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狗急跳牆
養居殿。
幾個小太監捧了巾櫛等物在門口等了許久,遲遲沒有聽到殿內的聲音。
眼看上朝的時辰已經過了,眾人不免聚成一堆,竊竊私語起來。
小路子在門外團團轉了幾千個圈子,終於還是大著膽子推門走了進去。
帳中,陸離安靜地睡著,紋絲不動。
小路子不由得想起了上次他沉睡不醒的事,心下立刻慌了起來。
「皇上,皇上!」他掀開帳子,用力搖晃著陸離的手臂。
陸離沒有醒。
小路子的臉色立時白了。
上次至少還有蘇輕鳶做主,這一次宮裡卻是徹底沒了能拿主意的人。
小路子在床邊團團轉了一會兒,又硬著頭皮轉了回去,伸出大拇指對準陸離的人中穴用力地按了下去。
「阿鳶——」陸離大叫一聲,猛然驚醒了過來。
小路子大喜過望,「咚」地一聲跪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阿鳶,別走!」陸離跳下床,火急火燎地向外面奔去。
小路子忙站了起來:「皇上快醒醒,這是養居殿,娘娘她……」
陸離低下頭,怔怔地盯著他看了許久。
小路子有些害怕——這個樣子,該不會還是中邪了吧?
陸離俯下身,提著小路子的衣領將他揪了起來:「方才是你叫醒朕的?」
小路子忙道:「是。上朝的時辰已經過了……」
話未說完,陸離一腳踹了過去:「誰讓你多事!」
「皇上,早朝……」小路子的後背重重地撞在了屏風上,疼得冷汗直冒,他卻還想努力把話說完。
陸離頹然跌坐在床上,許久才啞聲道:「今日免朝。」
「可是皇上……」小路子還想說什麼。
「沒有『可是』!」陸離隨手將安枕的玉如意扔了出去。
小路子忙伸手要接,卻沒有接住,嚇得他慌忙跪了下去。
陸離怒聲斥道:「還不快滾!」
小路子終於心事重重地退了下去。
陸離重新躺回床上,看著月白灑金的帳頂,心裡一陣空落。
他閉上眼睛,想要回到那個夢裡去,卻毫無睡意。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他終於不得不接受了現實——夢醒了,回不去了。
陸離疲憊地坐了起來,努力回想著夢中的每一個細節。
夢裡的她,看得見摸得著,身子是熱的、咬人是疼的……
那樣真實,怎麼會是夢呢?
可是細細想來,那些場景卻又是那樣荒誕不經,若不是夢,又如何解釋?
這個太過真實的夢,要向他傳達什麼信息?
在夢裡,陸離最初的判斷是極為可怕的:蘇輕鳶描述的那間屋子,不像是人間的地方,更何況那裡還有她死去的母親……
可是後來,他自己又努力地推翻了那個判斷:也許是有人在故弄玄虛,也許那個「母親」是假的!
畢竟,阿鳶已經被折磨得有些瘋瘋癲癲了,想騙過她顯然並不難!
陸離越想越覺得後面的這個推斷比較合理。
至於一個活人為什麼會那樣真實地出現在夢裡,陸離並不願意深思。
既然已經被迫從夢中醒過來了,他只能努力說服自己相信,她還活著。
活著,卻正在遭受著令人難以想象的折磨……
想起夢中的所見所聞,陸離的心裡緊緊地揪了起來,痛得無以復加。
小路子從門縫裡蹭進來,小心翼翼地稟道:「段公子和程世子來了。」
陸離緩緩地抬起了頭,許久才嘆道:「先幫朕換一下衣裳。」
「啊?」小路子有些發愣。
衣裳還沒穿呢,換什麼?
隨後他終於明白過來:陸離的意思是要把貼身穿著的寢衣換掉。
換衣裳的時候,小路子終於明白了陸離特意提及此事的原因。
「皇上,宮裡的幾位娘娘每日都在盼星星盼月亮地等著您呢……您又何必委屈自己到這等地步!」小路子心下惻然,忍不住開言勸道。
陸離沒有搭理他,換上了乾淨的中衣之後,便站了起來,讓小太監幫他穿衣梳頭。
段然闖進門來,在屏風外面便大笑道:「聽說今日免朝了?這可是件新鮮事!你這會兒又攔著不許我們進門,莫非殿中藏了美人,『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了不成?」
等他轉過屏風,陸離便抬起頭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段然拍手大叫起來:「哎喲喲,那麼重的黑眼圈,看樣子果然是徹夜未眠?誰家的美人兒那麼有本事,為什麼不請出來讓我們瞧一瞧?」
「小路子,把這隻聒噪的烏鴉捉了,拔了毛去燉湯。」陸離冷聲開口。
段然縮了縮脖子,藏到了程昱的身後。
程昱規規矩矩地向陸離行了禮,沉聲問:「皇上可是身上不適?」
「是心裡不適。」陸離靠在椅背上,黯然嘆道。
段然笑嘻嘻的,又湊了過來:「我還聽說昨兒把良嬪娘娘打了?我說,你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吧?那麼嬌滴滴的一個美人兒,你怎麼捨得下手?」
程昱眉心微蹙,也跟著道:「岳公子聽說良嬪受了罰,很擔心。你既然要拉攏岳家,為什麼……」
「那賤婢犯了大忌,朕留著她的性命,已經是給了岳家臉面了。」陸離面色陰沉,顯然不願多談。
小太監們退下去之後,段然立刻貼到了陸離的身旁:「你今兒到底是受什麼刺激了?早朝也不上,連小英子都不肯見……」
「我見到阿鳶了。」陸離推開窗看著廊下,低聲嘆道。
「她回來了?」程昱的眼睛立時亮了起來。
段然卻瞪大了眼睛,露出驚恐的神色:「她託夢給你了?這麼說她果真已經……」
程昱的臉色立時白了。
陸離陰沉著臉,抓起桌上的一隻茶碗扔向段然:「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段然敏捷地玩了一招「海底撈月」將茶碗接住,笑嘻嘻地放回了桌上:「沒死?沒死那更好啊!這會兒她在什麼地方?我們好歹也為她奔忙了這麼多天,總得讓她見見我們吧?」
陸離苦澀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在哪兒,只知道她在受苦。」
「喂,你該不會真的只是做了個夢,然後把夢當真了吧?」段然誇張地大叫起來,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你是傻子」四個字。
程昱卻嘆道:「就算是夢,見過也總比沒見過的好——你如今打算怎麼做?」
「找她。」陸離說得很簡略。
段然拍著大腿大呼小叫:「不是一直在找嘛!這幾天我們只差沒把京城翻過來了!程獃子在外頭還好說,我這裡成天給你到處挖窟窿,我都快成了打洞的耗子了!」
陸離沉聲道:「繼續挖。若是實在找不到洞口,就隨便找個地方挖下去——哪怕你要把養居殿炸了,我也不會攔你。」
「養居殿?為什麼要炸養居殿?」段然有些不解。
陸離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腳下,許久才道:「我總疑心……她就在這裡。」
「不會吧?」段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陸離用力揉著眉心,苦惱不已。
最近這幾天,他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蘇輕鳶其實離他並不遠。
他知道這個念頭有些荒誕不經,但是……誰說得准呢?
段然「啪」地拍了一下手:「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對方若是想折磨你,把她藏在離你很近的地方是最有趣的了!想想看,你為了找她,恨不得上天入地,千辛萬苦地尋了她十年二十年,忽然有一天就在你寢殿的床底下找到了她的屍骨——那種失之交臂悔不當初的滋味,多刺激,多銷魂!」
陸離神色複雜,沒有駁他的話。
程昱若有所思:「這番推斷不無道理,可是萬一有誤……」
陸離咬牙:「宮內要繼續嚴查,宮外卻也不能放鬆。尤其要留意近來新出現的雜耍賣藝之所,甚至秦樓楚館……」
「秦樓楚館?」段然的眼睛亮了,「那種地方應該讓我去查啊,我熟!你讓老程去管什麼用?他見了那些姑娘們,連頭都不敢抬,他能查出什麼來啊?」
陸離白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段然又拍著巴掌大叫起來:「你為什麼忽然要查秦樓楚館?該不會太後娘娘她……」
「你再這樣信口開河,信不信朕把你賣到平康巷去做小倌!」陸離黑著臉怒道。
段然縮了縮脖子,躲回了程昱的身後,「嘿嘿」地笑了起來。
陸離走出門外,召集了養居殿所有的宮女和太監,命令他們仔仔細細地再把所有的房間和院落搜查一遍,並承諾損壞東西不予懲罰,發現密室暗道者直接加官進爵、封賞全族。
段然勾住程昱的肩膀,有些擔憂地問:「宮女太監加官進爵、封賞全族?長離不會是要瘋了吧?」
「若是換了我,我也會瘋的。」程昱淡淡地道。
段然不屑地「嗤」了一聲,心裡卻莫名地有些羨慕。
看到陸離在廊下站定了,段然便笑嘻嘻地湊了過去:「你要我替你找的道法高深的術士,明日中午便能進宮——不過,你到底準備做什麼?該不會也要對誰施咒術吧?」
陸離站了一會兒,向小路子吩咐道:「叫人把小鍾子帶過來。」
***
蘇輕鳶睡醒之後,茫然地呆坐了很久。
夢裡發生的事情,她只記住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可是那種真真切切的悲喜,她卻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枕邊沒有陸離,蘇輕鳶的心裡一陣失落。
明明只在夢裡見過他一次,她卻已經那樣依賴他了。
原來他不凶,也不壞,跟那個老女人說的一點都不一樣。
雖然他老哭鼻子很丟人,可是……他哭鼻子的樣子其實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蘇輕鳶揉了揉鬢角,慢慢地坐了起來。
她的身子軟如春水,半點兒力氣也使不出來。
身下的褥子濕乎乎的,好像夢裡的那場洪水當真發生過一樣。
蘇輕鳶有些疑惑,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臉頰慢慢地變紅了。
她決定收回剛才的評價——那個陸離,果真不是個好人!
念姑姑推門進來,擰緊了眉頭:「快巳時了,還不起?今日的飯還要不要吃了?」
蘇輕鳶偏過頭去,探究地看著她。
照陸離的說法,這個老女人可能根本不是她的母親,而是一個大壞蛋!
念姑姑對上她的目光,莫名地覺得心裡一陣發虛。
好在蘇輕鳶很快低下頭,看向了趴在床底下的小李子。
念姑姑也注意到了小李子的異狀,擰緊眉頭走了過來:「你把他怎麼了?」
蘇輕鳶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他自己沒用,這怎麼能怪我?」
這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比平時略沙啞了些,透著幾分異樣的嬌媚。
念姑姑又抬頭看了她一眼,臉色好看了許多:「看樣子,你倒還肯用心練功。小李子夜裡服侍得你可好?」
「不好!他只會惹我生氣!」蘇輕鳶悶悶地道。
念姑姑「嗤」地一聲笑了:「既然他服侍不好,我叫人把他拖出去殺了,如何?」
蘇輕鳶立刻跳了起來:「不行!他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負他!」
念姑姑笑得意味深長:「他怎麼就是你的人了?」
蘇輕鳶苦惱地皺緊了眉頭,答不上來。
念姑姑倒也沒打算追根究底。
她抓著小李子的肩膀將他翻過來,隨手拍了一把,小李子就醒了。
看見念姑姑在旁,小李子大驚失色:「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蘇輕鳶在旁吃吃地笑著:「你在扮叩頭蟲么?」
小李子詫異地抬起了頭:「太后您……」
念姑姑淡淡地道:「鳶兒說你服侍得不錯,我也就不問你為什麼服侍到地上去了。下去治傷吧。」
小李子仍然擔憂地看著蘇輕鳶,對念姑姑的話充耳不聞。
蘇輕鳶又拈起了簪子:「怎麼,還想再來兩下?」
小李子見她語笑嫣然,不像是在受著煎熬的樣子,便戀戀不捨地退了下去。
念姑姑走到床邊坐下,抓著蘇輕鳶的手用力握著,笑道:「你能看得開,我就放心了。只是你還要明白,小李子只是你的一塊踏腳石,等你的媚術登堂入室之後,你就用不著他了,他的生死,你也不該放在心上。這兩天小李子也被你折騰得夠嗆,今晚讓他休息,我另外叫別人來陪你修習,你不許任性胡鬧。」
「修習什麼啊?」蘇輕鳶聽得糊裡糊塗,忍不住擰緊了眉頭。
念姑姑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意味深長地笑著:「昨晚你跟小李子修習的是什麼?」
蘇輕鳶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終於明白了。
原來小李子老老實實地挨她的打罵,也是一種修行?
如果是這樣,她不介意換一個人來打的!
想通了這一點,蘇輕鳶立刻露出了笑容:「那你要換一個乖的來,不許讓他打我!」
念姑姑有些詫異,更多的是欣喜:「都依你。不過,現在你該起床了。昨日學的咒語和術法,你還記得幾成?」
蘇輕鳶找了件衣裳披著,嘰里咕嚕地把昨日所學的法訣從頭到尾背了一遍。
念姑姑大喜過望,忙叫人送來早點,陪著蘇輕鳶吃了,又趕著教她練習巫術。
蘇輕鳶的興緻比昨日還要高昂,累得頭暈眼花了都不肯停下。
念姑姑又驚又喜,又有些詫異。
思來想去,她只好把這些變化的原因歸結到小李子的身上。
想必,是那奴才讓她嘗到了修習「術法」的甜頭,所以她才會這樣百依百順吧?
念姑姑忽然不太想把小李子換掉了。
蘇輕鳶完全不知道念姑姑想了些什麼。她自己心裡想的是,只有乖乖修習術法,才能變得越來越強——打敗了念姑姑,或許就可以見到那個奇怪的陸離了吧?
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明明只是在夢裡見過他一次,她就全心全意地信了他——好想好想再見到他,最好永遠都不要分開!
這一日,念姑姑教得盡心儘力,蘇輕鳶學得勤勤懇懇,氣氛出奇和諧。
到了傍晚時分,蘇輕鳶已經基本掌握了術法的要領,所欠缺的只是反覆練習罷了。
念姑姑親眼看著她用術法把前來送飯的小太監支使得團團轉,不禁又驚又喜。
正吃飯的時候,忽然有個小太監慌裡慌張地闖了進來:「皇上突然又過來了!這會兒已經到了門口,咱們恐怕已經來不及出去……」
念姑姑愣了一下,忽然「砰」地拍了一下桌子:「把地牢那邊的入口堵上,撤!」
「撤什麼呀?」蘇輕鳶一面猛吃猛喝,一邊抽空從飯碗里抬起頭來。
念姑姑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這屋子住不得了,咱們換個地方!」
「我不要!」蘇輕鳶抱著飯碗,死活不撒手。
念姑姑氣急敗壞,照著她的額頭上猛地拍了一巴掌,把蘇輕鳶打得眼冒金星。
小太監衝上前來扭住了蘇輕鳶的手腕,拖著她便沖了出去。
蘇輕鳶被帶出了房門,終於知道這房間之外是一條像墓道一樣的地道,陰森森的。
此時,地道之中有許多小太監匆匆忙忙地向著同一個方向跑了過去,而蘇輕鳶卻被三四個小太監拖著,跟著念姑姑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你們要帶我去哪兒啊?我還沒吃飽呢!」蘇輕鳶憋了一肚子委屈。
念姑姑和小太監們人人神色慌張,並沒有人理會她的吵鬧。
小李子看見念姑姑臉色不善,忙向蘇輕鳶使了個眼色,叫她不許出聲。
可是蘇輕鳶卻不想安靜下來。
她聽見小太監說「皇上來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陸離好像就是皇帝。這麼說——會不會是陸離來找她了呢?
如果她大聲吵鬧,他也許會聽到的!
念姑姑和小太監們帶著蘇輕鳶進了一間密室,關上了門。
密室外面,一群灰頭土臉的小太監從地牢那個方向奔了過來,找到地道的一個拐角,搬動了旁邊的一塊石頭——石頭放了下來,地道被堵上了。
石頭的兩邊各有幾個小太監,分工合作配合默契,將石頭和地道的連接處收拾得平平整整,幾乎完全看不出新動過的痕迹。
養居殿地牢。
陸離緊緊地抓著鐵欄,看著腳下跪伏的三個小太監:「那妖婦如今在何處?少了的另外兩人又在何處?」
三個小太監都不肯開口說話,卻有一個人悄悄地偏過了頭,向身後的某個位置瞥了一眼。
陸離立刻指向了那個地方:「挖開!」
身後的侍衛轟然答應一聲,沖了進來。
小路子在旁扶著陸離,喜形於色:「一定在那個位置了!皇上實在英明,奴才們怎麼也沒想到那妖婦真的有鬼!」
陸離緊張地看著侍衛們忙碌,掌心裡全是汗。
他原本只是存了一點點疑心,審完小鍾子之後臨時起意想再來看念姑姑一眼,順便將她換個地方關押。
沒想到來得那樣巧,竟然正趕上念姑姑不在地牢!
這下子再無疑問,地牢地牢必然與地道相通,而阿鳶在夢中所說的那個「老女人」,十有八九也就是念姑姑了!
連日牽腸掛肚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陸離反倒有些近鄉情怯般的忐忑。
見到她之後,他首先應該說什麼?
她的遭遇,是否同他夢到的完全一樣?
在夢裡,她已經忘記了從前的事、已經不認得他了——這次見面,她能認出他來嗎?
昨夜的夢,究竟是他一廂情願,還是她果真曾經入夢?
「找到了!」侍衛的一聲歡呼,打斷了陸離的胡思亂想。
陸離立刻快步走過去,果然看到地上的一塊石板鬆動了。
那個地方原本似乎有機關,但現在機關已經被破壞了。侍衛們合力搬動石板,露出了一個可容兩人同時進出的大洞。
「找到了!皇上,找到了……」小路子喜極而泣。
陸離當然比小路子更激動千倍萬倍。
他快步走到洞口,即刻便要下去。
段然卻飛快地從外面沖了進來,拉住了他:「你不能下去!」
「阿鳶在裡面,你讓我如何能不下去!」陸離火了。
段然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詞叫作『狗急跳牆』?」
陸離的臉色變了。
狗急跳牆?
滅口?
魚死網破?
小路子大驚失色:「這會兒洞口已經打開,裡面的人一定早就知道咱們來了——現在就算不進去,恐怕也已經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