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太后回來了
「她怎麼了?快說!」陸離急得喉嚨里冒火。
產婆以首觸地,哭道:「老奴無能,沒有攔住娘娘,她……她把孩子給……」
陸離緩緩地坐回榻上,閉上了眼睛:「你大膽地說出來就是。」
產婆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娘娘剛生下孩子,老奴轉身去端熱水的工夫,她就……她就把孩子給掐死了!老奴無能,沒有攔住她啊……可憐那剛剛落地的小皇子,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睜開,臨了還用小手緊緊地抓著娘娘的衣裳……」
「夠了!」陸離發出一聲嘶吼,死命地按住胸口,疼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長離,你冷靜一點!」段然忙走過來,試圖安撫他。
陸離甩開段然的手,抬起頭來:「你說是阿鳶親手……掐死了那孩子?」
產婆抹著眼淚道:「是。老奴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樣狠心的親娘……」
「她還做了什麼?」陸離啞聲追問。
產婆抬了抬頭,小心翼翼地道:「娘娘還找了一塊帕子,蘸著孩子身上的血寫了幾個字,老奴不認得,不知道寫的是什麼……後來娘娘讓老奴把小皇子洗乾淨了,用襁褓包著,連那帕子和一隻昭君套一起送到宮裡來……老奴怕惹麻煩,不敢回宮,在外頭雇了個小叫花子送過來的……」
「這倒是對上了。」段然擰著眉頭道。
產婆忙又磕了個頭,擦淚道:「老奴回到藏身的地方去的時候,娘娘已經不見了。老奴怕惹官司,這幾天只好晝伏夜出,一邊躲避官兵,一邊找娘娘……」
陸離抬手止住她後面的話,啞聲道:「『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她竟然那樣恨我!她為什麼不回來找我算賬,為什麼要對孩子……那也是她自己的骨肉啊!」
「唉,最毒婦人心,你早就該知道的。」段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陸離靠在桌案上,雙手蒙住臉,不言不動,沉浸在傷慟之中。
段然緩步走到產婆面前,蹲了下來,低聲道:「我知道你在說謊。你把實話告訴我,我保你不死。」
產婆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跪直了身子:「老奴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皇上!老奴既沒有照顧好娘娘,也沒有保護好小皇子,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皇上恕罪——」
一句話未說完,她忽然跳了起來,猛力向前衝出幾步,「砰」地一聲撞在了供案的一角上。
「糟了!」段然大叫一聲,快步走了過去。
殿外,一個侍立著的小太監低了低頭,悄悄地退了下去。
段然伸手將產婆提起來,皺了皺眉:「完了,已經死了。」
陸離抬起了頭。
段然攤手,無奈:「什麼都沒問出來。她很明顯是早有預謀的,說完該說的話就死。」
「外頭的人,盯著了嗎?」陸離皺眉。
段然得意地打了個響指:「那是自然的!被他們耍著玩了這麼多天了,我若是連這點兒準備都沒有,以後也就不必混了!」
陸離往軟榻上一靠,沉聲道:「你最好別吹牛皮。這些日子,你的表現實在不怎麼樣。」
「喂,那不是本公子表現不好,是敵人太狡猾了好嘛!」段然覺得有些委屈。
陸鈞諾在旁抹著眼淚道:「我不相信!母后不會殺弟弟的!她那麼喜歡弟弟,她怎麼會掐死弟弟?一定是那個壞老婆子乾的!她殺了弟弟,我要把她挫骨揚灰!」
段然拍了拍腦門,咧嘴笑了:「陸離,你家這輩分,真是……」
陸離抬了抬眼皮,賞他一記白眼。
段然伸手把陸鈞諾摟過來,笑道:「小傢伙先別哭,你的母后和『弟弟』都沒死,他們只是被壞人藏起來了。」
「真的?!」陸鈞諾立刻破涕為笑。
陸離扶著桌案,慢慢地站了起來:「朕似乎應該謝謝這個婆子……提心弔膽了這麼多天,她帶來的倒算是個好消息。」
陸鈞諾踮起腳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臉茫然。
段然笑道:「沒錯。若說那孩子生下來就是死的尚有幾分可信,可他們給你送過來的卻分明是個被生生掐死的孩子——你的孩子,當然是活的比死的有用,傻子才會把活的掐死給你送過來!這麼做除了讓你傷心氣惱之外根本全無用處,可你又不是三國周郎,你皮厚心黑,氣不死的!」
陸離冷笑:「他們費這番心思,是為了讓朕跟阿鳶之間生出讎隙,他們好從中作梗!如果咱們所料不錯,阿鳶那裡,一定也有人在煽風點火!」
段然跺腳道:「這可不太妙!那個女人那麼蠢,萬一到時候被利用了,你可就慘了!」
陸離黯然道:「她產後身子必定虛弱,若是信了那些人的鬼把戲,只怕又要傷心生氣……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得住。」
「得了得了,現在還是想想怎麼把她找回來吧!」段然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陸離的神色愈發黯淡了些:「哪裡去找?又沒問出什麼!金甲衛一直在挨門挨戶地找,可是……泥牛入海,全無消息。」
段然挨著他坐了下來:「如今,也只能指望剛才退出去的那隻小耳朵能帶給咱們一點驚喜了。」
陸離點了點頭,心裡並未輕鬆多少。
他的阿鳶,他的孩子,仍然沒有消息啊。
淡月扶著牆,從外面慢慢地挪了進來:「你怎麼知道那個產婆說的是假話?依我看,說不定就是我家小姐恨極了你,掐死孩子來出氣的!這會兒小姐生死不知,你卻在這裡談笑風生,可見你沒心沒肝!我家小姐若是選擇了掐死你的孩子,我一定拍手贊她掐得好!」
陸離無奈:「你生我的氣,只罵我就是,為什麼要詛咒阿鳶和孩子?」
「我沒有……」淡月立刻捂住了嘴。
陸離嘆道:「我不是不擔心阿鳶,只是通過敵人的這些小動作來看,他們留著阿鳶和孩子應該還有用,所以我判斷阿鳶應當被藏在了某個地方,暫時沒有危險。」
淡月將信將疑。
陸鈞諾忽然跳了起來:「我知道了!皇兄和師傅早就懷疑那天送來的小孩子根本不是弟弟,所以那個該死的產婆一露出破綻,皇兄立刻就看出來了!」
「喂,明明是我先看出來的!」段然對陸鈞諾的表述很不滿意。
淡月卻仍是一頭霧水:「什麼破綻?」
落霞招呼著幾個小宮女送了一大桌飯菜來,笑道:「你真是關心則亂,那麼明顯的破綻都沒看出來?產婆剛才的那番話很顯然是有人教的。若沒人教,她應該稱咱們娘娘為『太后』,而不是跟咱們一樣叫『娘娘』;還有,她竟然稱娘娘的孩子為『小皇子』,皇上直呼娘娘名字的時候她也沒有分毫詫異,你不覺得奇怪么?」
淡月怔怔地聽了半晌,忽然用力地在自己的腦門上拍了一把。
陸鈞諾拍著巴掌大笑起來:「淡月姐姐比我還笨吶!」
淡月受了一番嘲笑,卻一點也沒生氣。
她抓住落霞的手,笑得咧開了嘴:「這麼說,娘娘可能真的平安無事?」
落霞看著她,謹慎地答道:「很有這個可能了。」
陸離沉聲道:「朕一定不會讓她有事。」
「嘴上說說誰不會!」淡月嗤笑了一聲,昂著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段然在臉上比劃了一下,羞著陸離道:「真丟人,居然被個小宮女訓得老老實實的!」
陸離無奈:「阿鳶的人,我哪裡敢得罪!」
這下子,連落霞和陸鈞諾都捂著嘴笑了起來。
陸離已經連續多日寢食難安,今日終於吃得多了些,喜得小路子在門外直念佛。
午後,陸離正在看兵部的奏章,忽然有金甲士兵來報,說是太後有消息了。
陸離一驚,立時站了起來:「在哪裡?」
那士兵小心翼翼地道:「在宮門口,是齊參領他們找到的,馬上要送過來了。」
「帶朕過去——快帶朕過去!」陸離立時急了,一路整理衣冠,說話間已沖了出去。
底下人沒辦法,連步輦也不敢傳,直接跑去拉來了最快的馬。
陸離一路策馬疾奔,一直到了宮門口,才見幾個轎夫抬著一頂青紗小轎,慢慢地向前走著。
金甲衛參領齊峰看見陸離,忙指揮著轎夫跪伏在地:「托皇上洪福,太后已經找到!」
陸離滾鞍下馬,直接繞開眾人,三步兩步奔到小轎前面:「阿鳶,是你嗎?」
轎子里沒有人應聲。
陸離努力擠出笑容,放軟了聲音道:「阿鳶,先前未能照顧你周全,是我的錯——咱們之間有很多誤會,你要給我機會慢慢解釋……你一定累了,咱們回去說,好不好?」
轎內傳來低低的一聲「嗯」,算是回答。
陸離喜極而泣。
齊峰忙指揮著轎夫們起身抬起轎子,人人俱是滿面春風。
陸離卻攥著轎簾,捨不得放開。
轎夫們見狀不敢多言,只得抬著轎子站著等著。
陸離忍了又忍,仍是捨不得放手,乾脆大著膽子掀開轎簾:「你別惱,朕還是想跟你……」
「呀!」轎中人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抬起手,用袖子遮住了臉。
陸離一怔:「怎麼了?」
「沒,沒什麼。」對方忙又放下了袖子,抬起頭來。
陸離雀躍著的心立時沉了下去,臉上悲喜交加的神情也驟然僵住,漸漸地消失不見了。
「皇上……」轎中人忐忑地看著他。
陸離沉默地站了一會兒,向轎中伸出了手:「下來。」
轎中人遲疑片刻,緩緩地抬起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裡。
陸離沒有握她的手,卻順勢攥住她的手腕,猛力向外一扯。
那人身子輕,幾乎被拽著飛了起來——飛出轎外,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朱釵散亂、花容失色。
陸離定定地看著那張臉。
真不錯。
容顏至少有七分相似,再加上刻意修飾的妝容,乍看上去倒像了九分。
缺的那一分,只怕是神韻。
他的阿鳶生性頑劣而散漫,除非刻意端架子,否則從沒有過端正文雅的時候。
這個女子卻顯然是個知書達禮的閨門之秀,即使在狼狽不堪的此刻,她仍要小心地護著裙角,生怕鞋子露在外面失了禮數。
可惜了,這樣謹慎守禮的女子遍地都是,他的阿鳶卻只有一個。
陸離轉過身,看著重新跪到了地上的齊峰:「你是從哪裡找來一隻野雞,送進宮裡來假充鳳凰?」
齊峰嚇得面如土色:「微臣、微臣是照著畫像上找的……」
「照著畫像上找的?你就沒問問她是不是?難道她是不會說話的不成?」陸離沉聲追問。
齊峰叩頭如搗蒜:「太后……姑娘自然是會說話的,可……」
陸離冷笑著打斷了他:「既然會說話,你認錯了她也不否認?或者,你是不是要說,是她騙了你,是她自己膽敢冒充當朝太后?」
那女子緩緩地爬了起來,整整衣衫跪在了地上:「臣女是吏部員外郎之女令巧兒,不是當朝太后。臣女從未欺瞞過這位將軍,這欺君之罪,臣女更不敢領。」
齊峰猛地抬起了頭:「先前咱們是怎麼說的,你居然……」
令巧兒一臉淡然:「先前是你說我有大貴之相,說服我父母送我入宮服侍皇上。我上轎的時候,你還稱我為『姑娘』,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下轎的時候就變了輩分,莫名其妙地成了『太后』?」
陸離的臉色早已黑了下來:「好,齊峰,你很好!」
齊峰聽出這話不對,不敢應聲。
陸離扶著那青紗小轎,壓抑地咳了兩聲,冷笑起來:「誰給你的膽子拿一隻贗品來敷衍朕?你當朕是瞎的還是傻的?」
齊峰忙叩首急道:「微臣一時糊塗,罪該萬死!微臣只是聽說皇上這幾日為了尋找太后茶飯不思,所以……所以就起了歪心思,想著找個容貌相似的女子來寬寬皇上的心……」
「這麼說,朕倒是該嘉獎你一片忠心了!」陸離冷笑著,嘲諷地道。
齊峰嚇得發抖,一聲也不敢言語。
段然直到這會兒才抱著陸鈞諾追了過來,看見地上跪著的女子,一時倒怔住了。
陸離沉聲道:「齊參領一片忠心,若不加以褒獎,倒顯得朕不懂事了——傳令下去,厚葬了吧!」
齊峰先前以為真要賞他,待聽見「厚葬」二字,臉色立時白了。
陸離又看看地上跪著的旁人,咬牙補充道:「齊峰所率舊部各責七十軍棍,降級留用。至於你們——」
他伸手指指地上跪著的轎夫:「黥面為記,罰入賤籍世代為奴,永不得脫籍!」
幾個轎夫立時嚇得癱在了地上。
此次進宮,他們本以為是一趟撞大運的巧差事,沒想到一下子從雲端跌進泥里,這份落差可想而知。
陸離看著他們恐懼絕望的樣子,胸中的那口惡氣才算是消減了幾分。
就該讓這些心術不正的人嘗嘗失落的滋味——沒有人知道,他掀開轎簾的那一刻,心裡狠狠地撞了那一下子到底有多疼。
他滿心歡喜地以為這幾日的煎熬已經到了盡頭,悲喜交加、忐忑不安,用盡了所有的勇氣才敢掀開轎簾,滿心以為可以看到他的阿鳶。
迎接他的,卻是一雙陌生而懵懂的眼睛!
那一瞬間,陸離分明覺得自己從死到生、又從生到死,走了一個來回。
縱有十分相似,這個女人仍然不是他的阿鳶。
陸離嫌惡地低頭看了那女子一眼。
令巧兒正仰頭看著他,神色淡然,竟沒有多少惶恐。
陸離冷笑。
他剛剛殺了一個程若水,轉眼又來了一個。
這些女子,真的以為硬裝出一副底氣十足處變不驚的樣子來,就會被他另眼相看嗎?
可笑。
陸鈞諾往段然的懷裡縮了縮,眉頭擰得死緊:「那個人不是母后!她身上的味道好噁心!」
段然笑嘻嘻地湊到陸離的面前,順手把陸鈞諾塞進了他的懷裡:「喂,這個女人,你打算怎麼處置?」
陸離皺了皺眉,一個「殺」字在嘴邊徘徊許久,終於還是沒能說出口。
對著那樣一張臉,他的心裡……終究還是難免有些異樣。
過了好一會兒,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放著吧,等阿鳶回來再說。」
「喂,你就不怕她為此生你的氣?」段然急了。
陸鈞諾也插嘴道:「母后一定不喜歡她!」
陸離背轉身去,煩躁地道:「她若生氣,就該自己回來跟我吵架!躲著不見我算怎麼回事?」
段然攤了攤手:「好吧,你是皇帝你有理,留著就留著!」
反正他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留著這個女子,說不定以後還有更多的好戲可以看呢!
段然越想越覺得興奮,看陸離走了,就自作主張地吩咐小太監把令巧兒扶起來,送去翊坤宮。
那裡可是離朝乾殿、養居殿都不遠的,這以後嘛——嘿嘿。
段然伸手捏捏令巧兒那張熟悉的小臉,笑得那叫一個猥瑣。
令巧兒打了個寒顫,慘白著臉後退了兩步:「我是皇上的人,公子請自重!」
段然「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陸鈞諾有樣學樣,也伸出小手捏了捏令巧兒的臉:「嘖嘖,皇兄的人嗎?這宮裡的蛤蟆也自稱是皇兄的蛤蟆,蟑螂也自稱是皇兄的蟑螂,然而並沒有什麼用,皇兄並不認識它們。」
令巧兒白皙的臉頰上漸漸地泛起了異樣的紅色,然後漸漸地由紅轉紫、由紫轉青。
陸鈞諾看著有趣,拍著手跳了起來:「這個贗品樣樣比不上母后,只有一處比母后強——她變臉比母后快多了!」
令巧兒擰緊了眉頭,一臉不耐:「巧兒累了。二位公子若無別事,我先走一步……」
「放肆!」陸鈞諾板起了面孔。
令巧兒呆了一呆。
旁邊太監忙喝道:「無知賤婦,竟敢對王爺無禮!」
令巧兒一驚,忙跪了下來:「巧兒不知您是王爺,冒犯之處,還請王爺恕罪!」
「本王偏不『恕罪』,你待怎樣?」陸鈞諾轉轉眼珠,昂著頭問。
令巧兒無言以對,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段然眯起眼睛,探究地看著她。
這個女人,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在陸離的面前裝出一副從容鎮定的模樣,到了陸鈞諾這裡卻又非常善於示弱——尋常女子萬萬做不到如此的。
竟是個有備而來的,那就更加好玩了。
段然隨手將陸鈞諾抱起來,笑道:「罷了,一隻野雞而已,犯不著跟她計較。」
「最好別讓我再看見她!」陸鈞諾挺起胸膛,氣哼哼地道。
段然抱著他走出兩步,猛然回過頭,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令巧兒眼中沒來得及掩去的凶光。
「嘖嘖!」段然贊了兩聲,向她翹了翹大拇指。
令巧兒詫異地看著他,神色莫名。
***
京郊民間,一處尋常的院落之中,蘇輕鳶包著厚厚的頭巾,在院子里坐著發獃。
第四天了。
關於她的孩子,不管她怎麼旁敲側擊,念姑姑始終沒有再透露半點兒消息。
只說是死了。
蘇輕鳶仍然不信。
這幾天夜裡一閉眼,她就能看到她的孩子——哭著的,笑著的,小腿一蹬一蹬的,軟軟的小手指在空中抓呀抓呀……
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在腹中的時候她甚至能隔著肚皮看到他的小手小腳——怎麼會沒了呢?
蘇輕鳶開始常常犯疑,看到樹影搖晃、聽到院子里有野貓跳過去,她都會忍不住起身來看,總覺得應該是她的孩子回來了。
這是個很可怕的兆頭。
蘇輕鳶知道不該這樣,卻又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於是她只好到院子里坐著,免得窩在那黑沉沉的屋子裡,生出越來越多的怪念頭來。
念姑姑從外面回來,看見她,嘆了口氣:「你總這樣胡思亂想,孩子就能回來了不成?我是沒見過你這樣死心眼的!你還年輕,以後想要多少孩子沒有?你總不能為了一個短命的小孽障,把你自己的命賠進去吧?」
蘇輕鳶扶著旁邊的一棵木槿樹,緩緩地站了起來:「我不會死……孩子的仇還沒有報,我怎麼甘心就死!」
「你看得開就好,」念姑姑嘆道,「雖說月子里本不該見風,可你也不是個肯安分呆著的。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