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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君無戲言,我當真了

  十一月初二,日暖風和,冬日裡極難得的好天氣。


  今日段然似乎有事,給陸鈞諾放了一天假。小傢伙在廊下的日光里玩得正歡,小臉紅彤彤的,也不知是冷還是不冷。


  蘇輕鳶仍舊裹得嚴嚴實實的在爐邊坐著,笑聽廊下的歡聲笑語。


  自那日落水之後,她雖未大病,身子到底還是虛了幾分。余太醫幾次三番囑咐她不許亂走、不許見風,她也只得遵從。


  於是這幾日她果然一次都沒有出門。就連延禧宮蘇青鸞醒了,她也只是囑咐落霞送了些補品過去,再未多說什麼。


  陸離怕她煩悶,特地叫人尋了一隻挺通人性的大狸貓來給她,她也不甚放在心上。


  倒是陸鈞諾喜歡得很,每日下了學就來這兒追著那貓玩鬧一陣子,常常吵得蘇輕鳶頭痛不已。


  這會兒外面鬧得那麼歡,也不知是在笑些什麼。


  蘇輕鳶莫名地有些煩躁,忍不住把圍在肩上的毯子掀了,坐直了身子。


  「娘娘要什麼?」落霞立刻緊張地站了起來。


  蘇輕鳶定了定神,重新靠了回去:「不要什麼,你坐著吧。」


  落霞過來往爐中添了炭,想了一想,又替蘇輕鳶剝了幾顆核桃。後來見她似乎確實沒什麼吩咐,便仍坐回窗下去縫那隻鵝黃色的昭君套了。


  蘇輕鳶扔下手裡的話本子,嘆道:「再這樣下去,我怕是要悶死了!」


  落霞恍然大悟:「原來娘娘是看書看膩了?王爺在外頭想必也累了,不如叫他進來陪您說說話?」


  蘇輕鳶苦笑搖頭:「鈞兒正是淘氣的年紀,沒那麼容易累的。他在外頭已經夠吵了,進來了一準又要鬧得我頭疼。」


  落霞敲著額角笑道:「奴婢可真猜不到您想要什麼了。最近市面上新出的話本子都在您這兒堆著呢,針線活計您又不喜歡……」


  蘇輕鳶悶了半晌,笑道:「我想出去走走,你們又不許。」


  落霞板起了面孔:「哪裡是我們不許?是外頭的妖魔鬼怪太多,您現在的身子又是這樣……」


  「好了,」蘇輕鳶無奈道,「這幾句話每天念八百遍,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落霞擺正了臉色,一副正氣凜然決不妥協的姿態。


  無奈之下,蘇輕鳶只得作罷:「我可以再忍一忍,但是……過兩天聽戲不許再攔著我!」


  落霞笑道:「知道您惦記著這個呢!皇上早安排好了,清音池館那裡搭了大戲台,從明天開始連唱七天大戲,雜耍、評書都有,包您滿意!」


  「明天就開始?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蘇輕鳶大喜過望。


  落霞一臉無奈:「皇上囑咐我們瞞著,說是要給您一個驚喜。這會兒我是實在忍不住了——這一會兒工夫您都嘆了二十多口氣了,再不跟您透一聲兒,您怕是要把我給拆了呢!」


  「這會兒,是朕打算把你給拆了!」陸離推門進來,板著面孔斥道。


  落霞忙站了起來,縮著肩膀不敢說話。


  蘇輕鳶抬了抬眼皮,慢吞吞地道:「原來是皇上來了——怎麼,這會兒沒處耍威風,來這兒嚇唬我的丫頭來了?」


  陸離隨手將她擁進懷裡,嘆道:「落霞如今是你的人,我哪裡還敢對她耍威風?我不過是有些可惜,好容易準備了那麼久,想讓你驚喜一下的,就這麼被她給弄沒了!」


  蘇輕鳶往他肩上蹭了蹭,嘆道:「你該早告訴我的——我才不要什麼『驚喜』,我只想有個『盼頭』!這些日子都要悶死了!」


  「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亂想了?」陸離攬住她的腰,無奈地問。


  蘇輕鳶窩在他的臂彎里,沒有答話。


  陸離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我看你確實是悶壞了——咱們今日出去走走。」


  蘇輕鳶搖搖頭,掙脫了他的手:「我沒有十分想去的地方……何況,被人看見也不好。」


  陸離不敢違拗她,只得作罷。


  悶悶地坐了一陣,蘇輕鳶忽然嘆道:「去年我生辰的時候,你說過要替我畫一幅畫像的,可是一直都沒有畫。你是不是想耍賴?」


  陸離細細地想了想,好像確實有這麼回事。


  他立時笑了起來:「落霞,進來磨墨!」


  「為什麼要叫落霞?不是有我嗎?」蘇輕鳶有些不滿。


  陸離忙把剛剛進來的落霞又打發了出去,一邊翻找紙筆,一邊笑道:「你磨墨的手藝,我可是領教過的。到時候畫上墨跡不均,可不要怨我。」


  蘇輕鳶白了他一眼,針鋒相對:「若是畫得不好看,那定然是你的技藝不佳,你休想賴到筆墨身上!」


  陸離看見她一臉嚴肅認真的模樣,忍不住又笑了。


  蘇輕鳶磨墨的手藝,確實不敢恭維。


  陸離在旁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嘆氣:「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也虧得是我肯要你,若是叫你嫁了別的男人,肯定要被嫌棄的。」


  蘇輕鳶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心裡有些彆扭。


  陸離從後面抱住她,將她微涼的小手連同墨錠一起捏住,平穩地在硯上打著轉兒。


  蘇輕鳶的心思完全不在墨上,忍不住偏過頭來看他。


  陸離故意捏住她的手指輕輕地揉著:「阿鳶,不要想太多。」


  「可以什麼都不想嗎?」蘇輕鳶反問。


  陸離笑得很平淡:「為什麼不可以?你沒有嫁過別人,我也不會娶別人。我們,只有彼此。」


  蘇輕鳶低下頭,看著硯上漸濃的墨色,許久不語。


  陸離的手指緊了緊:「說了不許亂想!」


  蘇輕鳶忽然笑了:「也對。至少此刻,只有你我。」


  墨汁已經積了好多,陸離拈起筆,笑道:「你坐下,我要開始畫了。」


  蘇輕鳶抿嘴笑著:「我偏不要!難道你還不記得我是什麼樣子么?」


  陸離失笑,默默地蘸了墨汁,筆尖落紙。


  蘇輕鳶便在旁邊看著,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著墨,與其說是幫忙,倒不如說是在搗亂。


  陸離其實並不擅長丹青之術,但每一筆都畫得十分認真。


  她的每一縷髮絲、每一片衣角,都是他心中描摹過千遍萬遍的,全無半分凝滯。


  蘇輕鳶在旁看著,唇角不由得帶了笑,那些困擾在她心頭的煩惱也便淡了。


  「可還喜歡嗎?」陸離抬起頭來笑問她。


  蘇輕鳶撇了撇嘴,昂著頭道:「馬馬虎虎吧!」


  「什麼叫『馬馬虎虎』?」陸離對這個評價很不滿意。


  蘇輕鳶露出驕傲的神情,悠悠地道:「意態由來畫不成,這也怨不得你。」


  陸離忍不住笑出了聲。


  蘇輕鳶磨墨的手停了下來:「怎麼,我說得不對?」


  陸離咳了兩聲,正色道:「對,很對!朕的阿鳶天姿國色、艷冠群芳,自然不是筆墨所能描繪的。」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


  陸離的神情語氣都沒有問題,可她為什麼總覺得他是在嘲笑她呢?

  難道「天姿國色、艷冠群芳」的評價是假的?

  蘇輕鳶跑到鏡前,細細打量著自己。


  說實話,沒有人知道什麼樣子才算「天姿國色」,但——她總不能算丑吧?


  雖然最近這幾日是胖了些,可是……


  每天只做「吃飯」和「睡覺」這兩件事,怎麼可能不胖?


  蘇輕鳶捏著自己圓了一圈的腮幫子,心裡有些委屈。


  陸離放下筆,走過來擁住了她:「怎麼了?」


  蘇輕鳶對著鏡子,悶悶地道:「你嫌棄我。」


  「我哪敢?」陸離慌忙叫屈。


  蘇輕鳶捏著自己的臉,繼續控訴:「你諷刺我!」


  陸離忙叫「冤枉」。


  蘇輕鳶沒什麼信心地追問:「難道你就沒發現我變醜了?」


  陸離恍然大悟,雙手托在蘇輕鳶的腋下,將她送回了桌旁:「朕的阿鳶不會變醜。」


  「可是……」蘇輕鳶依然不信。


  陸離重新提起了筆,淡淡道:「胖一點很好。瘦巴巴的才難看——而且一把骨頭摸著也不舒服。」


  「所以,你是說我剛進宮的時候丑!」蘇輕鳶不依不饒。


  陸離有些窘了。


  難道他遇上了傳說中的……送命題?

  陸離硬著頭皮,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一邊揮毫一邊笑道:「我是說旁人瘦巴巴的難看。至於我的阿鳶,那自然是胖有胖的美、瘦有瘦的俏!」


  蘇輕鳶抓住他握筆的手,逼著他轉過臉來:「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陸離點了點頭,心中警鐘大響。


  蘇輕鳶認真地問:「你剛才那句話『瘦巴巴的才難看』說的是別人?」


  陸離點頭。


  蘇輕鳶立時垮下了臉:「既然是別人,你怎會知道『一把骨頭摸著也不舒服』?你摸過誰?怎麼摸的?摸了哪兒?」


  陸離拍著自己的額頭,哭笑不得。


  她太乖巧的時候,他總不放心,怕她有事都藏在心裡;可是她不太乖巧的時候,他又實在有些頭皮發麻——這小醋罈子鬧起來,可真夠個人受的!


  「阿鳶,你今兒是想要我的命嗎?」陸離只差沒跪地求饒了。


  蘇輕鳶瞪了他一眼,忿忿地道:「花言巧語,原來全都是騙人的!算了,我也不逼你了,畫畫吧!」


  陸離知道有些事越抹越黑,只好老老實實地回到桌旁去畫像。


  耳邊卻聽到蘇輕鳶低聲嘀咕道:「靜敏郡主的臉比我的還要圓呢,『一把骨頭』肯定說的不是她;明日要進宮的另外幾個女子雖然有瘦的,但是未出閣的女兒家未必肯乖乖讓你摸;你身邊都是太監,宮女應該沒幾個……倒是青鸞一直瘦巴巴的,你該不會是說她吧?」


  「阿鳶……」陸離放下筆,不敢再畫了。


  手抖。


  蘇輕鳶白了他一眼:「怎麼,讓我猜著了?」


  陸離重新提起筆,嘆了一口氣:「先前我總在擔心,生怕哪一天我保不住這身份,流落民間之後沒辦法養活你——如今終於不用怕了。」


  「怎麼?」蘇輕鳶追問。


  陸離淡淡道:「如果有朝一日咱們倆被逐出了宮城,我就帶你找一座小市鎮,賣醋為生。」


  蘇輕鳶瞪大了眼睛。


  陸離繼續道:「阿鳶的醋無處不在、無時不生,甘醇濃烈、與眾不同……咱們賣這樣好的醋,必定可以發家致富,富甲一方。」


  蘇輕鳶沒忍住,隨手拿起硯台,將剩餘的墨汁潑在了他的臉上。


  陸離抹了一把臉,蘇輕鳶便大笑起來:「你揮毫,我潑墨,這才叫夫唱婦隨,琴瑟和鳴!」


  陸離黑了臉(這一次是真的黑了臉),瞪著眼睛瞅了蘇輕鳶半晌,忽然又笑了。


  「夫唱婦隨、琴瑟和鳴」這八個字,他喜歡。


  蘇輕鳶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立時紅了臉。


  陸離提起筆,用筆尖上殘留的一點墨汁,在那畫中美人的臉上描了眉眼,又順手從蘇輕鳶的妝盒裡拿出胭脂,換一支新筆蘸了,點了唇。


  蘇輕鳶好奇地湊上前去,看得怔住了。


  畫中美人眉梢微挑,雙目靈動,神采飛揚。黑白兩色的畫面上偏有一點櫻紅,格外生動有趣。


  「別只管看,評價一下啊!」陸離有些緊張。


  蘇輕鳶彎起唇角,笑了:「好看。」


  「畫好看,還是人好看?」陸離追根究底。


  「咦?」蘇輕鳶挑起了眉梢,「這句話不是應該我問你嗎?」


  陸離連忙表態:「當然是人好看!」


  「我同意你的觀點。」蘇輕鳶認真地道。


  陸離啞然。


  都說禮尚往來,為什麼他說了那麼多好話都沒能換回一句讚美!

  他的畫功真的很差嗎?

  蘇輕鳶見他擺著一張臭臉,心下已經瞭然。


  她伸出手指揉了揉他的眉心,笑了:「我近來已經不太會笑了,偏你會故意逗我,畫出我笑著的樣子,尋常畫師可不懂這些!所以我決定了——」


  「決定了什麼?」陸離追問。


  蘇輕鳶往他懷裡一靠,笑道:「我決定聘你做我的畫師,每年生辰都要給我畫一張!」


  陸離痛快地答應了:「好。把你交給那些古板無趣的畫師,我也捨不得。」


  蘇輕鳶仰起頭來,眉眼彎彎。


  「只是答應幫你畫像,就這麼高興?」陸離不由得翹起了唇角。


  蘇輕鳶笑眯眯地道:「你不是答應了幫我畫像,而是答應了『每年』幫我畫像,所以即便你以後不喜歡我了、不要我了,每年也至少有一兩個時辰是要陪著我的吧?」


  「你這顆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陸離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蘇輕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認真地道:「君無戲言,我當真了。」


  「阿鳶……」陸離嘆了口氣,彎腰將她撈起來,抱到爐邊的軟榻上,放下。


  蘇輕鳶仍然勾著他的脖子不肯放手:「這麼兩步路也要抱著走,你當我是紙糊的了?」


  陸離半蹲在榻邊,揉著她的肚子笑道:「你站了那麼久,一定累壞了。我若再不體貼你,咱娃該罵我了……」


  話未說完,他忽然擰緊了眉頭。


  「怎麼了?」蘇輕鳶支起了身子。


  陸離指著她的肚子,結結巴巴地道:「它……它會動!」


  蘇輕鳶笑了:「嗯?你娃一定很煩你,所以踹了你一腳。」


  「真的是他踹我?」陸離忽然咧開嘴角,傻笑起來。


  蘇輕鳶看著他傻乎乎的笑容,忽然心情大好。


  陸離又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了上去:「乖,再踢一腳試試。」


  等了好一會兒,一點動靜也沒有。


  蘇輕鳶失笑:「看樣子它並不想理你。」


  陸離有些失落,抬起頭來,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蘇輕鳶有些發愣。


  ——不至於這樣吧?

  「阿鳶,剛才……真的沒有錯,是他在動?」陸離在軟榻上坐了下來,再一次不確定地問。


  蘇輕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是活的,當然會動。」


  這句話,她說得輕描淡寫。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第一次察覺到它會動的時候,她有多麼欣喜若狂。


  這孩子遭了太多的罪,太醫一直在旁敲側擊地提醒她不要太樂觀……


  直到它動了,她才敢真的確信,它還在。


  一個堅強的小傢伙。


  陸離忽然偏過頭去。蘇輕鳶注意到,他悄悄地擦了擦眼角。


  淡月從門縫裡蹭進來,皺了皺眉頭:「又吵架了?」


  蘇輕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陸離抬起了頭,黑著臉:「出去!」


  淡月忽然捂住嘴,「嗤」地笑了一聲。


  陸離有些疑惑。


  蘇輕鳶向淡月使了個眼色,叫她先出去。


  淡月強忍住笑:「到了傳晚膳的時候了,今日……」


  「今日朕自然還是在這裡吃。」陸離黑著臉道。


  淡月「嗖」地一下子竄了出去。


  隨後,廊下響起了一陣驚天動地的狂笑。


  「她怎麼了?」陸離疑惑地回過頭來,看著蘇輕鳶。


  蘇輕鳶雙手捂住臉,笑得渾身發抖。


  陸離「呼」地站了起來。


  蘇輕鳶一隻手捏著兩邊腮幫子,騰出一隻手來按住肚子,笑得直「哎喲」。


  陸離跑到鏡子前面照了照,臉色——已經不能更黑了。


  「你是故意的?」他一步一步地走回來,盯著蘇輕鳶質問。


  「是你自己忘了,這怎麼能怪我!」蘇輕鳶一臉無辜。


  陸離的兩隻手都攥得「咔咔」響。


  蘇輕鳶忍著笑,揉著腮幫子:「我叫人進來幫你洗洗就是了,這也值得生氣?」


  「你還想讓多少人看朕的笑話!」陸離危險地咬著牙。


  蘇輕鳶沒法子,只得爬了起來,用帕子蘸了些溫水,遞給他。


  「你來!」陸離惡狠狠地瞪著她。


  蘇輕鳶沒法子,只好從額頭開始,小心地幫他擦了起來。


  一塊帕子只擦得三兩下就成了黑色的,只好再換一塊。


  如此這般一連用掉了六七塊帕子,陸離的臉上終於勉強能分辨出五官了。


  在這期間,蘇輕鳶笑倒了好幾次,害得陸離又是生氣又是擔心,不得不時時攬著她的腰,生怕她摔了。


  扔掉第七塊帕子之後,蘇輕鳶耍賴地躺了下去:「太累了,我不幹了!」


  「是誰給朕弄成這樣的?」陸離咬牙怒吼。


  蘇輕鳶一臉無辜:「是誰弄成這樣的?我不知道呀!」


  陸離低頭看看自己墨跡淋漓的衣服,再看看蘇輕鳶笑得通紅的臉,越看越生氣。


  他乾脆利落地將袍子扯下來扔在地上,向蘇輕鳶撲了過來。


  「喂,你……」蘇輕鳶嚇壞了。


  陸離陰險地笑了一下,把臉埋在蘇輕鳶的頸下,輕輕地蹭著。


  蘇輕鳶呆了一呆,忽然恍悟。


  這個混蛋,他是想把墨跡蹭到她的臉上!


  她才不要跟他一起變包公!


  「你放開我!」蘇輕鳶咬牙。


  陸離看著她腮邊烏黑的一道痕迹,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蘇輕鳶氣急敗壞:「陸離,你這個……」


  話未說完,陸離已堵住了她的嘴。


  用唇。


  蘇輕鳶整張臉皺成了苦瓜形。


  他的唇上也有墨汁啊喂!


  不帶這樣玩的!


  蘇輕鳶心中連連叫苦,陸離卻似乎愛上了這樣的遊戲。


  於是,不久之後,蘇輕鳶的唇上、兩頰、額頭、頸下、耳邊……處處都染上了黑乎乎的墨跡。


  這還沒完。


  陸離不知何時已將她的衣裳解開了,正在鍥而不捨地繼續他的「抹黑」大業。


  蘇輕鳶絕望了、妥協了、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大不了,待會兒洗個澡。


  可是——


  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你在幹什麼?」她後知後覺地抓住了陸離的手。


  陸離伏在她的耳邊,啞聲道:「太醫說了,你的身子已經調養得不錯,所以……」


  「不行!」蘇輕鳶咬牙。


  「我輕一點,不會壓著他的。」陸離耐心地哄著。


  蘇輕鳶用手抵住他的胸膛,一臉堅定:「我說不行就不行!」


  「晚了。」陸離賊兮兮地笑著。


  「你……混蛋!」蘇輕鳶氣得臉都白了。


  但是沒辦法,某人總有辦法讓她乖乖投降。


  陸離小心地扶著她的腰,動作很輕,可以算是很體貼了。


  可是,想到自己居然被他算計了,蘇輕鳶就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她用力地掐著陸離的肩,咬牙切齒。


  陸離彷彿渾然不覺得疼,只管溫柔地安撫著她,在她耳邊啞聲輕喚:「阿鳶,阿鳶……」


  蘇輕鳶早已心軟了。


  如今她很容易累,好容易可以喘口氣了,她便咬著陸離的耳垂,恨恨地道:「晚飯還沒吃,你就……」


  「這是飯前甜點,晚膳后咱們繼續。」陸離笑得很得意。


  「誰要跟你繼續!明日你的鶯鶯燕燕們就要進宮了,你跟她們『繼續』去!」蘇輕鳶板起面孔,狠狠地把他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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