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剖腹驗貞

  蘇翊的心裡漸漸生出了幾分不妙的預感。


  陸離微笑著,看向門口:「母后,大家都在等您了。」


  殿門開處,蘇輕鳶抱著陸鈞諾,緩緩地走了進來,開口便是一聲冷笑:「這延德殿上上下下里裡外外幾百號人,個個都是瞎的嗎?連一個孩子都看不住?」


  「母后,是鈞兒自己溜出去的,不關皇兄他們的事!」陸鈞諾抱著蘇輕鳶的脖子,脆生生地道。


  蘇輕鳶抬起手在那小傢伙的腦門上敲了一記,彎腰將他放了下來:「磕頭去!」


  陸鈞諾邁著兩條小短腿跑到祭台前,「咚咚咚」磕了三個頭,又轉向陸離:「鈞兒不乖,母后已經罵過我了,皇兄就不要責罰了吧?」


  「下不為例。」陸離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有你這麼當長兄的嗎?好好的孩子,硬是被你給寵壞了!」


  陸離向她拱了拱手,笑道:「鈞兒還小,調皮貪玩都不算罪過。母后若是生氣,兒臣願代鈞兒受罰。」


  落霞從外面跟了進來,笑道:「太后息怒吧,王爺也不是為了貪玩才溜出去的,您當真忍心責罰么?」


  蘇輕鳶嘆了一口氣,一臉無奈:「罷了,你們都要做好人,把大白臉的角色留給哀家一個人唱,哀家可不上你們的當!」


  「多謝母后!」陸鈞諾笑逐顏開。


  蘇輕鳶微笑著向殿中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小枝的身上,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小枝?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枝在蘇輕鳶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嚇得呆了,此時仍舊目光發直,神情恍惚:「太後娘娘……」


  蘇輕鳶瞪圓了眼睛,怒容滿面:「剛才在陵園裡,淑妃四處尋你不見,急得什麼似的,原來你自己倒先溜回來了!奴才服侍主子出遊,半道上卻丟下主子自己跑了,這是誰家的規矩?」


  「我……」小枝仍然答不出話來。


  蘇輕鳶立時轉過身,向小林子喝道:「帶一隊人到地宮那邊把淑妃請回來去,就說她的奴才找到了,叫她不必在外頭吹冷風了!」


  「母后不必擔憂,朕已經叫人到地宮附近去找了。」陸離從容笑道。


  蘇輕鳶的臉色緩和了些:「幸好皇帝有先見之明。淑妃身子弱,膽子又小,若是在陵園裡迷了路,嚇壞了可怎麼好!」


  「並非是朕有先見之明,」陸離微微眯起了眼睛,「剛才有人闖進殿來,言之鑿鑿說母后在地宮斷龍石前服毒自盡了!」


  「哦?」蘇輕鳶低頭掃了小枝一眼,目光又回到了陸離的身上:「有人說哀家自盡,你就信了?」


  陸離的神色有些尷尬:「兒臣關心則亂,一時不察,險些鬧了笑話,還請母后責罰。」


  蘇輕鳶發出一聲冷笑,目光有意無意地在蘇翊的臉上掠了一下:「只怕未必是你『一時不察』,而是有些人『煞費苦心』吧?這一個月以來,芳華宮抓到的刺客一隻手都數不過來,哀家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么?」


  「母后明白了什麼?」陸離立刻配合著問。


  蘇輕鳶冷笑著,又向旁邊臉色鐵青的蘇翊看了一眼。


  後者將心一橫,硬著頭皮向前跨出一步:「微臣蘇翊,參見太后。」


  蘇輕鳶微挑眉梢:「蘇將軍站在這裡做什麼?難道是要同皇帝一起主持祭典么?」


  「太后說笑了。這樣大逆不道的罪名,微臣可承擔不起。」蘇翊說著,給了蘇輕鳶一個警告的眼神。


  蘇輕鳶面露微笑:「哀家開個玩笑罷了,將軍何必動怒?適才哀家來遲了些,想必將軍正在同皇帝商討大事吧?可惜哀家不便過問政事,否則倒真想聽一聽,什麼大事不能在朝堂上說,偏要到此處來驚擾先帝魂靈?」


  崇政使薛厲向前跨出一步,拱手道:「蘇將軍方才說的不是朝政大事,太后聽一聽倒也無妨。」


  「薛卿!」陸離沉下了臉。


  蘇翊原本已經站在蘇輕鳶的面前,此時乾脆再向前走近幾步,幾乎與她貼面站著了。


  蘇輕鳶下意識地想退開,卻聽蘇翊壓低了聲音快速地說道:「你有身孕的事已經瞞不住了,薛厲想把穢亂宮闈的帽子扣到你的頭上!為父方才竭力保你,可是局勢依然不妙。一旦罪名證實,恐怕蘇家也會跟著你一起陪葬!鳶兒,如今你必須一口咬定是被陸離逼奸,如此方有一線生路!」


  「看來,父親直到此刻依然執迷不悟。」蘇輕鳶冷笑。


  「鳶兒!」蘇翊的臉色難看起來。


  蘇輕鳶冷冷地看著他,同樣壓低了聲音:「父親,從你決定殺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放棄蘇家了。」


  「鳶兒,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蘇翊有些氣急敗壞。


  這時,薛厲又向蘇輕鳶拱了拱手:「太后,到了這個份上,您再同蘇將軍串供已經來不及了!此刻先帝英靈當在、列聖魂魄不遠、諸位大人都是見證,請太后明明白白地說清楚——您腹中的那個孽種,究竟是什麼人的?」


  蘇輕鳶正要答話,蘇翊又壓低了聲音急沖沖地道:「你要想清楚!薛厲是陸離的人,可他根本沒打算保你,你還不明白嗎!你勾引侍衛穢亂宮闈的謠言本來就是陸離派人散播出去的,你到現在還要執迷不悟嗎!」


  蘇輕鳶緩緩地搖了搖頭,沉聲開口:「不行,我不答應。」


  「太后,您『不答應』什麼?」薛厲聽到了這句話,立時在旁逼問道。


  蘇輕鳶轉過身來,冷冷地橫了他一眼,緩步走到祭台前站定:「你們兩撥人在朝堂上對咬的時候,哀家自然管不著你們的事;你們要咬到先帝的靈前來,哀家也不敢多說一句。只是——你們咬你們的,扯上哀家做什麼?你們如此信口雌黃,捏造謊言令先帝蒙羞,難道這也是為人臣子的本分嗎!」


  蘇翊重重地跪了下來,哀聲號哭:「太后,事已至此,您再忍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明明您才是被逼迫受屈辱的那一個,他們卻要把罪名全栽到您的身上、把污水全潑到您的身上,您還要維護那個惡徒嗎!您一直說隱忍不言是為了天下安穩,可是那惡徒逼迫您的時候,何曾想過天下安穩!悖倫辱母,神靈不佑,南越皇朝的天下,已不是您忍辱負重就能安穩的了,您醒醒啊——」


  蘇輕鳶「呵」地笑了一聲,面向靈位跪了下來。


  蘇翊立刻停止了哀號。心存狐疑的群臣也霎時安靜了下來,屏息凝神緊張地看著好戲。


  蘇輕鳶仰起頭,幽幽地笑著:「先帝,你瞧見了嗎?你走後,這南越朝堂成了個什麼鬼樣子!我不知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他們一個個都要逼死我……我不怕下去陪你,可是如今我若死了,污名就再也洗不清了!我是你的皇后啊,他們竟然污衊我懷了別人的野種……他們在罵你呢,罵你是一隻長滿綠毛的老烏龜,你聽見了嗎?你還不管嗎?你就這樣眼看著你的皇后被人欺辱嗎……」


  一聲「先帝」出口,她的眼中已滑下淚來。再往後越說越哭,最終跪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群臣見她哭得哀切,心中不免都有些惻然。


  陸鈞諾跑過來傍在蘇輕鳶的身旁跪下,「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父皇,他們都欺負母后,還有壞蛋想殺了母后、偽裝成自盡的樣子陷害皇兄,芳華宮的宮女和太監夜裡都不敢合眼……您要是再不回來,母后遲早要被他們給害死了!」


  「鈞兒,地上涼,你先扶母後起來。」陸離在旁冷聲命令道。


  陸鈞諾昂起頭,瞪圓了眼睛看著他:「我扶不動!你自己為什麼不扶?你怕旁人說你的壞話,所以寧可讓母后受委屈,是不是?」


  陸離略一遲疑,俯下身去雙手將蘇輕鳶扶了起來:「母后請稍安。朕相信朝中百官並非眼盲,是非清濁,他們自該有所判斷。今日……是時候還您一個公道了。」


  話音剛落,小路子忽然奔了進來,附到陸離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陸離沉聲道:「帶進來吧。」


  群臣詫異地看向門口,卻見小路子快步奔出去,又同淡月一起架著昏迷不醒的蘇青鸞走了進來。


  「淑妃怎麼了?」陸離擰緊了眉頭。


  淡月跪地哭道:「太后和淑妃娘娘本來好好地在地宮門口看翁仲的,跟著淑妃娘娘的小枝忽然不見了,太后又著急回來,就命奴婢跟著服侍淑妃娘娘,沒想到一個眼錯,淑妃娘娘竟然也不見了……奴婢嚇得半死,又不敢驚動旁人,找了半個多時辰才在地宮裡見著娘娘,然後小路子公公就來了……」


  「你說謊!」小枝抬起頭來,嘶聲怒吼。


  淡月大驚失色:「小枝?你怎麼會在這裡?一開始你明明是跟在淑妃娘娘身邊的,為什麼到了翁仲那裡你就不見了?」


  小枝臉白如紙,只會搖頭,竟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翊「呼」地站起身來,怒聲喝道:「照你的說法,後來淑妃身邊只有你一個人跟著?既如此,你如何證明淑妃昏迷不是你搞的鬼?」


  淡月高高地昂著頭,絲毫不懼:「將軍說這話可就不對了!整件事情的起因是小枝先消失了!如果後來發現小枝被人支開或者被人制住,您可以疑心是我、甚至是太後用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可是現在小枝卻比我們所有人都先到延德殿!一個正常的奴婢若是早知道主子遇險,難道不該拚死護主嗎?她怎麼會自己先跑掉了呢?再退一步說,如果小枝是僥倖從我手中逃出來的,她出現在這裡應該是向皇上告狀搬救兵吧?請問在場的諸位大人,小枝姑娘在殿中跪了多久了?她可有一個字提到我淡月謀害了淑妃娘娘?」


  群臣齊齊皺眉,一時有些鬧不清狀況。


  蘇輕鳶輕敲供桌,沉吟道:「小枝帶回來的話,是說哀家已在地宮斷龍石前自盡,如今淑妃卻恰好昏迷在地宮……莫非是有人想在地宮謀殺哀家,卻不慎誤殺了淑妃?」


  「小林子,快去傳太醫,淑妃娘娘可能中了劇毒!」落霞立刻高聲吩咐道。


  蘇輕鳶快步走過來,抱著蘇青鸞哭道:「都怪我!如果我多點耐心陪你而不是獨自趕回來,如果我沒有讓淡月跟著你,他們或許就不會弄錯——他們想殺的是我啊!」


  落霞扶著她的手臂,落淚道:「太后莫要自責,若非您為了祭禮匆匆趕回來,倒在斷龍石前的恐怕就是您和淑妃娘娘兩個人了!您若是遭遇了不測,縱有天大的冤屈也不會再有機會辯解了!」


  「誰要這樣害我?」蘇輕鳶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陸離面色陰沉:「那就要問問小枝是誰的人了!」


  淡月冷笑:「小枝十歲就進了將軍府,一直服侍淑妃娘娘至今,她自然是淑妃娘娘的人!身為奴才,竟勾結外人對主子下這樣的狠手,簡直罪不容誅!」


  薛厲眯著眼睛陰沉地想了許久,冷聲開口:「恐怕不是惡奴欺主那麼簡單吧?此婢服侍淑妃娘娘六七年,自然是淑妃娘娘的人,但誰又能說她不是蘇將軍的人呢?」


  定國公拈鬚道:「貼身婢女斷沒有認錯主子的道理。除非……」


  小路子立刻接道:「奴才特地細看過地宮裡的地面,在奴才帶人進去之前,裡面已經有許多新鮮的腳印——小英子粗粗數過,應該有兩個女子和至少五個男子在地宮出現過!」


  陸離將蘇輕鳶扶到祭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站直了身子冷聲道:「只有兩個女子,那自然是淑妃和後來進去的淡月了。小枝未曾進過地宮,卻跑到延德殿來信口雌黃、擾亂視聽,其心可誅!來人,把這個刁奴拖下去,嚴刑拷問!」


  「皇上,奴婢冤枉,淡月在說謊,太后在說謊!」小枝已經慌了。


  「沒用的賤婢!」蘇翊忽然揚起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小枝的臉上。


  他盛怒之下,這一巴掌用了十分力氣。小枝脖子一歪,竟就此昏了過去。


  薛厲冷笑道:「真相已經明擺著了,還審什麼?就算問出幾個奉命辦事的奴才來,又有什麼用?剛才這婢女信口雌黃的時候,是誰在跟她一唱一和、往皇上身上潑髒水,不是已經一目了然了么?蘇將軍,這會兒您已經無話可說了吧?」


  蘇翊只管怒視著蘇輕鳶,沒有理會薛厲的質問。


  定國公不住地捻著自己的鬍鬚,越想越覺得不對,忙向陸離使了個眼色。


  但陸離並沒有看他。


  這時,小林子帶著余太醫過來了。


  蘇輕鳶下意識地想站起來。陸離輕輕地在她的椅背上敲了兩下:「母后稍安。」


  余太醫替蘇青鸞診過脈,「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陸離擰緊了眉頭:「你確定要在皇陵給朕道喜?」


  余太醫打了個哆嗦,叩首道:「微臣失言……只是,淑妃娘娘身懷龍嗣,列聖在天有靈,也必定要與陛下同喜的!」


  陸離的臉上閃過一抹喜色:「當真?」


  「千真萬真!」余太醫說得十分篤定。


  蘇輕鳶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沉聲問:「淑妃為何昏迷不醒?」


  余太醫忙道:「是中了分量極重的迷藥,恐怕還要昏迷一陣子,太后無需擔憂。」


  陸離翹起唇角,滿臉喜色:「淑妃今日必定受了些驚嚇,你回宮之後儘快預備些寧神養身的葯送到延禧宮去——朕重重有賞!」  余太醫謝了恩,正要退下,蘇翊忽然上前攔住:「且慢!諸位大人可還記得老夫先前說過什麼?」


  「你先前信口雌黃了那麼多,誰要記你那些胡言亂語!」薛厲不客氣地道。


  蘇翊似乎也沒有生氣,面向群臣朗聲道:「你們不記得,老夫就再說一遍——昏君強納淑妃入宮,是為了給太后腹中的孽種掩人耳目!淑妃進宮之後幾乎無寵,龍胎從何而來?這分明是一出李代桃僵,真正有孕的應該是咱們太後娘娘才對!」


  「蘇將軍,你在質疑下官的醫術?」余太醫不樂意了。


  蘇翊回以一聲冷笑:「老夫並未質疑你的醫術——老夫質疑的,是你的醫品!」


  蘇輕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蘇將軍,回頭是岸。」


  蘇翊大笑一聲,轉過身來冷冷地逼視著她:「你倒做得一場好戲!你口口聲聲維護那昏君,莫非他並不曾逼迫你,而是你自願與他勾搭成奸?若是如此,老夫也算家門不幸,竟養出了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逆女!」


  薛厲耷拉著眼皮,冷冷地道:「事到如今,還爭執什麼?現有太醫在此,診一診脈不就什麼都明白了?」


  蘇輕鳶一拍供桌,「呼」地站了起來:「哀家是先帝親授金冊的皇后,豈能受群小之辱!你們要診脈,倒不如哀家當場剖腹給你們看好了!」


  薛厲順手從旁邊一個侍衛的腰間拔出一柄長劍,雙手奉了上來:「太后既有此意,這便請吧。若是事後證實太后清白無辜,微臣願自刎殉葬,以贖此刻無禮冒犯之愆。」


  這一出,誰也沒有料到。


  蘇輕鳶緩緩抬手,將那把劍接了過來,勾唇冷笑:「就憑你,只怕還不配替哀家殉葬!」


  說罷,她笨拙地將長劍舉起來,劍尖對準自己的下腹,重重地刺了下去——


  不就是賭狠么?她也會!


  「母后!」陸離迅速出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蘇輕鳶勾起唇角,向他涼涼地笑著:「你可知道,你這一攔,就算是把他們栽給你的罪名坐實了!」


  陸離奪下她手中的劍,用力擲在地上:「朕的朝中棟樑都不是瞎子!」


  鐵劍落地的聲音尖銳刺耳,「鐺啷啷」地響了許久。


  群臣如夢方醒,慌忙齊齊跪地:「請太后息怒!」


  蘇輕鳶緩緩地坐了回去,單手支在供桌上,撐住額頭:「崇政使,到底是誰給你的勇氣,寧可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污衊哀家?」


  薛厲擰緊了眉頭,一時無言。


  他沒有想到,在「賭狠」這一項上,他竟會輸給一個女人。


  蘇輕鳶沒有等到薛厲的回答,便將目光移到了蘇翊的身上:「蘇將軍,你的養育之恩,做女兒的從不敢忘,可是……陷害當朝皇帝這種事,恕我做不出來。你此刻束手認罪,哀家可保你不死;你若執迷不悟……」


  「究竟是誰在執迷不悟,你自己心裡清楚!」蘇翊背著手,針鋒相對。


  陸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在蘇輕鳶的面前跪了下來。


  蘇輕鳶立時坐直了身子。


  群臣更是齊齊吸了一口涼氣。


  在皇太後面前,皇帝雖要稱「臣」,卻是不需要下跪的。


  除非,有大罪。


  陸離扶著蘇輕鳶的衣袖,痛心疾首地道:「兒臣無能,使母后遭遇流言之禍,深感惶愧。母后若要責罰,兒臣無怨言,只是……適才那般驚人之舉,請母后萬勿再行。母后若是自戕於朕和百官面前,讓兒臣有何面目再為天下之君,讓群臣有何面目再做萬民表率!母后是四海之母,鳳儀天下,萬不可自輕身份,否則天下子民幾無立足之地啊!」


  蘇輕鳶閉上眼睛沉默良久,嘆了一口氣:「起來吧——都起來吧。」


  陸離站起身來,群臣忙也跟著站起,人人神色肅然。


  蘇輕鳶將手搭在供桌上,嘆道:「哀家方才只是一時激憤,並沒有責怪皇帝和你們的意思——余太醫,來診脈吧。」


  「這……微臣不敢。」余太醫有些打怵。


  「你就當請平安脈了,若是診出什麼來,直說就是。」蘇輕鳶平靜地教他。


  余太醫趨上前來診過脈,戰戰兢兢地道:「太后鳳體康健,並無疾病。」


  蘇翊發出一聲冷笑:「當然,就算診出什麼來,他也不敢說!老夫這兩日偶感風寒,臨行前把將軍府常用的大夫帶了過來——太后可敢讓他診一診脈?」


  蘇輕鳶尚未答話,薛厲又站了出來:「上山之前,微臣在山腳下看見了一家醫館。那大夫鬚髮皆白、仙風道骨,想必有點兒門道,不知太后可否屈尊,讓民間的大夫診斷一番?」


  陸離面色陰沉:「你們……太放肆了!」


  蘇輕鳶輕敲供桌,淡淡道:「看來,諸位大人都是煞費苦心啊!只不知,唱完了今日這一出,後面還有多少好戲等著哀家呢?」


  薛厲雙手抱拳,擲地有聲:「太後放心,若是今日證實您是清白之身,臣等今後必定虔心奉敬,絕不再有半分質疑!」


  「好個忠心赤膽不怕死的崇政使!」蘇輕鳶嘲諷地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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