司夢生的聲音有點發悶:“不,我也是一根筋。”
鬼修:“……”
另一邊,穆君澤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給了後背修士多大的壓力,或者也可能是他不在意。
他自顧自地道:
“我指的不尋常,不是這架子原本擺放的內容,而是這些東西的尺寸……”
“尺寸?這不是正常饒尺寸嗎?”還是那團靛青『色』的魂火,這名鬼修好像,有話不出來會很難受。
穆君澤:“對,正常饒尺寸,這才是問題。地府的主官是一個巨人,地府的鬼差們,卻是正常的人,或者……修士。”
“地府的鬼差是修士?”
“可能『性』極大,不然難以解釋,地府都有巨人坐鎮了,鬼差為什麽不是他的同族。哪怕鬼差是他變出來的什麽□□或者靈寵之類的,我想,他也不會像要一個隻有自己手指大的屬下來一起工作吧……
“所以隻能是,他沒辦法,這些鬼差,原本隻有這麽大。正常饒大。”
“這……明他是神了?這不是明,他不夠神麽?”
穆君澤道:“盡管我不了解所謂的神,但我確信它從來不是萬能的。與此同時,我更了解的是人。”
“人?”司夢生的魂火閃了閃。
穆君澤語調平靜,火焰的心彌漫出海一樣的深藍:
“修士當,基數最大的一直是人修,占了修士總數的九成以。所以這當年的八位鬼差,最大可能還是人類修士,或者至少是,人類修士占多數。”
“這合理。”
穆君澤又道:“人修雖然是修士,但他們畢竟還是人類。人類是一種極其排外的生靈。盡管妖魔大戰結束之後,不少其他五道的修士,已經越來越熟稔的混跡於人群當,但這些外道的修士,無不是修成了人身,並且常年以人身示眾。”
一句話得所有魂火都凝滯了一下。
穆君澤繼續道:“所以,如果不是因為絕對的信任和崇拜,一群極大可能由人類修士所組成的鬼差,或者至少生前是人類的修士所組成的鬼差,是不可能接受一個巨饒領導的,他們一定會推翻他。
“這一方麵,我們不得不為人類這種生靈的反抗精神感到驚,在整個人類的曆史,被領導的人類,一旦感覺到組織的頭腦跟底層的大家不是一條心,他們會幹掉大腦,然後取而代之。
“他們管這個,叫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一個墨綠『色』的精修魂火微微震動了一下,環顧身邊占據了絕大多數的黃『色』魂火:“所以,地府是這麽滅的?被人修,推翻了?”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盡管難以確認。”穆君澤道。
“可在那之前,地府輪回畢竟曾經平穩地運行了很久。退一萬步講,即便地府的這個巨人主官,不是我們傳統意義的神,但當他獲得了人類如茨信賴和崇拜時候,他也已經掌握了與神同等的權力和力量。”
片刻之後,一片死寂般的靜默之。
終於有人出聲:“所以……到底什麽是神?”
……
幻境之外,仙靈宮掌門方沉魚沉默著,明知道所有弟子都在看自己,但硬是一句話也沒有。
穆君澤那番人類排外的侃侃而談,還真是隻有一個靈修,才得出來。
這個靈修,博聞強記,似乎十分擅長這種由點及麵的推理。他的思路深邃又飄渺,大膽假設,精密求證,使人忍不住要信了他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