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要麼陪我睡,要麼給我滾
山下,官道上。
一片火光的海洋。
如果說禁軍的隊伍是一條火龍,那麼山下的這一片,就是海洋、是天空、是漫天漫地的一整個世界。
那是蘇翊麾下的鐵甲勇士。
鐵甲將士總數超過二十萬人,平時駐紮在城外,並不輕易調動。
陸離事先探知的消息是,今日蘇翊會調動五萬人圍攻皇陵,而剩下的十五萬將士極有可能已在城門口待命,一旦皇陵這邊得手,那邊就會即刻佔領宮城。
如今看來,這個消息只怕未必準確。
從火把的數量來看,山下的鐵甲將士遠遠不止五萬!
當然,這也未必意味著城門口的人就少了。
更大的可能是,鐵甲將士的總數目,遠遠超過二十萬!
蘇家以武傳家、以兵傳家,赫赫揚揚數百年,私養十萬八萬的兵將並非不可能!
整個南越皇朝的士兵總共有多少人?
雖然兩國交兵的時候動不動就說什麼「百萬雄師」,可是事實上,整個南越皇朝在冊的將士,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六十餘萬而已。
除去二十萬鐵甲將士,還剩四十萬。
這四十萬兵將,分散在各處邊關、分散在許許多多的將領手裡,真正能調得動的有幾成,可想而知。
蘇輕鳶隔著轎簾看著外面那一片漫無邊際的火光,心中發寒。
禁軍的隊伍護送著皇室宗親和文武百官,從鐵甲將士的海洋之中穿行過去,每個人的手心裡都捏著兩把汗。
任你身經百戰筋骨成鋼,似這般走進狼群之中的時候,也是難免要雙腿發軟、頭皮發麻的。
前方,鐵甲將士忽然齊齊向兩邊分開。
卻不是為了給禁軍隊伍讓路,而是將一騎快馬讓了進來。
馬背上,蘇翊昂首挺胸,意氣風發:「老臣率麾下鐵甲衛士,護送皇上移駕行館!」
後面的隊伍緩緩地停了下來,最前頭跟著儀仗的太監掉頭往回跑,好一會兒才到了陸離的馬前,將蘇翊的這句話傳到了。
陸離靜默許久,沉聲道:「那就有勞蘇將軍了。」
那太監又「吭哧吭哧」地跑到儀仗前面,把陸離的話傳達給了蘇翊。
一來一回之間,隊伍已被耽擱了許久。
蘇翊「哈哈」一笑,緩緩地撥轉了馬頭:「走吧!」
蘇輕鳶坐在轎中,一次次攥緊雙拳,卻什麼都做不了。
到達行館的時候,已是午夜時分了。
蘇翊並沒有搞什麼小動作,禁軍將士和文武百官卻已精疲力竭。
這一路提心弔膽,好像把心綳在一根細絲上吊著。箇中滋味,只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才會懂。
蘇翊意氣風發,跟身邊的參將大聲說笑著,全無倦色。
蘇輕鳶被落霞攙扶著下轎的時候,忍不住向那匹高頭大馬狠狠地剜了一眼。
她知道那隻老狐狸打的是什麼主意。
隊伍有禁軍護送,本來已經萬無一失,完全用不著那老東西多此一舉。
蘇翊之所以這般勞師動眾,不是為了表忠心,當然更不是為了隊伍的安全。他是為了震懾人心、為了誇耀軍威、為了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掌控全局的那個人!
下馬之後,陸離首先護送蘇輕鳶到暖閣,然後才帶著小路子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行館建在四野開闊之處,旁邊便是幾個不小的市鎮,不會再有被伏擊之虞。
可以說,進了行館,就算是真正安全了。
可是陸離的心裡仍是煩躁不堪,怎麼也沒辦法安心躺下來。
輾轉了足有半個多更次,他終於還是沒能忍住,起身穿過長廊,溜進了隔壁那座院子。
暖閣之中還亮著燈,他心裡念著的那道身影坐在窗前,正跟人說著什麼。
陸離略一遲疑,掀帘子走了進去。
正在說話的那個人愣了一下,慌忙跪地:「皇上。」
陸離心頭一緊,臉色微變:「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阿鳶怎麼了?」
跪著的那人,是太醫余慎。
他抬起頭來,遲疑著:「沒什麼大礙,只是勞累了些……今後用心調養也就是了。」
陸離有些不信,抬頭看向蘇輕鳶。
後者卻別過頭去,淡淡地道:「行館人多眼雜,皇帝不該來。」
「阿鳶,我放心不下。」陸離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蘇輕鳶向余太醫使了個眼色,後者便無聲地退了下去。
陸離見了,心下更加狐疑:「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余太醫是你的人,我若是有事瞞你,又豈能同他商量?」蘇輕鳶反問。
陸離皺眉想了許久,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不想說,那也罷了……阿鳶,今日你受累了。」
蘇輕鳶低下頭,眼睛只盯著桌角:「今日所有人都很辛苦,不獨我一個。你若當真心疼我受累,就早些離了這裡,讓我也得空合一合眼。」
陸離拉過一隻小凳在蘇輕鳶的身旁坐下,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摸她的肚子。
蘇輕鳶隨手拍了一把,將他擋了回去。
陸離滿心失落,許久才嘆息著站了起來:「我不煩你了。天快亮了,我扶你到床上躺一會兒。」
蘇輕鳶再次推開他伸過來的手,一臉不耐:「我自己會走,身邊也不缺人伺候。你若是不想再鬧出什麼無法收拾的事來,還是快些離了這裡的好。」
陸離尷尬地伸著手站在原地,有些無措。
這時落霞端著葯碗進來,皺了皺眉頭:「皇上怎麼來了?這會兒娘娘心裡正生氣,您還是避一避的好。」
「這是怎麼說的?阿鳶生氣的時候會咬人嗎?」陸離有些哭笑不得。
落霞把葯碗送到蘇輕鳶手中,淡淡道:「咬人倒是不會。只不過娘娘心裡惱的正是您,這會兒您偏在她面前晃,分明是往火上澆油來了!」
蘇輕鳶一口氣把葯喝了,空葯碗扔給落霞:「你如今也學會多嘴了!」
落霞縮了縮脖子,忙退了下去。
陸離彎腰將蘇輕鳶抱了起來,送回床上,微微笑了:「還以為你會耍脾氣不讓抱。」
「有免費的轎子為什麼不坐。」蘇輕鳶縮回了手,依舊面無表情。
陸離趁機在她腰上摸了兩把,皺了皺眉:「你現在……腰身寬了好多。」
「怎麼,這就開始嫌棄了?」蘇輕鳶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陸離見她還肯吵架,便放了心,笑道:「不嫌棄。你胖一點,咱娃住著寬敞。」
蘇輕鳶一時沒忍住,拎起枕頭砸到了他的臉上。
「別動氣,別動氣!」陸離大急。
蘇輕鳶無力地躺了回去:「不鬧了,今日累也累死了。」
陸離在床邊坐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蘇輕鳶煩躁地推開他:「你在這裡,我睡不著!」
「不用擔心,這幾個院子附近都是咱們的人。」陸離低聲勸道。
蘇輕鳶嘆了口氣:「陸離,你若不是皇帝,多半要打一輩子光棍——這麼蠢,哪個女人會喜歡你啊?」
「不是已經有個比我更蠢的女人喜歡我了嗎?娃都有了。」陸離笑著替她將髮絲捋到耳後,指尖停留在她的腮邊,捨不得移開。
蘇輕鳶閉上眼睛,往被子里縮了縮。
陸離知道她累,只是捨不得走。
蘇輕鳶忍無可忍地在他手上拍了一把:「鬧死了!東戳一下西摸一把的,你是要在我身上找奶喝還是怎麼的?要麼陪我睡,要麼給我滾……」
話未說完,陸離已經踢掉靴子爬上了床:「原來還有『陪你睡』這個選項,難怪剛才說我蠢……」
「手老實點!」又是一巴掌拍了上去。
「哦……」陸離有些委屈,到底還是死皮賴臉地把手放在了某個比較軟的地方。
軟玉溫香在懷,心裡立時就安定了下來。
雖然其他地方仍然難免有些「不安定」,今日今時也只好暫且忍耐了。
「阿鳶。」嗅著熟悉的發香,陸離忽然嘆息了一聲。
「嗯。」蘇輕鳶也沒有睡著。
陸離小心地往前蹭了蹭,在她耳邊嘆道:「今日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延德殿上,咱們雖然佔了上風,可是蘇翊的手下兵精糧多,若是貿然將他拿下治罪,鐵甲軍必然會反。你也看到了,山下的鐵甲將士遠遠不止五萬,咱們在宮城又沒有太多可用的人手……真把他給逼反了,咱們仍然沒有勝算。」
蘇輕鳶沉默良久,終於嘆道:「道理我都懂,可是他分明已經反了,你卻只能忍氣吞聲息事寧人……朝堂上那幫老狐狸都不瞎,長此以往,你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陸離嘆息不語。
蘇輕鳶想了許久,又嘆道:「這一次咱們拼盡了全力,非但沒能收拾了他,反倒讓他耀武揚威了一番……朝中那些軟骨頭只怕更要倒向他了。下次交鋒,咱們還有勝算嗎?」
「當然有。」陸離微笑著安撫道。
蘇輕鳶慢慢地轉過身來。
陸離重新將她拉進懷裡,笑道:「你不要忘了,為了今日這場仗,咱們才準備了一個月,他已經準備了幾十年。你細算一算這筆賬,到底是誰的本領比較大些?」
「我以為你至少已經準備了十幾年。」蘇輕鳶涼涼地道。
陸離的臉上僵了一下,隨手在蘇輕鳶的額頭上戳了一指頭:「你到底向著誰說話?」
蘇輕鳶揉了揉額頭,憤怒地瞪了他一眼。
陸離見狀,笑得很愉快。
轉眼已是四更天了,陸離仍然捨不得睡。
可是蘇輕鳶已經不肯再同他閑聊,自顧自地會周公去了。
陸離戀戀不捨地磨蹭了很久,最終還是悄悄地起身下了床。
天快亮了。
行館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該收斂的時候還是要收斂一些的。
東方的天色已經泛白,再過一會兒就該啟程回宮了。
陸離乾脆便不回自己的房間,沿著迴廊緩緩地走了出去。
禁軍都守衛在行館之外,文武百官住在前面的院落,後面東北角的幾座院子里住的是女眷們……
昨日大家都太累了,所以在這個本該屬於勤奮者的時間裡,行館之中仍是寂無人聲。
只有每處院落門口守著的內侍們聽見腳步聲,有氣無力地抬一抬眼皮。
陸離不由得想起昨夜看到的鐵甲軍來。
那時已經是半夜了,鐵甲勇士經歷了一整天的長途跋涉、又在山下站了半夜,卻始終精神抖擻,不見一絲倦色。
這一點,就連那些訓練有素的禁軍都比不上。
更可怕的是,年近五旬的蘇翊本人也同樣意氣風發,全然看不出屬於老年人特有的衰敗疲憊之相。
所以,要想擊敗那隻老狐狸,確實任重而道遠啊!
陸離信步走到一處小園,忽然看到山石後面有人影晃動。
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個人背對著他,跪著。
周圍並沒有見其他人,也不知那人已跪了多久。
陸離好奇心起,便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走了過去。
這時,對面忽然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卻是定國公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陸離終於認了出來——跪著的那一個正是定國公的世子,程昱。
只聽定國公重重地「哼」了一聲:「逆子!你如今可知錯了?」
「孩兒不知。」程昱挺直了脊樑,硬邦邦地回道。
話音未落,定國公手中的拐杖已砸到了他的背上:「不知?你在這裡跪了一夜,都想了些什麼?」
程昱昂起頭來,平靜地道:「我只恨自己當初錯信了你……那葯是通過我的手傳給鳶兒的,如果她出了事……」
「如果她出了事,你能怎樣?給她殉葬嗎?!」定國公氣得暴跳如雷。
程昱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反問道:「難道不應該嗎?」
「你……逆子!」定國公手中的拐杖又落了下來。
程昱沒有躲,脊背依然挺直。
在定國公的怒罵聲中,程昱咬牙道:「你明明知道她沒有做過任何壞事,只因為她是老賊的女兒,你就要置她於死地,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君子之風』嗎?用虎狼之葯毒害一個有身孕的女人,你的『仁德』又體現在何處?你明知道她腹中孩子的父親是誰,卻還是執意毒害,你的『忠心』又在哪裡?」
定國公氣得渾身發顫,拐杖脫手,重重地落在了程昱的背上:「執迷不悟!鬼迷心竅!我看,你這麼多年的書都是白讀了!」
程昱接住拐杖,雙手捧著舉到了定國公的面前,沒有說話。
但神情顯然還是不服氣的。
定國公接過拐杖,余怒未消,又在程昱的肩上抽打了兩下:「你說那個女人無罪?她的存在就是罪!一個魅惑君心的妖孽,難道還需要親自動手殺人放火嗎?君王為她迷了本性、做了錯事,這難道不是她的罪孽?」
程昱梗著脖子,不服氣地辯解:「長離並沒有迷失本性!他登基數月以來,選賢任能、勤政愛民,你都看在眼裡……」
定國公重重地將拐杖跺在地上,壓低了聲音切齒道:「毒害君親,悖倫烝母,這難道還不算迷失!他選賢任能勤政愛民都不假,可那些只能算『小德』,他犯下的,是鬼神不佑天地不容的大罪啊!」
「可是鳶兒她……」程昱本能地還想辯解,在父親的疾言厲色之下,卻又有些膽怯。
定國公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自幼同皇上交好,為父知道;你一向跟蘇家女兒親厚,為父也知道……可是昱兒,你不能被情分蒙蔽了雙眼!皇上心裡糊塗,你若是跟著他一起糊塗,就只能做一輩子隨波逐流的佞臣了!咱們定國公府世代忠良,靠的是什麼?是『清醒』!如今的局勢,你應該明白——皇上是可以做個明君的,前提是蘇家女兒必須死,那個悖倫所生的孽種更加不能留!」
「父親,就算他們有錯,那也不是咱們該管的事……」程昱的底氣已經弱了。
定國公搖搖頭,恨鐵不成鋼地道:「看來你還真是糊塗……譬如父母身上生了毒瘤,你既已看見,豈有不管的道理?即便父母恨你怨你,你也該盡你的本分把那毒瘤割了去,如此方是真正忠孝!」
程昱沒有接話,挺直的脊背已經垮了下去。
定國公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頂,頹然嘆道:「為父知道你重情義,可是……你要知道,在『情義』之上,還有『大義』!」
山石之後,陸離不知何時已攥緊了雙拳。
定國公的那番話,句句都是忠義之言,不愧世代忠良之名。
可是……
如此大義之士,一定不會懂得他的心思——即使懂得,也不會贊同的。
那個女人、那個孩子,他們不是什麼「毒瘤」,而是他的骨、他的血,他的生命。
若是可以刮骨療毒斷臂重生,他自己就可以做到了,哪裡還用得著這些忠義之士三番兩次地逼迫?
毒已入心,不能治的了。
那一邊,程昱低下了頭:「父親,我恐怕……不能再幫你了。」
定國公先是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後面又無奈地嘆了口氣:「罷了,我也逼不動你。今後蘇氏有了提防,再下手也不容易……過一陣子再說吧。」
陸離的心尖驟然一寒。
過一陣子?
過多久?
春節的時候?燈節的時候?還是……孩子落地的時候?
想到背後始終有人盯著蘇輕鳶和孩子伺機而動,他便覺得毛骨悚然。
如果可以,他真想永絕後患。
可是,定國公府世代忠良,他該如何下手?
那邊,定國公拄著拐杖站了起來:「昨晚為父問你的話,還不肯說嗎?」
「父親已經知道了。」程昱平靜地道。
定國公重又惱怒起來:「我自然知道是你替蘇氏收買了那幾個大夫!由此也可見那女人心性不定,絕不是什麼好貨色!她既已經跟了皇上,背地裡卻又吊著你替她賣命,你居然還當她是個寶……」
程昱「呼」地站了起來:「父親請慎言!鳶兒從未找過我,是我自己覺得有愧於她,為她做一點小事也只是圖我自己心安罷了!你可以惡意揣測你的兒子,但請不要對鳶兒出言不遜——她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
定國公被他的舉動嚇得趔趄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用拐杖敲著地面,憤怒地道:「為了一個女人,你竟敢頂撞你的父親!」
「孩兒不敢。」程昱低下了頭。
定國公重重地「哼」了一聲:「那兩個大夫都不是尋常之輩,你是如何收買他們的?」
程昱遲疑許久,心虛地道:「不過是給了些錢財罷了。」
「這話可哄不了我,」定國公冷笑道,「那個閆大夫也就罷了,沈沖可是蘇老狐狸的半個心腹,豈是錢財能收買的?你趁早自己說出來,別等我揭你的皮!」
程昱緩緩地跪了下去。
「不敢說?」定國公氣得臉都青了。
程昱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沈大夫的獨子身患奇疾,需要的藥材裡頭有一味是千年老參……我想著咱們庫房裡恰好有一支,放著也無用,就拿給他了。」
「萬金難求的東西,你拿去替旁人做人情?」定國公氣得渾身亂顫。
程昱抬起頭來,急道:「孩兒也不全是為了做人情,畢竟當時的局勢……若是當真診出了鳶兒的身孕,蘇將軍一定會把罪責全部推給皇上!父親難道願意眼看著皇上出事、看著天下落入蘇將軍之手嗎?」
定國公重重地將拐杖敲在地上:「你倒還算會說話!要不是看在你間接幫了皇上的份上,你以為我還能容你活到現在?你自己數數,在這件事裡頭你犯了多少錯——你偷盜家中寶物向人行賄、唆使醫者妄語隱瞞真相、對為父多方欺瞞頂撞、在朝中上下其手不安正業……程家世代忠義、詩禮傳家,何曾出過你這樣不義不孝的逆子!」
程昱老老實實地跪著,一聲也不敢言語。
定國公罵得夠了,便氣沖沖地轉過身去:「回去之後,你到祠堂老老實實地跪上兩個月,每日把程氏家訓讀上三百遍去!」
「父親!」程昱直起身子,急急地喚道。
定國公頓住腳步:「怎麼,三百遍不夠?」
程昱咬牙:「父親,鳶兒是南越的皇太后,您處處與她為難,算不算……不忠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