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你這是真從良了?
「小鳶兒,小鳶兒!大事不好了!」段然闖進芳華宮,一路大呼小叫。
「何人放肆,敢來芳華宮撒野?打出去!」淡月叉著腰,站在廊下厲聲斷喝。
果然有幾個小太監應聲沖了出來。
段然高舉雙手,喊破了嗓子:「饒命饒命,是我啊!我是來給你家主子報信的,大事不好了!」
「你才大事不好了!我家主子好得很呢!」淡月依然叉著腰,半點面子也不給。
段然急得跺腳:「小鳶兒,你快出來啊!你家男人又要作怪了,你真的不管嗎!」
淡月抬手止住幾個小太監,冷聲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誰要作怪了?作什麼怪?」
段然拍著大腿道:「你這小丫頭,誰有工夫跟你扯閑篇!你主子的男人正在外頭沾花惹草呢,你問問她管是不管?」
淡月立刻變了臉色:「你等著,我去問!」
房門「呀——」地一聲開了,蘇輕鳶出現在了門口:「我男人不是已經死了么?他在地底下沾花惹草,你如何會知道?」
段然愣了半晌,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睛:「啥意思?我說你男人——你是說那個老的?不是,你什麼時候理會過那個老的?你不是跟陸離……你們掰了?」
「陸離?原來你說的是他?」蘇輕鳶跨出了門檻。
段然忙繞開那幾個攔路的小太監,沿著台階快步走了上去:「不是他還是誰?我跟你說,這會兒陸離那小子正在外頭到處認大舅子呢!我就說他靠不住,你偏要跟他好!這會兒你可怎麼辦?」
「挺好的。」蘇輕鳶轉身回房,神色淡然。
段然快步跟了進去,急道:「好什麼好!哎你是沒看見——我親眼看到他跟西梁的那個六皇子套近乎說什麼親上加親,他還說那個西梁公主是什麼『明艷照人,灼灼如芍藥向陽』,一進宮就要馬上封為德妃!你看看他!你看看他——你就不著急?」
「百里雲雁么?那姑娘不錯,我也挺喜歡她的。」蘇輕鳶在桌旁坐了下來。
段然呆了一呆,不敢置信地看著蘇輕鳶。
蘇輕鳶叫丫頭給他泡了茶,微笑道:「多謝你來告訴我。他娶西梁公主,是我的主意。兩國聯姻,這是好事啊,我只有替他高興的。」
「你……你該不是又中邪了吧?」段然獃獃地問。
蘇輕鳶笑出了聲。
段然拍了拍腦門,又道:「陸離還說了,雖然封妃儀典一般十分簡單,但百里雲雁是西梁公主,不能草率為之,所以要找太卜署挑一個大好日子,用半副皇后儀仗迎娶——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
蘇輕鳶點了點頭:「德妃的位份僅次於貴妃,比淑妃還要高一些。可是貴妃進宮的時候連儀仗也沒有,陸離分明是想抬舉德妃,讓她壓過貴妃一頭。」
段然拍手道:「貴妃是四妃之首,壓過貴妃一頭的,那就是皇后了!他變相娶一個皇後進來,你也不管?」
「別說是『變相』娶個皇後進來,就算他真的娶個皇後進來又如何?我是太后,依然壓她一頭。」蘇輕鳶眯起眼睛,一臉得意。
段然覺得跟她說不通了。
他以為蘇輕鳶會大罵、大鬧,會攪得宮中天翻地覆,沒想到……
人家當事人云淡風輕,倒顯得趕著跑來報信的他像個傻子。
蘇輕鳶靜靜地坐著,翻過了兩頁書,忽然又抬頭問道:「冊封典禮是在什麼時候?」
段然悶悶地道:「這會兒誰知道?得趕著叫太卜署算吶!我聽陸離的意思,年前好像沒什麼吉日了,可能要等到年後——為了冊封大禮上好看,他甚至特地挽留了百里昂駒,讓那小子留下來在咱們這邊過年!你是不知道,他想得那個周到,把人家西梁六皇子高興得臉都綠了!」
蘇輕鳶「嘿」地一笑:「『高興得臉都綠了』是什麼樣子?你表演一個給我看看?」
段然搔搔頭皮,犯起了難。
蘇輕鳶勾起唇角,笑得有些奸詐:「可憐的西梁六皇子,他『綠了』的恐怕不只是臉吧?」
「你在說什麼?」段然沒聽清楚。
蘇輕鳶神秘地一笑:「沒什麼。我還有事要做,你若沒旁的話要說,這便退下吧。」
「喂,我還有……」段然不太想走。
淡月衝進門,向外作了個「請」的姿勢:「段公子?」
段然一咬牙:「我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嗯?」蘇輕鳶依然漫不經心。
段然繞開淡月,衝到了桌前:「我剛從御書房出來的時候,看見那個明月公主了!」
蘇輕鳶把書合上了。
段然立刻露出了笑容:「怎麼樣,這個消息重要吧?我看明月公主跟御書房的奴才們熟稔得很,說不定已經瞞著你偷偷地去過十次八次了!又說不定,陸離已經趁你不知道的時候,早就跟人家勾搭過了!」
「哦。所以你很高興?」蘇輕鳶沉聲問。
段然忙斂了笑容:「怎麼會呢?我十分憤怒!無比憤怒!陸離他太不是個東西了!如果你要教訓他,我願效犬馬之勞!」
「好極了,」蘇輕鳶微笑,「你幫我去拿下明月公主吧。」
「怎麼……怎麼拿下?」段然有些慌。
蘇輕鳶一臉詫異:「你不是常常自吹自擂,說是什麼『京城第一浪子』、『風月場中第一人』么?怎麼這點兒事情還要我教?」
段然的臉色白了:「你說的是那種『拿下』?不行不行,我如今是有主的人!我不能對不起和靖,那種缺德事我是不會做的!我可不會像你們家陸離一樣見異思遷!」
「喲,你這是真從良了?」蘇輕鳶誇張地大叫起來。
段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一臉委屈。
蘇輕鳶笑了:「放心,用不著你犧牲色相。我的意思是說,麻煩你想法子查一查明月公主的底細——比如她的生辰八字、興趣愛好、母族親眷疾病史、以及交往過幾個相好的之類。」
「你查這些幹什麼?你要娶她?」段然瞪大了眼睛。
「不行嗎?」蘇輕鳶反問。
段然「啪」地拍了一下巴掌:「行,行,行!太行了!我這就去辦!」
「願你馬到功成!」蘇輕鳶笑眯眯地向他擺了擺手。
段然惡寒地縮了縮肩膀,一溜煙跑了。
淡月走到蘇輕鳶的桌旁,欲言又止。
蘇輕鳶好笑地看著她:「放心,我對你沒什麼興趣。」
淡月氣得瞪眼:「我就不該關心你!你是越來越不正經了,難怪某些人忙著出去勾三搭四呢!等他娶了新人進門,你看他還要不要你!」
「花無百日紅,他喜新厭舊也正常。」蘇輕鳶一臉輕鬆,又低下頭去繼續啃她的書。
外頭的風聲雖然沒有傳進芳華宮來,但事情已經鬧得那麼大了,她豈有不知道的?
再過二十來天就是新年了。
按照慣例,那些了不得的大事,一般都是趁著節慶的時候、在最熱鬧的地方發生的。
比如,未央宮的那場大火——快滿十六年了。
她必須趕在節前把這些晦澀難懂的術法熟練掌握才行。
若是沒有一技傍身,到時候豈不是要任人宰割?
***
百里昂駒應邀進宮賞花。
但是,東道主陸離沒過多久就有急事離開了,把百里昂駒交給了幾個穩重妥帖的奴才。
於是,百里昂駒獨個兒在御花園裡轉了一個多時辰。
非常無聊,但他不想走。
耳邊聽著一些索然無味的八卦趣聞,無非是說皇帝對哪位公主另眼相看、誰最有可能飛上枝頭之類的話題。
各國公主之中,被提及最多的自然是西梁的百里雲雁了。
畢竟是大國的金枝玉葉,容貌又確實出眾。哪怕南越皇帝只留下一個人,也必定是她。
這些話,百里昂駒越聽越不是滋味。
可是,太監們幾次勸他離開御花園到別處走走,他又不肯。
不是都說女人閑來無事就逛園子嘛——怎麼還沒有出現?
是在哪個嬪妃的宮裡閑聊?
百里昂駒很想打聽,又拉不下這個臉來。
於是,他只能等。
終於等到前方小徑上出現了一行人,百里昂駒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根本沒有他期待的那道身影。
百里昂駒心裡有些煩躁,轉身打算躲開。
來人卻叫住了他,快步走了過來:「怎麼,見到我就躲?我有那麼可怕么?」
「原來是貴妃娘娘。」百里昂駒敷衍地拱了拱手。
靜敏郡主發出一聲冷笑:「原來你還知道我是貴妃娘娘!」
「不知昂駒哪裡得罪了娘娘,還請明示。」百里昂駒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態度十分謙恭。
靜敏郡主重重地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面色陰沉:「我聽說你死皮賴臉地要把你的妹妹送進宮?皇上已經拒絕了,你還是堅持要送?百里昂駒,你怎麼那麼沒臉沒皮呢?西梁什麼時候那麼下賤了?西梁的女兒是沒人要了還是怎麼的?人家都說不要了你還硬塞!」
「貴妃娘娘,請注意您的措辭!」百里昂駒的臉色有些難看。
靜敏郡主瞪著他,一點也不示弱:「我的措辭怎麼了?你自己做了沒臉的事,還不讓人說了?」
「我做了什麼……」百里昂駒白了臉色,本能地開口反駁。
終於,話到嘴邊的時候,他醒過神來,生生咽了下去。
靜敏郡主握緊拳頭,重重地砸在石桌上:「百里昂駒,你這樣做有意思嗎?我在宮中過得本來就不容易,是個人就來拆我的台,你非但不幫我,還把百里雲雁推進來挖我的牆角,讓她擠兌我!她要是真的封了德妃、真的用半副皇后儀仗迎進宮來,我豈不成了全天下的笑話!」
「雁兒性子洒脫,不會跟你爭寵。」百里昂駒嘆了口氣,不肯與靜敏對視。
靜敏郡主發出一聲冷笑:「爭寵?你怕是還不知道,這南越皇帝的後宮里,是沒有什麼『寵』可以爭的!百里昂駒,我勸你好好想想——我留在這裡是我心甘情願,可是百里雲雁又何苦?南越皇帝的心裡只有一個蘇輕鳶,百里雲雁就算進了宮,也不過是跟我一樣守著空屋子孤獨到死罷了!」
百里昂駒沉默許久,黯然嘆道:「既然無寵可爭,你又何必在意雁兒封妃不封妃?她來跟你作伴,也是好事。」
靜敏郡主又氣得拍桌子:「雖然無寵可爭,可是我看著這宮裡的女人一個一個地多起來,我心裡就生氣!百里昂駒,你已經過繼給了昌黎王,照理說我才是你的親妹妹!不管是為公還是為私,你都應該幫著我爭取到南越的皇后之位、爭取到南越皇帝的恩寵,而不是不問青紅皂白地再塞一個人進來給我添堵!只要南越皇帝的心還在蘇輕鳶的身上,你送進來一百個女人也沒有用!你以為他肯用半副皇后儀仗迎娶百里雲雁,就算是對西梁的尊重了嗎?我跟你說,你把百里雲雁丟在南越宮裡,半年以後她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呢!」
百里昂駒安靜地等著靜敏郡主把一大篇話吼完,許久才嘆道:「陸離答應過會善待雁兒。」
「他也答應過會善待我。」靜敏郡主苦笑一聲,目光移到了別處。
「他待你不好?」百里昂駒沉聲問。
靜敏郡主擦擦眼角,撇了撇嘴:「百里雲雁嫁進來,只會比我更悲慘一百倍!我跟皇帝哥哥是自幼一起長大的;蘇輕鳶跟我雖然互相看不慣,自幼吵鬧出來的情分卻也不淺——百里雲雁什麼也沒有,她嫁進來就是找死!」
百里昂駒沉吟道:「雁兒跟南越太后也算是一見如故,陸離也喜歡她潑辣直爽的性子。既然你能在宮裡活下去,雁兒一定也能。」
靜敏郡主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
百里昂駒強忍著心裡的不悅,擰緊了眉頭。
靜敏郡主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南越皇帝並不一定喜歡潑辣直爽的女孩子,只因為蘇輕鳶的本性是那樣的,所以他就喜歡那樣的了。至於你所說的『一見如故』——那也是在百里雲雁沒有進宮的前提之下!等她進宮之後你再看看,親姐妹尚且要鬧得你死我活,哪裡還顧得上什麼『一見如故』!」
百里昂駒的眉頭越擰越緊。
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卻又隱隱期待靜敏郡主繼續說下去。
靜敏郡主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終於又繼續道:「你聽說過淑妃的事嗎?」
百里昂駒不知道,並且不想回答。
靜敏郡主像是夏日太陽底下曬蔫了的韭菜一樣,神色忽然黯淡下來,整個人顯得軟趴趴的。
百里昂駒有些疑惑,又不知道該如何問起。
過了片刻,靜敏郡主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不想跟你說了,你走吧——回去之後記得替我向昌黎王問聲好。」
說罷,她不等百里昂駒答話,便扶著小宮女的手,慢慢地走了。
身邊的小宮女承受著她幾乎全部的重量,仍然走得十分穩健。
避開百里昂駒的視線之後,那小宮女低下頭,沉聲道:「娘娘一開始的那番話說得很好,可惜後面越說越偏了!您應該再跟六皇子說說太后如何狡詐陰險才對!最好讓六皇子相信太後跟雲雁公主的『一見如故』是個陰謀——那樣一來,六皇子就再也不會相信皇上和太后了,說不定還會大呼上當,在心裡狠狠地記上一筆!」
「我為什麼要說那些話?」靜敏郡主忽然站定,一臉疑惑。
小宮女愣了一下,忙露出笑容:「為了阻止雲雁公主進宮啊!您想啊,六皇子那麼心疼公主,一旦兩國鬧翻了,他一定捨不得雲雁公主嫁給南越皇帝的!」
靜敏郡主怔怔地站著,許久才疑惑地問:「我剛才見了六皇子……說了些什麼?我有沒有跟他說……我是西梁昌黎王的女兒?」
「娘娘什麼都沒說。您累了,該回宮歇息了。」小宮女得體地笑著。
靜敏郡主回想了很久,竟然什麼都想不起來。
最後,她還是只能揣著一肚子疑問,扶著小宮女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百里昂駒在石凳上獃獃地坐了好一會兒,終於想起了「淑妃」這號人物。
就是在洗塵宴上胡言亂語的那個大著肚子的女人,據說是太后的娘家親妹妹?
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值得靜敏特意提起?
百里昂駒百思不解。
他把靜敏郡主的話在腦海中又細細地過了一遍,終於理出了一點兒頭緒:親姐妹也免不了鬧到你死我活,所以南越的這位皇太后,似乎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
陰毒?善妒?一手遮天?
很多人都已經知道南越皇帝和那位年輕太后的關係是很畸形的,可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女人,竟然把皇帝的後宮佳麗逼到了「無寵可爭」的地步——這就有點可怕了!
思來想去,百里昂駒決定去會一會那位太後娘娘。
於是,剛剛清靜了沒多久的芳華宮,又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
蘇輕鳶苦惱地看著來人:「六皇子殿下,哀家這裡不是西大街的廟會,可以讓你們想來就來——您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啊!」
「話雖然這樣說,可太后不還是出來了么?」百里昂駒微笑著,神色從容。
蘇輕鳶一時無話,只得百無聊賴地看著桌上的茶碗。
這是芳華宮的前廳,她自己一般不常來。除非必須要接待不受歡迎的訪客,比如西梁六皇子。
百里昂駒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受到了怠慢。他維持著笑容,平靜地說明了來意:「太后或許已經知道——梁、越兩國有意聯姻,雁兒將會擇吉日入宮,封為德妃。」
蘇輕鳶眯起了眼睛:「這是好事啊!」
「太后不反對?」百里昂駒有些驚詫。
蘇輕鳶笑眯眯地看著他:「兩國聯姻,這是天大的喜事,哀家為什麼要反對?」
百里昂駒遲疑了一下,咬牙道:「明人不說暗話!娘娘,您名份上雖是『太后』,實際是怎麼回事,昂駒也略有耳聞。雁兒生性洒脫,不屑於後宮中那些勾心鬥角的手段,也奪不走您的恩寵。她不是您的敵人,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已經十分辛苦艱難,今後拜託娘娘多多照應!」
蘇輕鳶眉心微蹙,沒有接他的話,卻默默地垂下了眼瞼。
百里昂駒的臉色難看起來:「娘娘果真容不下她?」
蘇輕鳶抬起頭:「明人不說暗話——我確實容不下。」
「可你知道……」百里昂駒有些急了。
蘇輕鳶站起身來,冷笑道:「我不想這麼說,是你自己一定要聽實話的。百里雲雁嫁進來,我不會攔著,可是我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她若一輩子無寵,我可以答應好好照顧她,可是我的男人若敢多看她一眼——我可不敢保證以後會發生什麼!」
「你一定要這樣狠毒?若是你的男人自己招惹她呢?難道也要算到雁兒的頭上?」百里昂駒怒了。
「對啊,」蘇輕鳶微笑,「我的男人確實偶爾會犯賤,可是我捨不得殺他,只好對那些小狐狸精動手咯!你覺得我狠毒,你來殺我呀!」
百里昂駒氣得臉色鐵青。
蘇輕鳶很好心地提醒他:「後悔答應這門親事了?趁著百里雲雁還沒進宮,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百里昂駒許久沒有說話。
蘇輕鳶靜靜地等著,終於等到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可是他說出的話,卻大大出乎蘇輕鳶的意料。
百里昂駒沉聲道:「我想跟你談一筆生意——用一個消息,換取雁兒一世平安。」
「什麼消息這麼值錢?」蘇輕鳶輕笑。
百里昂駒咬牙道:「你的父親蘇翊,不久之後將要起兵造反。」
「這我知道。」蘇輕鳶嗤笑。
百里昂駒略一沉吟,又繼續道:「你知道他要起兵造反,可你知道他除了三十萬鐵甲將士之外,還打算向北燕借兵嗎?他原本打算說服西梁與他裡應外合,我不想摻和這件事,所以他找到了秦皎——這件事若成了,南越天下可就完了。」
「既然南越天下快完了,你還敢把妹妹嫁過來?」蘇輕鳶不以為然。
百里昂駒皺眉:「北燕若敢插手,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只是——一旦西梁也攪進來,蘇翊又必死無疑了。你有沒有想過,若是蘇將軍沒了、蘇家的威脅沒了,南越皇帝對你的恩寵還能持續多久?到時候,你是反賊的女兒,滿朝文武必定會吵著要取你性命,你確定你的男人會為了你與天下為敵?」
蘇輕鳶回到原處坐了下來,苦惱地揉了揉眉心:「我是越聽越糊塗了。你這個消息,對我而言有什麼價值嗎?」
「難道你不想保住蘇家?」百里昂駒有些疑惑了。
蘇輕鳶攤了攤手:「蘇家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十分確定陸離不會因為我爹造反而遷怒於我。」
百里昂駒怔了許久,只得繼續道:「就算你不在意蘇家,你至少也應該關心南越天下的安寧!你總不會希望看到南越江山被北燕和蘇家聯手侵蝕吧?」
蘇輕鳶笑了一笑,神態頑劣:「么天下、什麼安寧,那都是男人該操心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你有在我這兒費口舌的工夫,倒不如去找陸離,問問他願不願意為了這個消息、為了南越天下而殺了我——除非我死,否則我是容不下任何女子來分寵的!」
「你——」百里昂駒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的頭腦中一陣一陣地發昏,幾乎要氣暈過去。
蘇輕鳶忽然微笑著,向他伸出了手:「六皇子殿下,請把手伸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