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皇上,是皇上!
十一月初六,太后壽誕之日。
雖然不是整壽,卻是入宮以來的第一個壽辰,自然要好好慶賀一番的。
故而,雖然皇帝病中不能起身,文武百官卻還是自覺主動地送上了賀禮;各家的命婦和小姐們更是爭先恐後地送了拜帖,進宮來賀。
芳華宮中,淡月清點著那些禮單和拜帖,冷笑連連:「這門面工夫倒都做得不錯!」
蘇輕鳶慢吞吞地從帳中探出頭來:「蘇家有消息沒有?」
淡月頭也不抬:「怎麼沒有?不單有賀禮,還送了老長老長的一篇賀壽表文,一會兒阮姨娘還要親自進宮來賀呢!」
「送的什麼?」蘇輕鳶漫不經心地問。
淡月也同樣隨口答道:「一對玉雕的鳳凰,雖然是好東西,但混在一大堆奇珍異寶中間也不起眼。」
「不錯了,」蘇輕鳶笑道,「我本來以為他會送一把刀子過來。」
落霞幫蘇輕鳶取來了今日要穿的衣裳,笑道:「我剛剛大致看了兩眼,倒是定國公府送的那架十六扇的琉璃屏最為貴重,也不知一向清貧的程家怎麼捨得拿出那樣的好東西來!」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冷笑道:「『重』倒是『重』的,『貴』不『貴』就不知道了。我不喜歡琉璃的東西,叫庫房裡收著吧。」
落霞小心地提醒道:「定國公府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這屏風要不要擺兩天,一會兒嬪妃們過來請安的時候也好看。娘娘不是要抬舉嫻妃么?」
蘇輕鳶走到妝台前坐下,笑道:「國公府送進來的東西,我可不敢用。再說了,我若把國公府的琉璃屏擺在這兒,那幾個嬪妃多半會疑心我是因為收了國公府的重禮,拿人的手軟才抬舉嫻妃的!」
「姐姐如今是太后,再重的禮也收得,怕什麼議論呢?」門外傳來一聲笑語,卻是蘇青鸞扶著一個小宮女的手,緩緩地走了進來。
淡月抬了抬頭,陰陽怪氣地叫道:「喲,淑妃娘娘病了那麼些日子,趕上了太后的壽辰,病就好了?」
蘇青鸞像是沒聽出她的嘲諷一樣,得體地笑著:「是呢。病了這麼些日子,還是託了姐姐的福才好了。」
蘇輕鳶吩咐小宮女替她設了座,笑問:「內廷司給你送過去的奴才們可還聽使喚?若有不好的,記得回頭叫他們換去,不必忍著!」
蘇青鸞抿嘴笑道:「姐姐特地關照了的,他們哪敢拿刁鑽古怪的奴才來搪塞我?都是最好的,姐姐放心就是。」
蘇輕鳶在鏡中看著她的臉色,微微有些詫異。
如今延禧宮使喚的已經都換成了陸離這邊的人,青鸞舊日的心腹一個都沒有了。在這樣的境地之下,她居然還能笑得這樣從容,倒也不簡單呢!
正說話間,外面小太監報說是各宮裡的娘娘們來了。
落霞叫她們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直到蘇輕鳶換好了衣裳、妝扮停當了,才將她們喚了進來。
這是蘇輕鳶第一次看見陸離的嬪妃們,心裡的滋味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首先進來的那一個是蘇輕鳶認識的——定國公府的三小姐程若水,如今的永福宮嫻妃。她一向喜歡素淡的顏色,今日卻穿了一件鵝黃色緞面的衣裳,外面罩著大紅猩猩氈斗篷,顯得明艷而貴氣。
蘇輕鳶看見她,便笑了起來:「今日有那麼冷嗎?」
程若水帶著另外兩個嬪妃跪下來,庄莊重重地行了大禮,抬頭笑道:「夜裡飄了幾片雪花,覺得寒津津的。太后若要出門,可也要多添件衣裳才行。」
蘇輕鳶笑著應了,叫丫頭扶她們起來,三人卻又向蘇青鸞行下禮去。
依舊是程若水帶頭說道:「一向知道淑妃姐姐病著,不敢上門去擾,不想今日姐姐竟比我們先來,倒是做妹妹的失禮了。」
蘇青鸞忙起身還禮,神情有些無措。
程若水身後那個穿淡粉色宮裝的女子眉眼彎彎,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聽說淑妃姐姐有孕在身,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啊!」
蘇青鸞低下頭去,臉色蒼白。
蘇輕鳶淡淡道:「才三個月,她又瘦巴巴的,哪裡能看得出來呢?」
「原來是這樣!」那粉衣女子掩口一笑。
落座之後,程若水細細地嘆了口氣:「淑妃姐姐是個有福氣的,早早地得了皇上眷顧,剛一進宮便懷了龍胎。不像我們,還不知道有沒有福分見著皇上呢……」
落霞送上燕窩粥來,蘇輕鳶皺了皺眉頭,放在了桌上:「日子還長,急什麼呢?」
那粉衣女子端端正正地坐著,一臉不悅:「可是我們進宮就是來侍奉皇上的,如今都三四天了,卻連皇上的面都沒見著……太后這裡又不准我們常來請安,難道我們每日里便只能在自己的宮裡閑坐發獃么?」
「你是誰?」蘇輕鳶擰緊眉頭,沉聲問。
那女子愣了一下,嘟起了嘴。
程若水忙替她答道:「這是良嬪妹妹,京兆尹岳大人之女。」
良嬪壓了壓怒氣,低頭道:「臣妾的叔父鎮北將軍昔日曾在蘇將軍麾下效力,臣妾與太后也算有幾分淵源的了。」
「原來是征北將軍的侄女。」蘇輕鳶用指尖輕敲著手爐的蓋子,若有所思地感嘆了一句。
這時,蘇青鸞忽然在旁插言道:「與蘇將軍有淵源,又不是與太後有淵源!更何況——與蘇家有淵源的人那麼多,太后豈能一一認識!」
蘇輕鳶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好妹妹倒是懂她。只是,她心裡的話,有必要這樣明白地說出來么?
這是明目張胆地在幫她樹敵了!
看著殿中神色各異的幾個美人,蘇輕鳶勾起唇角,微笑起來:「淑妃還是那麼口無遮攔。不過,這話倒也有那麼幾分道理。宮中女子,最忌諱的就是與朝中勾勾扯扯,跟著朝堂上的那幫老東西一起拉幫結派。你們要記著,進了宮門,便不必再記得從前跟誰家有過淵源、又跟誰家有過仇怨。你們一樣都是侍奉皇帝的人,不要把自己牽扯進朝堂的恩怨之中去!」
程若水忙站了起來,恭敬道:「謹遵太后教誨。」
蘇青鸞和另外兩個女子也只好跟著站了起來。
蘇輕鳶招呼她們坐下,笑道:「倒也不是為了教訓你們,只是如今宮裡只有你們幾個,可想而知今後你們必定是陪伴皇帝最久的人。規矩要從你們這裡立起來,以後再進宮的新人才不至於放肆胡來,亂了分寸!」
「太后思慮周全,我等萬萬不及。」程若水依然恭恭敬敬地應著。
蘇輕鳶微笑著看了她一眼:「你也不必謙遜。你的才華品性有目共睹,自然是個有後福的。我知道如今你們的心裡都有些嘀咕——一進宮偏巧就趕上了皇帝生病,確實難免有些掃興。可是你們要記著,沉得住氣,才能熬得過後面的日子!」
蘇青鸞低著頭,自言自語地道:「後面的日子只得一個『熬』字,又有何意趣呢……」
蘇輕鳶沉下臉來:「前面不修福澤,後面自然只剩一個『熬』字了!你執意要種一園子的苦瓜,就不要抱怨後面沒有收穫到石榴!」
「可是太后自己又種下了什麼呢?」蘇青鸞抬起頭來,嘲諷地勾起了唇角。
蘇輕鳶正待皺眉,門外已傳來一聲冷笑:「太后種下的,自然是千秋萬代的福澤!怎麼,淑妃對此有所質疑不成?」
殿中眾人齊齊一愣,三個剛進宮的嬪妃立刻露出了喜色:「皇上,是皇上!」
蘇青鸞的臉色立時慘白了。
蘇輕鳶依然在軟榻上坐著。陸離走進來,規規矩矩地向她行了祝壽的大禮。
幾個嬪妃又忙著向陸離行禮,殿中一時倒是熱鬧非凡。
蘇輕鳶看著刺眼,便低下頭去,端起那碗已經涼透的燕窩粥,喝了。
那邊好容易恢復了安靜,陸離便笑道:「母后的臉色不太好看,莫非朕來得不是時候?」
蘇輕鳶放下碗,平靜地看著他:「聽說你今日早朝依然沒去?」
「沒去。」陸離一點都不覺得心虛。
蘇輕鳶淡淡道:「連著這些天不上朝,政事必定已經堆積如山。這會兒你不趕著往御書房去,倒在我這裡耽擱什麼?」
「今日是母后壽辰,政事自然要先放一放,陪伴母后才是第一件大事。」陸離笑吟吟地道。
蘇輕鳶嘆了一口氣,半是嗔怪半是無奈:「你是想讓朝堂上那幫老東西罵死我!」
「母后多心了。」陸離微笑著,一點也沒有受蘇輕鳶的臉色影響。
蘇輕鳶的心下越來越煩躁。
陸離卻又站了起來,向她伸出了手:「清音池館的戲已經唱了三天,母后只在第一天去坐了半個時辰,這會兒那幾個戲班子的人都在委屈呢!您若是再不去,他們怕是要惶恐得食不下咽了!」
蘇輕鳶扶著他的手站了起來:「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病著,我為什麼不去聽戲?」
陸離低下頭,微微一笑:「所以,今日我陪母后聽一天的戲,算是賠罪,如何?」
「我看,是皇上自己想聽戲吧?」淡月冷笑一聲,在旁邊嘲諷道。
陸離訕訕地笑了:「了不得,芳華宮的丫頭是越來越伶俐了!」
「以後還會有更伶俐的。」蘇輕鳶淡淡道。
落霞趕過來替蘇輕鳶添了一件斗篷,向陸離笑道:「路上積了點雪,有點滑。皇上請小心腳下,奴婢扶著太后就好了。」
陸離略一遲疑,只得放開了蘇輕鳶的手。
幾個嬪妃跟在後面,神色各異。
蘇輕鳶忽然站定腳步,回過頭去:「天冷路滑,淑妃又是不愛熱鬧的,就不必委屈跟著我了。」
陸離跟著站定,附和道:「正是這個道理,身子本來就病著,大可不必受這份委屈。你的心意,母后又不是不知道。」
「臣妾……不覺得委屈。」蘇青鸞抬起了頭。
淡月發出一聲冷笑,嘲諷地道:「淑妃娘娘可要加倍小心了,您如今天大的福分全在一個肚子上,若是有什麼閃失,後半輩子怕是連『熬』的機會也沒有了!依我看吶,剩下的這幾個月,您還是安安分分地在延禧宮待著比較好!」
這時蘇輕鳶早已沿著迴廊走遠了,淡月快步追上去,留給蘇青鸞一個洒脫的背影。
蘇青鸞獃獃地站在原地,眼圈通紅:「等你生下那個孽種,我就連最後的一分價值都沒有了,是不是?如今……我已經落魄到連一個奴才都可以下令將我禁足的地步了么?」
「淑妃娘娘,該回宮了。」身旁的小宮女伴著面孔,全無半分敬意。
目送著那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之後,蘇青鸞底下頭去,死死地咬住了唇角。
清音池館,戲台上熱熱鬧鬧地唱著,果然比頭一天的時候更加熱鬧了許多。
蘇輕鳶卻沒什麼興緻。小宮女捧上摺子來請她點戲,她連看都沒看一眼便丟給了淡月。
陸離在旁微笑著:「母后一向是喜歡聽戲的,今日是怎麼了?」
蘇輕鳶淡淡道:「老戲都聽膩了,新戲又沒什麼趣味,不如叫唱大鼓的謝三娘隨意來兩段吧。」
小宮女忙答應著去傳話了,淡月便笑道:「只怕幾位娘娘不愛聽這些。」
蘇輕鳶抬頭向程若水幾人看了一眼,笑道:「你們也不必跟在我身邊拘束,這園子里有趣的玩意兒還有許多,叫皇帝陪著你們四處走走才好。」
話音一落,良嬪首先露出了笑容:「承太后教誨,我們姐妹進宮以來不敢四處亂走,這清音池館還是第一次來,若能有福分四處瞧一瞧,也是沾了太后的福澤了!」
陸離抬了抬頭,淡淡道:「朕病體未痊,走遠了會覺得累,還是改日再逛吧。」
程若水忙賠笑道:「自然是皇上龍體為重,臣妾們在此陪著太后,也是做晚輩的分內之事。」
蘇輕鳶將手掩在袖底,緊緊地攥著。
有好幾次,她差一點就要拍桌怒吼:「不要留在這裡給我添堵!」
顧慮到「皇太后」這個身份,她最終沒有把悶氣發泄出來,只惱得自己胸口生疼。
陸離的笑容,看在她的眼中分外刺目。
偏偏對方還一臉無辜,添茶遞水,將她照料得十分周到,讓人有火無處發。
前方台上,唱大鼓的謝三娘已經出場,朗朗開口,自是一番清雅氣韻。
蘇輕鳶對大鼓並無興趣。
她只是悶悶地坐著,眼睛盯著杯中的茶水,如同受刑。
這種煎熬宣告結束,是在宮外的命婦小姐們前來拜賀的時候。
一聲「快請」出口,蘇輕鳶的雙手漸漸地放鬆下來,臉上也不那麼緊繃著了。
這時,陸離的臉色卻又由晴轉陰,難看起來。
蘇輕鳶抬頭看了他一眼:「皇帝若嫌拘束,不如先同嫻妃她們出去走走。哀家許久沒有同外面的人說說話了,今日難得自在一日,你就別在我跟前立那麼多規矩了!」
「就依母后。」陸離站起身來,一臉不悅。
蘇輕鳶卻沒心情哄他。
今日進宮來的命婦小姐們不少,呼啦啦地過來了幾十號人,大多數在門外磕了頭說幾句話就被帶下去了,最後只有六七個人留了下來,被落霞請到了閣中來說話。
落霞做事自然是周全的。
被請進來的這些人裡頭,有定國公的夫人,有戶部尚書的夫人,有京兆尹的二小姐,當然也少不了將軍府的如夫人阮氏。至於剩下的那幾位,也都是京城之中最有名望的夫人和小姐們,花枝招展的,團團坐了一屋子。
一屋子人裡頭,倒是京兆尹的二小姐最先開了口:「長姐進宮三四天了,一直也沒個消息傳回家,父親和姨娘們都擔心得很。今日民女叨太后的光得見姐姐一面,回去說與家人知道,高堂也就可以放心了。」
蘇輕鳶淡淡道:「良嬪在宮裡安分守己,皇帝和哀家都不會讓她受委屈,京兆尹擔心什麼呢?」
岳二小姐的臉上紅了紅,低下頭不敢再說。
定國公夫人笑道:「岳小姐是小孩子心性,自然有些口無遮攔。想來她姐妹二人素來親厚,替她姐姐多操心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岳二小姐得了這個台階,連忙點頭:「程夫人所言極是,出門前父親還曾囑咐我,要多勸勸姐姐不要想家呢!」
蘇輕鳶微微勾了一下唇角:「這會兒你姐姐正陪著皇帝呢。待會兒她們退下去的時候,自然會來叫你的。」
「其實,我……」岳小姐欲言又止。
蘇輕鳶裝作聽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只管偏過頭去同戶部尚書的夫人說話了。
阮氏得了個空,掩口笑道:「岳小姐著什麼急呢?等以後良嬪寵冠六宮的時候,你要進宮來作伴還不容易?到時候不單姐妹二人時常相見,就是見皇上也不難呢!你瞧,我們家五小姐當初不就是為了進宮來侍奉太后,一不留神就入了皇上的眼么?若非太后的福澤庇佑,淑妃娘娘縱有大福,怕也不會那麼早進宮,成為皇上身邊的第一人呢!」
這番話說完,在場眾人神色各異。
蘇輕鳶放下茶盞,微微笑了:「阮姨娘在將軍府謹小慎微十幾年,如今上了年紀,怎麼反倒學會信口開河了?你是從何處聽說嬪妃寵冠六宮就可以召娘家姐妹進宮來作伴的?淑妃當日得以進宮,那是因為哀家病中思家的緣故;皇帝看上她,那是她自己的福分,卻與哀家無關。你莫不是暗諷良嬪有朝一日會像哀家一樣憂思成疾、纏綿病榻?」
阮氏被她當面搶白一番,臉上不免紅一陣白一陣,難看得很。
定國公夫人微笑道:「『寵冠六宮』這四個字,本身就錯了。皇上澤被六宮,自然應當一碗水端平,豈有專寵一人之理!」
「程夫人是明理之人。」蘇輕鳶微笑道。
阮氏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睛瞪得老大。蘇輕鳶直擔心下一刻她的鼻孔里就會噴出熱氣來。
戶部尚書的夫人先前一直安靜嫻雅,此刻卻也跟著眾人一起掩口笑了:「說起來,今日還未曾有福分見到淑妃娘娘呢!既然姊妹情深,太后壽辰這樣的大喜日子,淑妃娘娘怎的反倒避不見人了?」
此話一出,阮氏的臉上更加難看了幾分。
還是蘇輕鳶替她解圍道:「淑妃今日一早已經到芳華宮來過了。後來皇帝體恤她孕中畏寒怕累,就沒叫她跟著出來勞碌,卻不是淑妃自己禮數不周。」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沈夫人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後面的話卻咽下不說了。
蘇輕鳶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落霞便在旁笑道:「太后今日起得早,怕是有些乏了。」
定國公夫人忙站起來笑道:「是妾身疏忽了,見太后親切,便忍不住想多聽您說幾句話,倒忘了太后前些日子受了寒,是該好好將養鳳體的。」
蘇輕鳶也不挽留,淡淡笑道:「改日閑了,要多進宮來陪哀家說說話。」
幾位夫人小姐們齊齊應了,便退了下去。
蘇輕鳶正要鬆一口氣,一轉眼阮氏卻又轉了回來。
這會兒沒有外人在,蘇輕鳶連一個笑容都懶得擠,抬起頭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阮姨娘還有何話說?」
阮氏的臉上閃過一抹怒色,好容易才換上了笑容:「我想,難得進宮一趟,請太后開個恩,准我到延禧宮去看一看淑妃娘娘。」
「淑妃病中,不宜多見外人。姨娘過些日子再來吧。」蘇輕鳶冷聲道。
阮姨娘氣得深吸一口氣,卻仍然不敢發作,只得咬牙道:「可是淑妃是我親生之女,我今日進了宮,卻過門不入,旁人難免議論……」
蘇輕鳶轉過頭去看著戲台上,淡淡道:「那就讓他們議論好了。淡月,送阮姨娘出去。」
「你——」阮姨娘氣得臉都白了。
淡月很不客氣地伸手作了個「請」的姿勢:「姨娘請吧,今日您是來做客的,被打出去可就不好看了!」
阮姨娘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沒忍住把喉頭的那句話吐了出來:「你也別得意,再過五個月,被卸磨殺驢的是誰還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