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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那孩子,沒能活下來

  蘇輕鳶從昏睡之中醒過來,首先看到的是一道黑乎乎的房梁,上面布滿了細小的蟲眼和乾裂的縫隙。


  原來房梁居然可以那麼矮,彷彿一伸手就可以夠得著。


  這是蘇輕鳶從未接觸過的另一個世界。


  片刻的怔忡之後,蘇輕鳶醒過神來,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孩子呢?!


  她立即發現了異樣。


  模糊的記憶一點點清晰起來,像是大風吹散了雲霧——可是,即使雲開霧散,她仍舊沒能看到孩子的身影。


  她的記憶,在逃出地道之後戛然而止,再找不到半點有用的線索。


  孩子呢?

  她掙扎著撐起身子四下張望,卻只看見黑乎乎的灶台,黑乎乎的桌子,一些黑乎乎的舊箱籠亂七八糟地堆放著,就連她自己身上蓋著的被子也是褐沉沉黑乎乎的顏色——她看遍了所有的方向、翻找了被子里的每一個角落,仍然沒有發現孩子的蹤跡。


  蘇輕鳶忽然跳下了床,拔腿便向外面奔。


  剛跑出兩步,她忽覺眼前一黑,不知怎的就倒在了地上。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女人快步走進門,抓住蘇輕鳶的手臂將她扶了起來:「誰叫你下床的?你不要命了?」


  「孩子……我的孩子呢?」蘇輕鳶反抓住那女人的肩,嘶聲質問。


  那女人半扶半抱地將她拖到床前,按著她坐下:「你先老老實實地躺著,聽我跟你細說!」


  自從看到那個女人開始,蘇輕鳶就一直盯著她的眼睛。直到這一刻,她終於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竟然是你——你還沒死?」


  那女人臉色一沉,很快又恢復如常,掀開被角把蘇輕鳶推了進去:「你要是不想死的話,就先在被窩裡躺著!剛生了孩子就作死,誰也救不了你!」


  蘇輕鳶卻不肯好好躺著,又撐起身子來抓那女人的手腕:「你把臉糊成那樣幹什麼?你就算是燒成了灰,我一樣能認出你來!」


  那女人皺了皺眉,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哦?那你說說,我是誰?」


  蘇輕鳶仰起頭,盯著她的眼睛:「林妙兒,蘇夫人,念姑姑——是你沒錯吧?」


  那女人伸手攥住蘇輕鳶的手腕,冷笑起來:「看來,這隻沒用的破鐲子果然背叛了我。」


  果然是她!


  蘇輕鳶暗暗地抓住了被角。


  這個女人果然有些手段,北燕驛館里為她設了那麼大一個局,她居然還是活了下來!


  念姑姑的手上緊了緊,將蘇輕鳶的手腕攥得生疼:「你既然認出了我,還敢這樣放肆?你爹一直是這樣教導你的?」


  蘇輕鳶不甘示弱地瞪著眼睛:「天下人都知道我是有人生沒人養的,你怎麼反而不知道?」


  念姑姑皺了皺眉,難得地沒有發火,只是臉色也實在算不上好看。


  蘇輕鳶靠著枕頭坐了起來:「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兒去了?」


  她竭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掌心裡卻已經緊張得冒汗了。


  認出眼前這人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她的孩子,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念姑姑看著她,許久才嘆了一口氣:「就算我不說,你自己的心裡恐怕也有數——那孩子,沒能活下來。」


  蘇輕鳶的眼前又是一陣發黑。


  她竭力穩住,不許自己倒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她聽到了自己嘶啞的聲音:「是生下來就沒了,還是你殺了它?」


  念姑姑避開她的目光,語氣平淡:「你難產了一天一夜,又是打架、又是逃命、又是昏睡不醒的……那孩子又不是鐵打的!你自己沒本事,保不住那孩子的命,這會兒反倒要賴到我的頭上?」


  「你應該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蘇輕鳶眯起眼睛,仍然緊盯著她。


  念姑姑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我殺他?我怕髒了我的手!一個孽種而已,死就死了,你當他很值錢嗎?」


  蘇輕鳶定定地看著她。


  念姑姑沉默地坐了一會兒,臉色緩和下來,伸出手安撫地拍了拍蘇輕鳶的手背:「你還年輕,想要孩子還不容易?那個孽種本來就不該存在,你自己心裡有數。」


  蘇輕鳶低下頭,許久才問:「那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已經沒了,你就別問了。」念姑姑嘆了一口氣。


  蘇輕鳶攥緊被角,繼續問:「你把它埋在哪兒了?」


  「喂狗了。」念姑姑淡淡地道。


  「那狗呢?」蘇輕鳶並不肯就此罷休。


  念姑姑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一時竟無言以對。


  蘇輕鳶抬起頭來看著她,忽然「嗤」地笑了一聲,眼淚同時落了下來。


  念姑姑抬手擦擦眼角,苦笑著搖了搖頭:「你還真是……我好容易從你爹的爪牙手裡救了你出來,這會兒咱們在逃命,我到哪兒給你埋孩子去?順手丟到陰溝里去了,你待怎樣?莫非你還打算找我算賬?讓我給你那小孽種作伴去?」


  「我都沒有看它一眼……」蘇輕鳶縮回被子里,低聲道。


  念姑姑摩挲著她的手,輕嘆:「沒看過最好!陸離待你究竟有幾分真心,如今你只怕也已經看清了。我問你,你真的願意被他的孩子捆住一輩子?尋常人家像你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大多還在母親的懷裡撒嬌呢,你自己想想你這一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你的苦難都是陸離帶給你的,你還捧著一片痴心要替他生兒育女,你傻呀?」


  「現在還說那些做什麼呢?」蘇輕鳶扯過被角蓋住臉,澀聲嘆道。


  念姑姑輕拍著被角,柔聲道:「我是希望你能徹底放下。打今兒起,你什麼都不要想,乖乖地養好身子,就當過去的事都是一場噩夢——你沒有跟過陸離,更沒有給他生過孩子,你還是原先那個嬌蠻的千金小姐,還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姑娘……」


  「還『小姑娘』呢?」蘇輕鳶習慣性地把手放在肚子上,隨後才想起孩子已經不在那裡了。


  念姑姑攥著她的手笑道:「你呀,被陸離騙了這麼多年,硬生生給騙傻了!雪膚花貌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別說是現在,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想娶你的男人照樣不會少,你何必把自己吊死在陸離那一棵樹上?」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換幾棵樹試試,多死幾次嗎?」蘇輕鳶瞪大眼睛問。


  念姑姑重重地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把:「我好心勸你,你倒沒個正形!我看我是白操心了,你還有心思胡說八道,可見是沒什麼想不開的了!」


  「確實,沒什麼想不開的……」蘇輕鳶低低地嘆了一口氣,苦笑起來。


  「看樣子,這一次陸離是徹底傷了你的心了。」念姑姑嘆息道。


  蘇輕鳶翻了個身,沉默不語。


  念姑姑乾脆在她身邊躺了下來,伸手攬住她的肩:「我勸過你那麼多次,你總是執迷不悟,現在可算是清醒了吧?最後這兩個月,那個小畜生可曾去看過你?我可聽說他跟那個什麼貴妃如膠似漆,好得很呢!你替他生孩子,在鬼門關上轉了那麼久,他可曾管過你的死活?最後關頭他雖然派了那個姓段的小子回去找你,可你知道他到底是來救你的還是來殺你的?」


  「別說了。」蘇輕鳶煩躁地蜷縮了身子,用被角蒙住了頭。


  念姑姑輕笑:「怎麼,說到你的心坎里去了?」


  蘇輕鳶悶聲不語。


  念姑姑又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唉,這也怨不得你……他對你有所求,當著你的面自然不吝惜花言巧語。怪只怪你年輕不懂事,被他騙得團團轉,還傻兮兮地以為自己找到良人了呢!你如今細想想,為他做那麼多事,值不值?」


  蘇輕鳶依然不肯答話。念姑姑又嘆道:「你還記得小李子嗎?」


  蘇輕鳶不出聲,也不動,裝死。


  念姑姑伸手到被子里攥住她的手,嘆道:「小李子死了,你知不知道?」


  蘇輕鳶想說「死得好」,又忍住了。


  念姑姑感慨地道:「那孩子,是我對不住他。最初是我急於把你拉出苦海,所以強迫他幫我調教你,誰知畫虎類犬,非但沒能救出你,反而讓你對我生出了嫌隙,也害了他。」


  蘇輕鳶探出頭來,皺了皺眉,卻沒有開口。


  念姑姑伸手揉揉她的眉心:「你想問他是怎麼死的,是不是?那小子……唉,你還記得你們逃出地道口的時候,看到的那個渾身著火的人嗎?」


  蘇輕鳶點了點頭。


  念姑姑嘆道:「那就是他了。他身上的火是他自己點的——他把自己搞成個火球,只為了沖亂鐵甲軍的陣勢,給你們爭取一點逃出去的機會……」


  蘇輕鳶怔了半晌,咬牙道:「我不信!你又不在地道里,你怎麼會知道?」


  念姑姑摩挲著她的手,嘆道:「我不止知道這個,我還知道在你昏睡過去以後,是小李子拿出他們神雀國的秘葯『五芝續魂丹』給你服下,這才保住了你的性命。若非如此,你以為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憑你憂思成疾奄奄一息的這副小身板嗎?」


  蘇輕鳶慢慢地轉了過來。


  念姑姑替她擦擦眼角,一臉哀戚:「他自己燒傷得不成樣子,撐著最後一口氣出來把葯給了你,然後就死了——其實他本來可以自己把葯吃掉的的,但是他選擇了救你。」


  蘇輕鳶怔怔地想了許久,仍覺得不可置信:「我待他一點也不好,一直折磨他……他應該恨我的,怎麼可能用自己的命來救我?」


  念姑姑搖搖頭,似是有些替小李子不平:「傻孩子,因為他愛你呀!他心裡有你,所以才肯拿他的命來換你的命,為了你受多少苦都心甘情願!你自己想想,若是換了陸離,他能為你做到這樣嗎?」


  蘇輕鳶咬住唇角,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她的心裡暗暗地想:就算陸離肯為她來做這樣的事,她也萬萬不會答應的。


  可是,陸離會這樣做嗎?


  蘇輕鳶的心裡沒有答案。


  念姑姑用力抓住她的肩,恨鐵不成鋼似的:「你還在替陸離找借口嗎?別再騙你自己了,他的心裡只有他自己,他從來沒有真的愛過你!你以為他寵你幾天、縱容你一些,就是愛你了?他待你,跟對待檐下的鸚鵡、爐邊的狸貓有什麼區別?你不過是他的一個玩物罷了!最後兩個月他為什麼不來看你,還不是因為你月份大了,不能再服侍他、不能再滿足他可恥的淫慾!你細想想,陸離哪一次是真心在討你歡喜的?你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樣子,就拿小李子對比一下,你想想小李子是怎麼服侍你、怎麼取悅你的?陸離做得到嗎?」


  「那不一樣的……」蘇輕鳶重新兜起被子,把自己遮了起來。


  念姑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當然不一樣!誰是真心、誰是假意,你現在可明白了吧?」


  「我累了。」蘇輕鳶不想再聽下去,只得選擇了逃避。


  念姑姑重新攬住她的肩:「人死不能復生,小李子的事已經過去了。他只是選擇了他自己想走的路,你也不必難過。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天下男人,並不都是像陸離那樣的。你以後還有很長的人生要過,你應該選擇向前看,而不是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你的男人,把自己搞成一副戚戚哀哀的怨婦樣!」


  「父親攻破了城門沒有?」蘇輕鳶見她仍不肯走,乾脆換了話題。


  念姑姑皺了皺眉,臉色難看起來:「自然沒有。北燕的援軍沒有來,他貿然攻城,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蘇輕鳶細品她的語氣,心裡暗暗疑惑。


  知道地道秘密的人屈指可數,而且都是陸離最信得過的人,幾乎完全沒有背叛的可能。


  相比之下,最有可能泄露這個秘密的正是念姑姑本人。


  據此推論,他老夫妻二人應該已經勾搭成奸……和好如初了才對,可是聽念姑姑的語氣,又似乎不像那麼回事!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蘇輕鳶想了許久,終於還是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是父親的軍營嗎?」


  念姑姑「呸」了一聲,冷笑道:「他的軍營?你想得美!你要是進了他的軍營,他不捆著你才怪呢,還能讓你高床軟枕地躺著休息?」


  蘇輕鳶在裝滿麥糠的潮乎乎的枕頭上拍了一把,撇了撇嘴。


  好吧,高床軟枕。


  念姑姑白了她一眼:「陸離和你爹兩撥人都在抓咱們呢,能逃出命來就不錯了,你還想享福?忍著吧!」


  「他們不會殺我的。」蘇輕鳶嘟著嘴道。


  念姑姑冷笑:「不會殺你?你以為你現在還有用?你的孩子沒了,陸離那小畜生能饒你?你爹的眼睛也不瞎,小畜生不要你了,他還養著你幹什麼?嫌軍糧太多吃不完嗎?」


  蘇輕鳶無言以對,只好問道:「你先前說,是你從鐵甲軍手裡救下我的?你為什麼要壞我爹的事?你們……」


  念姑姑擺擺手止住蘇輕鳶的話,黯然許久才嘆道:「你一向只喜歡給我添亂,我卻不能不管你的死活……誰叫你是我的親生女兒呢?上次北燕驛館的事,我不知道你知情不知情,但……看在母女一場的份上,我只能當你不知道。鳶兒,你要相信,為娘的心裡,沒有真跟自己的兒女過不去的。」


  「我不懂這些……畢竟我也不知道當娘是什麼滋味。」蘇輕鳶縮在被窩裡想了許久,用力咬住了唇角。


  念姑姑長嘆一聲,緩緩地坐了起來。


  蘇輕鳶卻又抬頭看著她:「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你的仇還沒有報完,以後還要回宮裡嗎?需要我為你做什麼?」


  「鳶兒,咱不回宮了。」念姑姑嘆道。


  蘇輕鳶疑惑了。


  念姑姑俯下身來,看著她:「這麼多年,我一直想著報仇,可是結果呢?陸離仍然好端端地活著、南越的天下依然是他陸家的,我自己倒白白搭上了十六年的光陰……太不划算了!鳶兒,等你養好了身子,娘就帶你離開京城!我們可以沿河南下,去看看這世間的大好山水、看看咱們巫族世代居住的那片大山……若是累了,咱們就找個地方住下來;你若是有了心動的男子,也盡可以放大了膽,勇敢地去追求你的幸福……」


  念姑姑溫柔地拍了拍蘇輕鳶的被子,擦著眼角轉身走了出去。


  蘇輕鳶聽見她關了門,立刻翻身坐了起來。


  眼前一陣眩暈,心中更是一片迷茫。


  沒了陸離,沒了孩子,沒了素日熟悉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她連自己身處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先前在宮裡,就算心中再怎麼慌,至少知道安身之所,就不至於太過惶惑不安。


  而現在,風中柳絮、水中浮萍,不過如是。


  對於陸離,她本已不想再見了,可是孩子……


  她仍然不願相信,好好的孩子,怎麼就沒了呢?


  即使是在昏迷之前十分虛弱的時候,她依然能感受到它的躁動、它迫切地想要來到世間的努力——那樣堅強的一個孩子、受了那麼多磨難仍然奇迹般地存活下來的孩子,怎麼可能偏偏在最後關頭選擇了放棄?


  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沒福,還是有旁人在從中作梗?


  無論是哪一種,蘇輕鳶都不願意相信的。


  那孩子出世,她連看都沒看一眼,如何能相信它已經死了!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蘇輕鳶扶著床沿慢慢地滑了下去,趿著鞋子一點點挪到窗前——說是窗子,其實就是一個沒了底的瓦罐,漏進來一團天光。


  蘇輕鳶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把眼睛湊到「窗」前。


  外面卻是一個草棚子,裡面有幾隻白羊在悠閑地啃著乾草。


  蘇輕鳶換了幾個角度,終於透過草棚的一個縫隙看到了遠處的場景——卻也不過是尋常的民家小院罷了。


  這樣的院子沒有任何特異之處,念姑姑又裝扮成了雞皮鶴髮的尋常老婦模樣,即使有人找到這裡來,恐怕也不會看出任何破綻的。


  這個念頭在心裡閃過,蘇輕鳶又自嘲地苦笑起來。


  她在盼著誰來救她呢?

  還有誰會來救她?

  蘇輕鳶緩緩地轉過身,回到了床邊。


  可是,她卻不甘心這樣躺下去。


  她可以不再回陸離的身邊去,也可以打消逃跑的念頭,可是——


  孩子!


  蘇輕鳶快步走到門口,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拉開了那扇將近兩寸厚的沉重的木門。


  房門發出刺耳的「吱嘎」聲,蘇輕鳶也不管不顧。


  她咬牙邁出門檻,卻看見念姑姑正在院門那裡站著,跟一個士兵模樣的人說話。


  蘇輕鳶認得那人的服色,是宮裡的金甲衛。


  她本能地轉過身,想逃回房裡去。


  那士兵大聲喝問:「那女人是誰?」


  蘇輕鳶的心裡有些發慌,卻聽見念姑姑從容不迫地道:「那是老婦人的閨女,染了風寒還沒好利索,在屋裡養病呢!」


  兩個金甲士兵推開她,不由分說地闖了進來。


  蘇輕鳶下意識地捂住臉——她的面容不像尋常民家女兒的模樣,恐怕會露餡的。


  誰知那兩個士兵卻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闖進房內,在桌下、床底和箱籠里翻看了一遍,然後便轉身走了出來。


  念姑姑顫著雙腿跟過來,絮絮地道:「官爺們也忒小心了些,老婦人家裡這樣的小地方,哪裡能藏得下欽犯喲!」


  兩個士兵捏著鼻子又轉到草棚里看了一眼,退出來瞪著蘇輕鳶:「包得那麼嚴實做什麼?」


  念姑姑賠笑道:「染了風寒嘛,包得嚴實點才能好得快些!家裡還指著她做針線換錢買米呢,哪裡能由著她一天到晚生病躲懶!」


  蘇輕鳶的心裡轉過了幾百個念頭,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兩個士兵竟沒起疑心,互相推搡著,不耐煩地走了出去。


  蘇輕鳶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一直以為自己生得挺好看的,怎麼只是換了裝束,就連士兵都不願多看一眼了嗎?

  念姑姑等那兩人走遠,便關上了大門,回來笑道:「看來,你心裡已經想明白了。」


  蘇輕鳶別過頭去:「我不會再回陸離身邊去,可是這也並不意味著我就相信了你。如果有朝一日我發現你騙了我……」


  這時,大門那裡忽然起了兩聲巨響,有人在外邊大聲吼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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