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誰是我的青梅竹馬?
蘇輕鳶並不相信念姑姑會有什麼好心。
尤其是如今這樣的形勢下,她的身體又是這樣的狀況。帶她出去「散心」,若說沒有陰謀,那簡直是痴人說夢。
蘇輕鳶很樂於借著這個機會看一看,跟念姑姑勾結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因為抱著這樣的想法,所以後來在茶館里看見程昱的時候,蘇輕鳶著實地呆了一呆。
怎麼會是他?
四目相對,程昱眼睛一亮,立時向蘇輕鳶走了過來。
蘇輕鳶勾起唇角,嘲諷地笑著:「程世子,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志誠君子,沒想到……」
「鳶兒,真的是你?!」程昱大喜,眼圈卻紅了。
旁邊坐著的念姑姑看看程昱,再看看蘇輕鳶,笑了:「你二人倒挺有緣,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也能遇到!得,你們年輕人聊著,我出去買些針線布匹,回去給你做兩件衣裳。」
蘇輕鳶看她走出門,便低下了頭,悶悶地喝茶。
程昱忍不住伸出手來,將她的雙手連同茶碗一起捧住:「鳶兒,你怎麼會這麼多天沒有消息?宮裡的金甲衛一直在找你,長離他恐怕也……」
蘇輕鳶抽回手,冷聲道:「你也不必演戲了。想要我做什麼,直說就是。」
「鳶兒,你在說什麼?」程昱糊塗了。
蘇輕鳶轉頭看著窗外,不想回答他的話。
程昱急了:「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你即將臨產,正是最要緊的時候,北燕和西梁差不多這兩天就會趕過來,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戰局會怎樣……這個關鍵時候,你怎麼可以流落在外!」
蘇輕鳶轉回來,皺眉:「什麼『即將臨產』?難道他們沒告訴你,我的孩子已經沒了?」
程昱大驚失色,忙低頭去看蘇輕鳶的腰身,無奈隔著桌子,什麼都看不到。
他定了定神,面露痛色:「怎麼會……長離知道嗎?」
蘇輕鳶垂下眼瞼,沉默片刻又抬起頭來,笑了:「其實孩子沒了也挺好的,這樣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也就沒辦法拿著我和孩子做什麼文章了。我和陸離之間已經完了,今後他是他,我是我……再也沒什麼瓜葛了。」
程昱驚愕:「你不回去?」
「回去做什麼?」蘇輕鳶反問。
程昱怔了一會兒,嘆道:「我總覺得你這番話不是真心。」
「我怎麼不是真心了?」蘇輕鳶偏過頭來,看著他。
程昱似乎有些為難,斟酌許久才道:「其實,知情人一直在為你和陸離擔心。畢竟身份擺在那兒,極難有皆大歡喜的結局。只是,先前那麼難,你們都堅持下來了,我便知道你們情深如許,不是世俗所能拆散的。如今你忽然說放棄,又如何對得起你自己和長離先前所受的磨難?我所知道的鳶兒不是那樣的人,所以,我不相信你剛才的那番話。」
蘇輕鳶扯扯唇角,露出個疲憊的笑容:「我一向沒什麼識人之明。先前看錯了他,也看錯了我自己……如今幡然悔悟,不想再繼續撞那道南牆了,難道這也不成嗎?人總是會變的,譬如如今的你,難道還是先前我所認識的程耀之?」
「鳶兒,程耀之一直是這樣的程耀之。」程昱嘆了口氣。
蘇輕鳶冷笑:「這麼說,我『識人不明』的證據又多了一條。」
「我覺得,你好像一直在罵我。」程昱皺了皺眉,臉色有些不好看。
蘇輕鳶疑惑地看著他:「你才發現?難道是我罵得不夠明顯?」
程昱坐直了身子:「你總該說清楚為什麼要罵我……」
蘇輕鳶心下詫異,忍不住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
此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演戲了?
相識多年,她真的識人不明到了這樣的地步?
該不會是罵錯了吧?
斟酌許久,蘇輕鳶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先說清楚,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就連蘇輕鳶自己,也是直到今早出門照鏡子的時候,才知道她的臉上已經被念姑姑塗抹得面目全非。連她自己都未必能認出自己來,程昱居然一眼就盯住了她,這難道不是一個很大的破綻?
程昱嘆氣:「鳶兒,我們認識十多年了。別說你的臉上只是塗抹了些,就算你完全換一張臉,我也認得出來。換掉了臉,還有眼神;遮掩住眼神,還有身形和走路的姿勢;就算這些都變了,至少還有氣息和感覺——現在輪到你回答我了,你到底誤會了我什麼?」
蘇輕鳶在心底斟酌了很久,始終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信他。
程昱看著她為難的樣子,立時心軟了:「你不想說也罷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就算不回宮,你總該有個安身之處才行!」
「有。」蘇輕鳶避開了他的目光。
程昱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可是我覺得,你如今的處境恐怕不會太好。是誰在照顧你?剛才那個婦人……」
「鳶兒,咱們回家吧。」念姑姑從窗外探進頭來,笑道。
蘇輕鳶嚇得打了個激靈,險些從凳子上跌下去。
程昱忙伸手扶住她,在她耳邊低聲急問:「那婦人是惡人嗎?你如今是不是身不由己?」
蘇輕鳶慢慢地站了起來,向窗外笑道:「娘,我好容易出來一趟,不想這麼早回去。」
程昱大驚:「她……」
念姑姑轉到門口,走了進來:「就知道你是個不著家的。可巧在這兒遇見了故人,自然更不肯回家了。這位公子若不嫌棄,一起來家裡坐坐可好?」
「好。」程昱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
念姑姑不經意地皺了皺眉頭。
蘇輕鳶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心中一喜,忙伸手拉住程昱:「好啊好啊,我好久沒跟人說說話了,你可不許騙我!」
程昱笑了:「我騙你做什麼?我只怕你不許我進家門。你若不攆我走,我怕是要厚著臉皮天天來。」
蘇輕鳶聞言,便起身挽著他的手,一起走出了茶館。
看看四下似乎並沒有人埋伏的樣子,蘇輕鳶疑惑地皺了皺眉。
趁念姑姑在前頭走著,她抓住程昱的手,在他掌心之中寫道:「先走,設法救我。」
程昱笑著,搖了搖頭。
蘇輕鳶皺眉,跺了跺腳,繼續寫:「恐有詭計。」
程昱仍然搖頭,動了動嘴唇,無聲地道:「不怕。」
蘇輕鳶怕。
程昱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低頭看見她的腰身果然窄了許多,不免一陣黯然。
念姑姑在前面回過頭來:「還沒請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程昱抬起頭,禮貌地道:「伯母認識我的。我姓程。」
「姓程?你是……昱兒?」念姑姑的腳下頓了頓。
程昱一凜,隨後作出恭敬的姿態來,躬身施禮:「正是。侄兒問候伯母。」
念姑姑笑了笑:「多年不見了,想不到京城第一淘氣的程家小子,竟成了一位謙謙君子。」
「京城第一淘氣?」蘇輕鳶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我?有嗎?」程昱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
念姑姑笑著:「怎麼沒有?當年為了你的淘氣,你父親可沒少揍你!」
程昱訕訕地笑著,看向蘇輕鳶的時候,竟有種孩子氣的羞赧。
念姑姑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蘇輕鳶直覺要糟。
果然,念姑姑看看程昱,再看看蘇輕鳶,嘆道:「唉,當年你們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要不是你們父親兩個老頑固總鬧彆扭,我和程夫人其實是很願意給你們定個娃娃親的。誰知道後來……終究是鳶兒沒福,如今也不必提了!」
程昱低頭看著蘇輕鳶,目光深沉。
蘇輕鳶撇了撇嘴:「什麼『青梅竹馬』,說得好像你知道似的!自我滿月之後你就再也沒見過我了,你怎知道我跟誰是青梅竹馬?」
念姑姑向程昱笑道:「你瞧,沒人教導的女兒,長大了就是這個樣子!」
程昱的神色有些黯淡:「是啊,鳶兒自幼瘋瘋癲癲的,記性實在太糟,居然連自己的青梅竹馬都忘記了。」
「喂,你給我說清楚,誰是我的青梅竹馬?!」蘇輕鳶火了。
程昱面不改色地指指自己的鼻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蘇輕鳶覺得自己簡直見鬼了。
程昱緊攥著她的手:「鳶兒,你若是不想回到陸離身邊去,不如……」
蘇輕鳶皺眉:「這個時候,你跟我開這樣的玩笑,合適嗎?」
程昱看著她,欲言又止。
這時,街上的人不知怎的,忽然像是被套住了脖子一樣,齊往同一個方向跑去。
蘇輕鳶被人撞了個趔趄,下意識地往程昱的身邊靠了靠。
程昱忙伸手護住她:「小心點。我們先讓一下,等人少了再走。」
念姑姑看看人群,再看看蘇輕鳶,欲言又止。
蘇輕鳶眯起了眼睛。
按照她的性子,這會兒應該立刻跟著人群過去看個究竟才對,念姑姑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蘇輕鳶這次偏不打算湊熱鬧了。因為她知道有一個詞叫「節外生枝」。
念姑姑皺了皺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輕鳶看著她的臉色,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想。
這時,卻有幾個半大小子一路說笑著,逆著人流走了過來。
蘇輕鳶本不在意,卻意外地聽見了他們說笑的內容:
「說是『暴斃』,誰都知道其中有貓膩,這背地后里還不知道有多少故事呢!」
「可不是嘛,『暴斃』哪有一次『斃』倆的?一個是當朝太后,一個是嫻妃娘娘,這次又不知道要穿多少天的孝,真是晦氣!」
「恐怕不止死了倆,不是說太后懷著孩子的嘛,這下子怕不是一屍兩命?」
「啊喲,那可真夠慘的!你說這皇帝也真沒用,連自己的老娘都保護不好……」
「什麼『老娘』?那太后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誰不知道她跟當今皇帝有一腿?照我說啊,沒準那個小太后根本沒死!你沒聽說宮裡又新添了一位娘娘嗎?我哥哥是在宮裡做侍衛的,我聽他說啊,翊坤宮的那位娘娘,跟原先的太后長得一模一樣!你們細咂摸咂摸這件事,懂了沒有?」
「喲,還興這樣的?意思是說那女人服侍完了老皇帝,改個名字換個身份再來服侍新皇帝唄?這可是聚麀之禍!朝中那些諫官難道就不聞不問嗎?」
……
蘇輕鳶看著他們走遠,直到聲音再也聽不見了,她才緩緩地收回了目光。
暴斃?
她嗎?
「翊坤宮的那位娘娘」又是怎麼回事?
怔忡片刻之後,蘇輕鳶啞然失笑:
這些跟她還有什麼關係嗎?
既然她不打算回宮,「當朝太后」必定要有一個結局。借著叛賊攻城的機會「暴斃」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比在史書上留下個「難產而死」要好聽一點。
至於什麼嫻妃,什麼翊坤宮新寵……
他高興就好。
街上的人潮已經過去了,路面頓時顯得寬敞了許多。
蘇輕鳶抿嘴一笑:「咱們回去吧。」
「鳶兒,不去看看告示嗎?」念姑姑終於忍不住了。
蘇輕鳶不以為意:「有什麼好看的?咱們不是已經知道內容了嗎?」
念姑姑嘆了一口氣:「唉,你不想看也罷。你既已經看清了那個人,也就不必再為他傷心了。」
蘇輕鳶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原來是她想岔了。
今日帶她出來,是為了讓她看告示的。倒害得她誤會了程昱。
其實這告示看與不看,對她已經沒有什麼意義。倒是與程昱的意外相逢,算得上是一喜。
雖然沒出京城,好歹也是個陌生的地方,勉強算個「他鄉遇故知」吧。
也許是為了表示對先前誤會了程昱的歉意,也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有傷心難過,蘇輕鳶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咱們到『家』了!
程昱看著那簡陋的小院,以及院子里悠閑地嚼著乾草的幾隻白羊,有些發愣。
「怎麼,嚇到你了?」蘇輕鳶笑問。
程昱忽然攥住了她的手:「你怎麼能住這種地方!你的身子本來就弱,萬一受冷受潮,落下病根怎麼辦?」
念姑姑回過頭來,笑道:「這幾天風聲緊,所以不得不在這裡躲一下,倒不是要在這兒長住的意思。」
程昱走進屋內,看見到處都是暗沉沉黑乎乎的顏色,眉頭擰得更緊了:「暫住也不行!鳶兒如今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怎麼能……」
念姑姑苦笑:「實在沒有別的法子。如今雖然不圍城了,可是城門口的進出查得卻還嚴,我們實在沒有別的立足之地啊。」
「可以到我那兒——現在就去!」程昱攥緊了蘇輕鳶的手腕,拉著她便往外走。
蘇輕鳶急了,忙甩開他:「程昱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程昱伸手攔住門口,不許她回去:「我只知道,這屋子又濕又冷,你在這裡住著簡直就是活受罪!」
蘇輕鳶指指念姑姑的方向,又急又氣:「受罪重要,還是命重要?」
程昱嘆息著,抓住了她的兩隻手:「鳶兒,我不會讓你出事!我不是要帶你回國公府,我有一處書齋離這兒不遠,旁人都不知道的。你……和伯母可以到那裡暫住,等風聲過了,要出城還是另尋住處,我都不會攔你。」
蘇輕鳶看著他固執的模樣,只覺得一陣無力。
程昱這個人,有時候瞧著挺聰明的,可是……
執拗勁兒犯了的時候,就會變得特別蠢,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那種蠢。
念姑姑笑著走了過來:「鳶兒,盛情難卻,你就答應了吧。昱兒的書齋,一定是個隱蔽的好地方,無論如何總比這兒強!你跟著昱兒過去住,我仍住在這裡,這樣即使宮裡的人再來查一遍,也不會有什麼破綻。」
蘇輕鳶聽見她主動提出不跟過去,心裡十分詫異。
程昱也有些疑惑:「伯母不一起來嗎?」
念姑姑搖搖頭,微笑著:「你們年輕人好說話,我一個老婆子跟著去攪和什麼?再說,我跟這京中的某些人還有些恩怨未了,臨走之前,總得去見見幾位老朋友才行。」
「既然這樣,你就跟我走吧。」程昱低頭向蘇輕鳶笑道。
蘇輕鳶知道犟不過他,乾脆也就不再堅持,又跟著他走了出去。
念姑姑竟然真的沒有跟來,送二人出了大門口之後便關上門回去了。
蘇輕鳶立刻拉著程昱快步走出了巷子。
一直轉過幾處街角,到了寬敞的野地里,蘇輕鳶才急道:「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也知道。這會兒我住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儘快把她在這兒的消息告訴陸離,讓他想盡一切辦法,永絕後患!」
「鳶兒,她畢竟是你的母親……」程昱有些為難。
蘇輕鳶氣得直跺腳:「你怎麼還不明白!她若是個尋常惡人,我躲著不見她也就罷了,可她是巫女,有顛覆天下的野心和本領!這些年她在宮裡宮外興風作浪,害死的人還少嗎!我當然知道她是我娘,她若死了我也會難過,可是——我憑什麼拿這天下的安寧來成全我的愚孝!」
程昱見她動怒,急得手足無措:「鳶兒,你別急,我……我即刻去找陸離報信就是了!」
蘇輕鳶按住胸口,慢慢地把剛才提著的一口氣呼了出去。
程昱替她拍著背,許久才道:「我先送你去書齋,然後再進宮。」
蘇輕鳶站立不穩,攥著他的衣袖,點了點頭。
程昱遲疑片刻,伸手攬住了她的腰:「我……抱你回去好嗎?」
蘇輕鳶搖頭,不適地推開了他的手:「不好。你扶我慢慢地走著吧。」
程昱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蘇輕鳶仰起頭來看著他:「我不想再見陸離,所以你萬萬不能把我的消息告訴他,否則我就當沒交過你這個朋友了。」
「好,我不說。」程昱鄭重地道。
蘇輕鳶扶著他的手走了一段路,又低聲道:「我還有一件事,至今毫無頭緒,我也不知道該求誰……」
「我幫你!不管有多難,我都幫你!」程昱立刻接道。
蘇輕鳶搖頭苦笑:「我知道你願意幫我,可是這件事,或許只是我自己的一個臆測——我總覺得我的孩子還活著,卻不知道他在哪兒。」
程昱驚詫地看著她。
蘇輕鳶把孩子生死不知的緣故細說了一遍,垂眸嘆道:「她總說孩子死了,可我……我覺得我都快要瘋魔了!就算是死的,也該讓我見一見屍首才行,哪有說沒了就沒了的道理?」
程昱痛惜地攥著她的手,許久才嘆道:「我會派人詳查這件事,從陳家別苑開始,沿著你們逃亡的路線一點一點地打聽,一定幫你弄明白。」
蘇輕鳶一笑,又抬手擦了擦眼角:「我還真是沒用,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四處求人。」
程昱認真地道:「鳶兒,我只怕你不肯用我幫忙。你不知道,今日見到你,我有多高興。」
「對了,你怎麼會到那家小茶館去?」蘇輕鳶終於有了問閑事的心情。
程昱避開她的目光,顯然有些抗拒這個問題。
蘇輕鳶疑惑了:「這都不能說?」
程昱的耳根慢慢地紅了起來。
他能說自從那夜攻城之後、自從得知蘇輕鳶失蹤之後,他便沒日沒夜地帶著人在各大城門附近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亂找嗎?
這幾天,他連國公府也沒回去過,更沒有去上朝議政——儘管他自己也知道這樣子的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想到此處,程昱又悄悄地勾起了唇角。
大海撈針又怎樣?畢竟還是被他撈到了不是嗎?
在一個幾乎完全不可能的地方、一座完全陌生的小茶館里,居然就這麼遇見了,這是不是也算一種緣分呢?
程昱的心裡,悄悄地雀躍起來。
到了程昱所說的「書齋」,蘇輕鳶才知道定國公府數百年的底蘊果然足夠強大。單是程昱瞞著家人偷偷在外面置的一處歇足之地,居然也是亭台樓閣一應俱全,連小橋流水人工湖都有。
這也實在太奢侈了些!
程昱將蘇輕鳶帶到后宅的一間房裡,叫了兩個小丫鬟來服侍,又囑咐道:「我這裡跟周圍的鄰家都熟,人人都知道我是獨居,所以你只要不常往外走,就不會有人知道這裡有客。近幾日我或許不能常來,你自己一定要寬心……」
「我都明白。」蘇輕鳶打斷他的絮叨,心裡熱熱的。
程昱訕訕地站了起來:「既然如此,我即刻要進宮,就不陪你了。墨畫好生照看這裡,不許出任何差錯知道嗎?」
那小丫鬟墨畫忙屈膝行禮,鄭重地道:「奴婢定然盡心服侍!」
看著程昱出門走遠,蘇輕鳶的笑容便淡了下來。
住在程昱這裡,自然比跟念姑姑住在一起要安心得多。
但是不知怎的,她的心裡總覺得有些毛毛的,似乎有一個天大的隱患未除,她卻總也想不起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