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你敗了

  將軍府帶來的沈大夫很快就過來了。


  蘇翊吩咐他向蘇輕鳶行禮,蘇輕鳶沒理會,任由他在地上跪著。


  沈大夫被晾在當地難免尷尬,心裡急著表現,就順手把小枝救醒了。


  小路子立刻叫人把小枝拖了出去。


  蘇輕鳶悄悄地留心著蘇翊的臉色,只見他眉頭深鎖,雙目之中滿是戾氣。


  她心裡已經有數了。


  山下的那個老大夫是被侍衛們抬著上來的,果然鬚髮皆白仙風道骨——就是年紀大了,腿抖、手抖、鬍子也抖,沒有一處利索的。


  「娘娘,請吧。」蘇翊敷衍地拱了一下手,語氣生硬。


  他故意不稱「太后」二字,顯然是不想給那位老大夫以提醒。


  至於他自己帶過來的人,誰知道他事先囑咐過什麼呢?


  蘇輕鳶擺了擺手:「先給淑妃診吧。順便也請兩位大夫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只中了迷藥?身子要緊,可萬萬大意不得。」


  沈大夫答應了一聲,落霞便用帕子搭在蘇青鸞的手腕上,遞了過去。


  沈大夫眯著眼睛診了許久,正要開口說話,薛厲已冷聲道:「別急,等閆大夫診完了,二位一起說吧。」


  於是,那白鬍子老頭也顫顫巍巍地跪了過來,替蘇青鸞診了脈。


  到了蘇輕鳶這兒,她半點也沒有遲疑,自己用帕子蓋了一下手腕,伸了出去。


  沈大夫在她腕上輕輕一搭,立刻露出了笑容。


  白鬍子老頭依然哆哆嗦嗦的,診了許久。


  等他們各自後退兩步跪下去之後,蘇輕鳶縮回了手,平靜地道:「現在可以說了。」


  白鬍子老頭顫巍巍地道:「這位娘娘脈息有些不穩,恐怕是素日憂懼過甚,不得安眠的緣故——請問娘娘近來是否常覺失眠多夢、驚悸不安?」


  「你可診清楚了,只有這些么?」薛厲沉聲追問。


  白鬍子老頭忙道:「老朽行醫六十多年,便是有積年的病症,也能看得出來。這位娘娘本身的底子是不錯的,近來的病症恐怕都是外因……」


  「行了,」薛厲打斷了他的話,「另一位呢?」


  白鬍子老頭皺了皺眉:「這位昏睡著的娘娘,恐怕有點兒麻煩。她如今身上所中的似乎是迷藥,可是又有些不像;看娘娘的面色,似乎有些不足之症,但從脈象上來看,又不像是體虛的緣故……若是在平時,用心調理或許可以如常,可偏偏在本體極弱的時候又有了身孕……」


  「你不是在故弄玄虛吧?」蘇輕鳶眯起了眼睛。


  白鬍子老頭聞言氣得直打嘟。


  薛厲在旁冷聲追問:「你的意思是,睡著的這位娘娘有孕在身,坐著的那位沒有?」


  白鬍子老頭更生氣了:「你們既然信不過老朽,又請老朽過來做什麼?」


  薛厲被當面嗆了一句,便不敢說了。


  蘇輕鳶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蘇翊冷笑道:「沈沖,說說你的結論吧。」


  沈大夫立刻直起身來:「確實如閆大夫所說,太後娘娘有些驚悸之症,但應當是憂懼過度的緣故,並無大礙;淑妃娘娘素來體弱,有孕之後更當用心調養……」


  「沈沖!」蘇翊一拳砸在供桌上,香燭瓜果掉落了一地。


  沈大夫面露懼色,低了頭不敢再說話。


  蘇翊伸手提起他的衣領,眼睛瞪得幾乎要從眼眶裡衝出來:「沈沖,你收了他們多少好處?」


  「蘇將軍,你是打算威逼沈大夫改口嗎?」蘇輕鳶站起身來,冷聲質問。


  蘇翊抬腳將沈大夫重重地踹到地上,大聲冷笑:「好,好!陸離,你好本事!」


  陸離沉著臉看向薛厲:「崇政使還有何話說?」


  薛厲遲疑許久,緩緩地向蘇輕鳶跪了下來:「微臣無禮,請太后恕罪。」


  蘇輕鳶嘆了口氣,吩咐落霞:「先帶淑妃回西廂房休息。」


  落霞答應著,同淡月一起扶著蘇青鸞下去了。


  這時小路子從外面走了進來,躬身向陸離道:「皇上,小枝招了。」


  「說了什麼?」陸離沉聲問。


  小路子抬頭向蘇翊看了一眼,沉聲道:「她說是蘇將軍示意她帶太後娘娘到地宮附近的,後來在殿中說的那些話也是蘇將軍授意的。中間的事她一口咬定不知道,說是有旁人負責。」


  「人怎麼樣了?」蘇輕鳶皺眉追問。


  小路子垂首道:「吃不住打,已經死了。」


  蘇輕鳶默然良久,無力地擺了擺手:「帶到山腳下葬了吧。」  小路子答應著,卻轉頭看向陸離。


  陸離瞪了他一眼:「太后吩咐了,還不去辦?」


  小路子這才肯退下去傳令。


  蘇輕鳶懶懶地靠在椅背上,一臉倦色:「自從哀家進宮以來,種種流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從未真正停止過。這一個多月更是有許多不堪入耳的言語傳到宮中來,宮外輿情如何可想而知。不知道你們聽著煩不煩、累不累,哀家是當真受夠了!今日,你們若還有什麼想說的、想質疑的,一併都說了吧——畢竟下次再要找機會發難,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薛厲還在地上跪著,蘇輕鳶不叫他起來,他便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一時沒心思開口。


  片刻之後,定國公站了出來,拱手道:「今日之事,是臣等無禮在先,太后寬宏,臣等感激不盡。」


  蘇輕鳶微微勾起唇角,安靜地等著他的「但是」。


  定國公頓了一頓,繼續道:「且喜如今真相終於大白於天下,太后也不必再受流言之困了。先帝在天有靈,定感欣慰。」


  蘇輕鳶已經開始忍不住皺眉了。


  這老頭今日似乎格外啰嗦呢!他一站出來,是個人就知道他必定是要找麻煩的,前面還鋪墊那麼多做什麼?

  定國公似乎看出了蘇輕鳶的不耐煩,終於說出了那個「但是」:「但是,老臣聽聞『太後有孕』的謠言正是自芳華宮傳出,不知當日淑妃娘娘在芳華宮中毒之事,真相到底如何?」


  蘇輕鳶冷笑一聲,冷淡地道:「那日芳華宮的茶水放得久了些,淑妃身子弱,喝了一杯便覺有些腹痛,故而傳了個太醫過來診了診脈,開了一副調養身子的葯,僅此而已。『落胎葯』之說純屬子虛烏有,造謠生事的奴才已被杖斃,定國公還不信么?落胎葯對女子身體損傷極重,若是淑妃當日果真飲下了那等陰毒之物,此時她腹中又焉能懷有龍胎?」


  定國公捋了捋鬍鬚,微笑道:「原來如此。」


  陸離面色嚴峻地掃視著群臣,許久才將目光落在了定國公的身上:「國公爺若是仍有疑慮,不妨再送幾副葯到芳華宮去,看看還能攪出什麼風浪來?」


  「老臣不敢!」定國公心頭一顫,慌忙跪了下來。


  陸離強忍住翻舊賬的衝動,回到祭台前站定,冷聲道:「此次母后蒙冤受屈,謠言雖是起自宮中,卻未嘗不是在場諸位推波助瀾的緣故。最終流言紛紛、貽笑天下,你們這些人都脫不了干係!上一次你們造謠說母后是禍國妖孽,是母后自己替你們說情,朕才未曾深究;誰知你們非但不知收斂,反倒變本加厲!現在,請你們捫心自問——你們可曾盡到了為人臣子的本分?」


  「臣惶恐!」群臣再一次齊齊跪倒在地,額頭緊貼著地面,以示誠心。


  陸離眯起眼睛,冷冷地看著下方唯一沒有跪下的那個人。


  剛才那一次,他也沒跪。


  對上陸離的目光,蘇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一出好戲!哈,你們唱得一出好戲!陸離,我蘇家不會再認這個忤逆不孝、不知廉恥的女兒,你若稀罕她,儘管拿去好了!」


  許是他嗓門太大的緣故,陸鈞諾打了個哆嗦,鑽進了蘇輕鳶的懷裡。


  「鈞兒,過來!」蘇翊鐵青著臉,伸出了手。


  陸鈞諾抱住蘇輕鳶的手臂,拚命搖頭。


  蘇翊耐著性子,放緩了語氣:「鈞兒,到外公這裡來,外公送你個好玩意兒要不要?」


  「不要,你是壞蛋!」陸鈞諾脆生生地回道。


  陸離微微一笑,神色平淡:「蘇將軍,你要送給定安王的『好玩意兒』,是不是要先從朕的手中搶過去才行?」


  蘇翊高高地昂起頭,朗聲說道:「皇上此言差矣!那『好玩意兒』本來就是先帝要送給鈞兒的,你拿著玩了這幾個月,差不多也該還回來了吧?」


  「蘇將軍似乎忘了十五年前的事?」陸離不慌不忙地回敬道。


  蘇翊的老臉陰沉得越來越厲害,好像即刻便要撲過來咬人一樣。


  這時,蘇輕鳶忽然放開陸鈞諾,穩穩地站了起來:「行了,跪著的都平身吧。」


  群臣陸續起身,心裡多多少少都揣著一點小嘀咕。


  到了這個份上,如果還沒有看出事態嚴重,他們也算是白在官場上混了數十年了。


  事實上,這些人沒有一個是白混的。即使是最笨的武夫,至少在一個月以前也都已經嗅到了朝局有變的味道。今日小枝衝進殿中的那一刻,他們的心裡基本上都已經有數了。


  前面那些恐怕都是虛招,真正的決戰才剛剛開始!


  延德殿上,氣氛劍拔弩張。


  侍衛們手中的刀劍都已出鞘,文武百官漸漸地往陸離這邊聚攏過來,卻有不少人的腳尖下意識地偏向了門口的方向。


  當然,少不得也有一些武將在悄悄地留意著蘇翊的臉色,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心領神會。


  蘇輕鳶轉身面向懷帝的靈位,沉聲道:「鬧也鬧了、吵也吵了,一個除孝禮,你們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陸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吩咐小林子:「先送太后和定安王回廂房休息。」


  「不必,」蘇輕鳶面色平淡,「祭禮已經耽擱了這麼久,不能再拖了。現在天色已晚,咱們根本來不及在天黑之前下山去——今夜恐怕要委屈諸位大人在陵園歇息了。」


  聞言,陸離和蘇翊齊齊抬頭看了看窗外。


  陸離的臉上沒什麼變化,蘇翊卻下意識地擰了一下眉頭。


  蘇輕鳶低下頭,自言自語地道:「酉時已經過了吧?」


  小林子忙道:「娘娘,戌時初了。」


  蘇翊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蘇輕鳶嘆道:「天色馬上就要全黑了,也不知道二哥能不能及時趕過來!」


  「你說什麼?!」蘇翊猛衝過來,伸手揪住了她的衣領。


  「母后!」陸離大驚失色。


  蘇輕鳶向陸離擺擺手,平靜地朝蘇翊笑著:「我說酉時已過了,二哥和你的鐵甲勇士顯然沒能及時趕過來。」


  「酉時?鐵甲勇士?」陸離眯起了眼睛。


  蘇翊面色赤紅,手指漸漸地移到了蘇輕鳶的脖子上,暗暗用力:「你知道些什麼?」


  蘇輕鳶被他捏得喘不上氣來,唇角的笑容卻仍未散去。


  「你敗了。」她努力瞪大眼睛看著蘇翊,無聲地道。


  陸離忽然鎮定下來,重新退回了祭台旁邊,向門口的侍衛沉聲命令:「打開殿門!」


  眾侍衛齊齊應聲。


  只聽「嘩啦」一聲響,非但殿門打開了,就連延德殿所有的窗扇,也在同一個瞬間盡數打開,露出了守在外面的帶刀侍衛們。


  以及,遠處張弓搭箭的禁軍將士。


  ***

  此刻,山腳下。


  五萬鐵甲勇士跨在馬上,威風凜凜。


  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上將軍府的二公子,蘇清嘉。


  他胯下的戰馬不住地邁著小碎步在隊伍前頭走來走去,片刻也不肯停歇。


  「怎麼還沒有消息……」他忍不住暗自嘀咕。


  旁邊的一個參將催馬走了過來,低聲問:「少將軍,咱們會不會是……上了四小姐的當?」


  蘇清嘉立刻搖頭:「不可能!四妹畢竟是父親的女兒,皇上對她又……總之,事情應當還有轉圜的餘地!咱們這會兒若是直接衝上去,那就是明目張胆地造反了,這樣不行……」


  「可是時機稍縱即逝……」那個參將急得都快哭了。


  蘇清嘉緊緊地攥著馬韁,咬牙道:「貿然攻上山去,就算僥倖殺了皇帝,最終也必定是魚死網破的結局!父親不是已經傳令叫咱們不忙上山嗎?再等等,等四妹的消息吧!」


  「少將軍!」參將氣急,開始考慮要不要把這個不成器的少將軍砸暈再說。


  隊伍的不遠處,段然抱著一大包桂花糕,搖頭晃腦地吃著。


  蘇清嘉略一遲疑,打馬湊了過來:「段公子。」


  段然咧嘴笑了笑,拈起一塊桂花糕遞了過來。


  蘇清嘉彆扭地避開,皺了皺眉。


  段然坦然地把桂花糕放了回去,抬手抹了抹嘴唇,笑嘻嘻地道:「這一路上跟你說了八遍了——我是定安王的師傅,你是定安王的舅舅,咱們也算是沾了點親、帶了點故,你就不用『段公子』、『段公子』地叫了!」


  蘇清嘉抬頭向山上看了看,急得直咂嘴:「段公子,依你看,這事情……」


  「你放心!」段然一臉不耐煩,「定安王那麼大點的一個孩子,能編出那麼大一篇謊話來嗎?太後娘娘是你的親妹妹,你見她對誰耍過壞心眼沒有?陸離那個王八蛋對你妹妹是什麼心思、什麼情分,這些年你還看不出來?所有人裡頭,只有你那個老爹是只老狐狸,心思難測!可是再怎麼難測他也是你和太後娘娘的親爹,更是陸離的岳父老泰山!他會忍心下手殺他親女婿?我可不信!」


  「父親他……」蘇清嘉仍然有些擔憂。


  段然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一把,笑道:「你放心!陸離那臭小子是個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孬種,你指望他拚死守這江山,沒戲!你瞅著吧,待會兒他們父女翁婿一商量,保准這江山平平穩穩地送到你那個小外甥的手上!到時候你父親心滿意足,你妹妹和陸離那小子也不用丟性命,豈不是皆大歡喜?」


  「皇上他,真的會答應?」蘇清嘉不放心地問。


  段然塞了滿嘴的桂花糕,含混不清地反問:「你妹妹是怎麼跟你說的?」


  蘇清嘉擰緊了眉頭:「四妹說,她已經答應去幫父親說服皇上了。可是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擔心什麼!」段然大笑著,把一嘴的點心渣子都噴了出來。


  蘇清嘉忙往後退了兩步,滿臉『一言難盡』的表情。


  段然笑了笑,並不覺得尷尬:「太后都已經答應跟你父親狼狽為奸了,你還怕什麼!」


  「狼狽為奸是貶義詞……」蘇清嘉小聲提醒。


  段然不以為意地「哦」了一聲,拍手道:「你站在太后的立場上想一想,你覺得她會願意看著自己的親爹殺了自己孩子的爹,還是願意看著孩子的爹殺了自己的親爹?」


  蘇清嘉被這幾個「爹」繞得有點暈。


  段然湊過來摟住他的脖子,順手在他胸膛上摸了一把:「你就把心放回這個地方去吧!有太后在,他們一個都死不了!再說了,你外甥定安王親自出來傳令叫你原地待命,你還不放心?」


  蘇清嘉黑了黑臉,許久才道:「罷了,再等等。」


  「這就對咯!」段然拍了拍巴掌,把手上的點心渣子弄得到處都是。


  蘇清嘉回到隊伍中,向那參將道:「定安王傳令時,手中拿著的是父親的令牌,你們都是看見了的!上面久久沒有動靜,正說明此刻平安無事,咱們再等等就是了!」


  眾將士轟然應下。


  段然鬆了一口氣,悄悄地抬袖子擦了擦額頭。


  當然,他是不會真冒汗的。


  他從將軍府一路跟著蘇清嘉,用盡了手段、套足了近乎才終於取得了那「呆二爺」的信任,引著他們繞了個大圈子,硬是把兩個時辰的路程磨蹭了三個多時辰才趕到——這趟差事實在苦不堪言。


  本以為自己完全稱得上是「勞苦功高」,誰知陸鈞諾那臭小子僅憑一枚令牌、一句「軍令」,輕輕鬆鬆就把他想破腦袋都沒攔住的鐵甲將士擋在了山下!

  不得不說年紀小就是好,不僅可以騙吃騙喝,還可以隨便親姑娘,甚至連行騙都比大人方便得多!

  有陸鈞諾那個小鬼頭來搶功也就算了,一轉眼那個不要臉的太後娘娘居然也來摻了一腳,說什麼「必定跟父親勠力同心、說服皇上,力求不流血不傷人」,三言兩語哄得那個傻乎乎的蘇少將軍笑逐顏開,竟對她深信不疑了!


  簡直荒唐、過分、太不要臉!

  憑什麼別人掙一份功勞這麼容易,他就得一路奔波勞苦,連飯都沒得吃,只能啃桂花糕……


  段公子心中叫苦連天。


  此時,不遠處的林子里,幾個禁軍統領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到底還打不打了?」


  「老狐狸在搞什麼鬼?」


  「該不會是聲東擊西,從另一邊過來了吧?」


  「應該不會,皇上不是叫咱們見機行事嗎?」


  「唉,埋伏了一天,如果打不起來,這功勞恐怕就沒咱們的份了!」


  「沒功勞也比丟了性命強!」


  ……


  再往上,來自崇政院的幾支隊伍分散在山石之後,正在警惕地盯著上山的路。這批人馬雖然只有寥寥千餘人,但個個精神抖擻、兵器精良,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主。


  沿路繼續往上,延德殿門外的空地上,張弓搭箭的禁軍將士們目光如電,死死地盯住殿中眾人。


  顯然,只要殿中稍有異動,下一秒必定是萬箭齊發。


  幾個將官模樣的人聚在一起,互相使了個眼色。


  一人開口問道:「處理乾淨了么?」


  另一人勾起唇角笑了笑:「處理得太乾淨就沒意思了。每支隊伍里給他們留下一兩個,偶爾傳遞個消息也好。就讓那老狐狸以為延德殿外面都是他的人吧,待會兒所有的箭全都沖著他飛過去的時候,他的臉色一定很好看!」


  「夠毒!」第一個人豎了豎大拇指。


  第二個人縮了縮脖子:「小心說話,這是皇上的主意!」


  旁邊的另外一個將官嘆氣道:「最近這段時日,皇上可在咱們這兒費了不少心思!」


  延德殿旁邊的那棵千年古樹上,一個包裹在黑衣之中的探子在枝丫之間匍匐了很久,忽然抬手按住喉嚨,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嘯叫。


  殿中群臣原本正在緊繃著精神,乍然聽到這一聲,竟有一大半的人齊齊打了個哆嗦。


  「怎麼回事?」有人壓低了聲音向旁邊的同僚打聽。


  旁邊那人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一隻夜梟而已!不祥之鳥,偏在這時候亂叫,實在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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