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太后她,服毒自盡了!
十月十二日,懷帝駕崩百日之期。皇室宗親和文武百官素衣素服,浩浩蕩蕩趕往皇陵。
蘇輕鳶近日仍然時常倦怠,這一路車馬勞頓,實在辛苦。
好容易到了皇陵,照規矩要下車步行上山,少不得又是另外一重摺磨。
陸離走在她的斜後方,不敢快一步、也不敢慢一步。
甚至,連多看一眼都不敢。明明心裡緊張得要命,他卻只能目不斜視,一臉虔敬地看向山嶺高處的皇陵。
隊伍的後面,另外一道目光卻坦蕩得多,一路追隨著蘇輕鳶,從未離開。
可是,距離又太遠了。
幾百丈的距離,意味著身份判若雲泥,那是終其一生也無法跨越的天塹。
蘇輕鳶由落霞和淡月攙扶著,一步一步走得艱難。
皇家儀典一向沒有情面可講,漫說她只是身子弱些,就算當真已經病得只剩一口氣,爬也是要爬到皇陵的。
後面走著的文武百官、旁邊服侍的宮人內侍、里裡外外守衛著的皇家禁軍,以及遠遠地聚在山下看熱鬧的京郊百姓,無一不在悄悄地留意著蘇輕鳶的一舉一動,期待著從她的身上看出一點兒不尋常來。
半個時辰之後,站在舉行祭禮的延德殿門口,蘇輕鳶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落霞用帕子幫她擦了擦額角的汗珠,低聲問:「娘娘身子還受得住嗎?」
「受得住受不住,都得受著。」蘇輕鳶淡淡道。
後面的隊伍慢慢地跟著爬了上來。三跪九叩之後,女眷和百官便被分別請到兩邊的偏殿休息了。
除孝儀典冗長而無趣,幸好女眷和三品以下官員是沒有資格參與主祭的。蘇輕鳶知道暫時沒有自己的差事之後,便安心地在西偏殿的羅漢床上躺著了。
蘇青鸞怯生生地走了過來,自己搬了只小凳在旁邊坐下,握住了蘇輕鳶的手:「這樣跋涉,實在太苦了姐姐了——您這會兒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蘇輕鳶平靜地道:「還好。我自幼是野慣了的,沒那麼嬌貴。倒是你一向身子弱,這會兒累壞了吧?」
「我……也還好。」蘇青鸞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蘇輕鳶見她沒有旁的話,便只管自己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蘇青鸞卻俯下身來,湊到她的耳邊低聲問:「姐姐心裡可是在惱我近來少到芳華宮走動?」
「你多心了。」蘇輕鳶閉著眼睛隨口應付著。
蘇青鸞回頭向淡月落霞等人使了個眼色,卻沒有人肯退開。
無奈之下,蘇青鸞只得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姐姐,前幾天我見過父親,你想必是知道的了。我一直沒有想好怎麼跟你說,所以遲遲不敢見你——父親說,他已有十全的把握拉皇上下馬,如果你肯助力,將來蘇家的榮耀和富貴,你必是頭一份。」
「你會成為他的助力嗎?」蘇輕鳶平靜地反問了一句,連眼睛都沒睜。
蘇青鸞許久沒有答話。
蘇輕鳶也不著急,彷彿兩人聊的不是你死我活的話題,而是今天的天氣。
終於,在蘇輕鳶已經快要睡著了的時候,蘇青鸞遲疑著開了口:「我自然是跟著姐姐的。父親嚴厲有餘而慈愛不足,這些年倒是姐姐待我更好一些。姐姐與皇上同心同德、生死不負,青鸞自然不會讓姐姐難過。」
蘇輕鳶勾了勾唇角,笑道:「你若是違背了父親的命令,阮姨娘怕是要難過了。」
「她不過是一個奴才,難過不難過與我何干?」蘇青鸞的語氣十分平淡。
蘇輕鳶不置褒貶地「嗯」了一聲,淡淡道:「父親說是有十全的把握,陸離卻也自認已經胸有成竹。看來這一場交鋒,勝負之數還不好說呢。」
「皇上是君,父親是臣,從大義上來說,父親已經輸了。」蘇青鸞低下頭,略有些悵然地嘆道。
蘇輕鳶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勝者王侯敗者賊寇,這世上原本便沒有什麼『大義』。」
說到此處,蘇青鸞便沉默下來。
蘇輕鳶迷迷糊糊地打了個盹,睜眼看見妹妹依然坐在身旁,她的心中不禁疑惑起來。
她不能不懷疑蘇青鸞的用心。
鑾駕啟程之前,她在宮門口看見了程昱,後者對她說:蘇青鸞曾經找過定國公,聲稱上將軍蘇翊有謀反之心,勸定國公早些聯絡朝臣,以備不測。
蘇輕鳶對這個妹妹刮目相看。
要知道,青鸞自幼訥於言辭,在外人面前幾乎是說不出話來的。如今她竟有膽量遊說朝中重臣,不得不說這成長速度實在驚人。
那時蘇輕鳶尚未來得及表達她的驚訝,程昱又說了另外一件怪事:前兩天偶然遇見定國公的時候,蘇青鸞忽然轉了口風,說是如今局勢未明,勸定國公府作壁上觀,免得選錯了路。
蘇翊如今所謀之事,關乎天下。蘇青鸞的態度如此反覆無常,不僅讓定國公大皺眉頭,也害得程昱費了不少思量,一顆懸著的心就沒敢放下來過。
蘇輕鳶得知此事之後,心裡莫名地覺得有些慚愧。
瞧瞧吧:自幼膽小怕事的青鸞尚肯為了這件事情而辛苦奔走,她這個身為當事人的姐姐卻只管躲在芳華宮逍遙度日,是不是有些太不像話了?
細想起來真的有些難懂:青鸞這樣奔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青鸞的態度轉變,應該是在見過父親之後,那麼父親到底對她說了什麼?或者說,青鸞和父親達成了什麼樣的交易?
蘇青鸞見姐姐醒了,立刻露出了柔柔的笑容:「姐姐果然是累壞了——這會兒可好些了?」
蘇輕鳶眯起眼睛看著她:「你一向身子弱,更該好好歇著才對。在那麼小的凳子上坐著,不累嗎?」
「我想陪著姐姐。」蘇青鸞的樣子很是乖巧。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
除了幾位太妃之外,這殿中還有幾個不知道是什麼輩分的宗室女眷。那些人的品級都不高,規矩上也就不怎麼通,時常斜著眼角偷偷向這邊打量,嘴上雖然不敢說話,那眼珠子卻轉來轉去的十分不安生。
蘇輕鳶只瞟了一眼便覺得心煩,拉著蘇青鸞的手坐了起來:「咱們出去走走?」
蘇青鸞的眼睛立刻亮了:「青鸞正有此意,只怕姐姐嫌累。」
落霞聞言卻皺起了眉頭:「皇上囑咐過太后好生待著,不要亂走的。」
蘇青鸞笑道:「我們只在這附近隨便轉轉,不會惹事的。」
落霞還想說什麼,蘇輕鳶已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就是。青鸞的膽子比兔子的還小,『惹是生非』這個詞,從來與她無緣的——再說不是還有你嗎?」
姐妹倆一再堅持,落霞也阻止不得。於是蘇輕鳶帶了淡月和落霞、蘇青鸞帶了小枝,主僕五人一起出了門,揀著人少的方向信步走去。
落霞向周圍打量了一番,小心地提醒道:「這陵園是仿著宮城的規制建造的,再往後面走就是地宮了……那地方冷颼颼的,更沒什麼好看,不如我們回去吧。」
蘇青鸞笑道:「好容易出來一趟,再走走無妨的。我聽說地宮門口有許多精緻的翁仲,姐姐陪我去看一看可好?」
蘇輕鳶正覺得不願回去,自然沒有不答應她的道理。
陵園盡頭、地宮門口,確實擺放了許多石像:有文武百官,有山間百獸,也有翔龍、麒麟之類傳說中的瑞獸,錯落有致地排列著,一眼望不到盡頭。
蘇青鸞難得這樣高興,圍著那些石頭轉來轉去,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完全移不開眼睛。
蘇輕鳶卻只看了一會兒就煩了。再加上這一段路走過來也不近,她漸漸地覺得有些氣喘。
「淡月。」她向後面伸了伸手,示意淡月過來扶她。
後面卻沒有人應聲。
蘇輕鳶回過頭去,這才發現身後已經不見了淡月和落霞的身影。
不僅如此,蘇青鸞帶來的小枝也不見了。
蘇輕鳶心中越發狐疑,面上卻不動聲色。
過了一會兒,蘇青鸞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立時擰緊了眉頭:「那三個丫頭竟然比咱們還貪玩!叫她們跟著出來玩一會兒,她們倒真不客氣地偷懶起來!」
蘇輕鳶淡淡地笑著:「罷了,她們也是難得出來一回。你還想看哪裡?」
蘇青鸞歪著頭想了一想,笑道:「哪裡都想看!從來只在書上看到這些天家氣象,如今自己親眼見了,才知書籍文字萬萬不能寫出這種磅礴大氣,我今日才算是長見識了!姐姐,咱們進地宮去看看好不好?」
蘇輕鳶無奈地搖頭道:「地宮不過是一座墳墓,有什麼好看的?再說,斷龍石早已放下來了,咱們進不去的。」
蘇青鸞扯著她的衣袖,撒嬌道:「那咱們就去看看斷龍石嘛!姐姐,你知道我平常不出門,見識短淺……以後會被人笑話的!」
***
延德殿內,祭禮已經接近尾聲。
只等先前迴避到左右偏殿的的宗室女眷和三品以下官員們到來,再行一遍大禮,將喪服捧到祭壇上焚化后,便可大功告成、打道回宮了。
誰知事情偏偏就出在這個時候——前往西偏殿傳諭的小太監回來報說,太后和淑妃都不在殿中。
陸離臉色大變:「什麼叫『不在殿中』?她們去了哪裡?出去多久了?」
小太監哭喪著臉:「總有快兩個時辰了!太後身邊的小林子說,是淑妃娘娘約著出去走走,誰知一走就沒有回來……奴才們不敢打斷祭典,只能叫了一隊侍衛悄悄地去找——如今還沒有找到。」
陸離黑著臉喚了小林子進來,卻也沒有問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只知二人是往陵園那邊走了。
這時百官和其餘的宗親女眷都已到齊,殿中的氣氛一時有些怪異。
若是尋常人不來也就罷了,皇太后可不是尋常人。
女眷解喪服除孝的時候,是一定要由太后帶領的。這是祭禮之中重要的一環,斷沒有略去的道理。
除非太后不在人世,才可以由位分最高的太妃代行此禮。
殿中眾人面面相覷,誰的臉色都不好看。
憤怒者有之、疑惑者有之,更多的人卻不由自主地把這件異事同某些陰謀聯繫起來,悄悄地攥緊了雙拳。
陸離按捺不住,猛地推開小林子,立刻便要衝到外面去。
「皇上!」禮部的幾位官員齊齊衝上來攔住了他。
「滾開!」陸離厲聲怒吼。
禮部尚書擋住門口,一板一眼地道:「皇上請留步。祭禮尚未結束,您不能離開延德殿,否則大大不吉啊!」
陸離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若是太后遭遇不測,你們……」
「皇上,皇上!」一個尖銳的女聲忽然在外面響了起來。
陸離微微一怔,那人已沖了進來。
是蘇青鸞身邊的小枝。
她一進門便跪撲在陸離的腳下,嚎啕大哭:「皇上,太後娘娘她、她……」
「好好說話!」陸離急得眼睛都紅了。
小枝重重地將額頭碰在地上:「太後娘娘她……她在地宮斷龍石前,服毒自盡了!」
陸離怔怔地站著,好像根本沒有聽懂她這句話。
小枝等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抬起了頭:「皇上?」
陸離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眼睛卻紅得嚇人,像要噴火。
他忽然伸手提起了小枝的衣領,重重地將她甩了出去:「一派胡言!小路子,把這個賤婢拖出去亂棍打死!」
小枝嚇得腿都軟了:「皇上,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奴婢親眼所見,太后和淑妃娘娘一起走進了地宮,在斷龍石前,太后自言自語地說了幾句話,奴婢和淑妃娘娘都沒有聽清楚,一轉眼就看見太后從香袋裡取出一顆藥丸吞了下去——當場就沒有氣息了!」
陸離緩緩地放開了手,指尖微顫,面無人色。
小路子在旁低聲提醒道:「皇上,是不是即刻派人到地宮去看看……」
陸離怔怔地站了許久,終於澀聲開口:「朕……親自去。」
「可是皇上……」小路子欲言又止。
陸離看了他一眼,咬牙道:「你們在此等候,不得隨意走動。」
小路子心領神會,慌忙高聲應下。
陸離挺直了胸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地向外面走去。
因為腳下發虛,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
將到門口時,身後忽然響起一聲斷喝:「且慢!」
陸離站住腳步,沒有回頭。
蘇翊越眾而出,走到了大殿中央:「皇上如此著急出去,卻把群臣留在延德殿中,是何用意?」
陸離沉聲道:「儀典未完,本不該輕易中斷。只是朕憂心母后安危,不得不親往地宮一行,父皇想必不會怪罪——怎麼,上將軍有異議?」
蘇翊面色冷峻、咄咄逼人:「按照這個丫頭的說法,太后業已仙逝,有何『安危』可言?皇上既然知道儀典不可中斷,卻仍然執意親往地宮,恐怕不是出於孝道那麼簡單吧?」
「蘇將軍,你是在質問朕嗎?」陸離猛然轉過身來。
蘇翊毫不示弱地瞪著他:「正是!微臣正是要質問皇上——聽聞太后服毒之後,您沒有質疑這丫頭的話是否可信,卻一味著急親自去看,究竟是因為『至純至孝』,還是因為心中有鬼,急著前往地宮毀屍滅跡?」
陸離心急如焚,實在無心同他爭執。
小路子見狀便昂起了頭,厲聲喝道:「蘇將軍,請記住這是在皇陵!您如此信口開河,當真不怕歷代先帝英靈不遠嗎?」
蘇翊發出一聲冷笑:「歷代先帝英靈不遠?若是先帝當真有靈,最先害怕的應該是咱們皇上才對!皇上,您做下那等悖逆人倫、禽獸不如之事,難道便不怕您的列祖列宗在此看著您嗎!」
小路子嚇得臉都白了:「蘇將軍,您……」
蘇翊斷喝一聲,隨手把癱在地上的小枝又提了起來:「你剛才的話,恐怕不盡不實!地宮之中太後到底說了什麼,你當真一個字都沒聽到?」
小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奴婢、奴婢不敢說……」
「說!」蘇翊聲若洪鐘。
小枝顫著肩膀哭了許久,斷斷續續地道:「奴婢聽見太後娘娘說了些『生不如死』、『罔顧人倫』之類莫名其妙的話,還說『無顏見先帝於地下』什麼的,奴婢也聽不明白。只記得太后彌留之際還吩咐了一句『屍首焚化后撒在大路中央,讓千人踏萬人踩,或可稍減今世的罪孽』……」
「我的女兒啊!」蘇翊的臉上老淚縱橫,「你何罪之有?有罪的是那個逼迫你的人,是那個目無人倫、連嫡母都不放過的畜生啊!」
「小路子,帶一隊人到地宮,不拘看到什麼、看到誰,一律帶到這裡來。」陸離攥緊了雙拳,冷冷地道。
小路子不敢遲疑,立刻出門帶人去了。
陸離緩步走到祭台前,面向眾人掃視了一圈:「蘇將軍這番話,朕不明白,也不敢明白。只是你這般咄咄逼人,倒讓朕想起了一件事——近來朝廷內外人言如沸,污言穢語不堪入耳,朕一直沒有查到是何人興風作浪,如今看來恐怕與蘇將軍脫不了干係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皇上那樣肆無忌憚,當真以為能瞞得住天下人嗎?」蘇翊針鋒相對。
陸離神色黯淡,許久才道:「朕一向不懼人言,自以為謠言終有消散之時,沒想到……若是旁人也罷了,母后是你親生之女,蘇將軍如何忍心編造這般惡毒之語,逼得她無處安身!母后一身清白,竟最終難逃流言之禍,果真是人言可畏,人心可畏啊!」
他語氣哀慟、面如死灰,這番話說出來情真意切,聞者無不惻然。
不同於百姓的獵奇心理,朝中官員還是相信陸離的比較多一些。
畢竟,那是他們的皇帝。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的帝王會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的。
所以,在蘇翊再次站出來的時候,立刻有人忍不住了:「蘇將軍,你不僅當面對皇上無禮,更兼惡意誹謗、造謠生事,究竟是何居心?」
「老夫有沒有惡意誹謗,一會兒便見分曉,你急什麼?」蘇翊絲毫不懼。
蘇輕鳶在朝臣們眼中的形象一直不算好,群臣對她的信任遠不如對陸離那樣堅定。所以,此刻有許多人漸漸地開始擔憂起來。
崇政使薛厲站出來冷笑道:「蘇將軍所謂的『見分曉』,該不會是你和太后合謀偽造的什麼『證據』吧?太后和淑妃都是你的女兒,你父女三人居心叵測,誰人不知?」
蘇翊冷冷地向薛厲橫了一眼,厲聲道:「你大可以強詞奪理,孰是孰非天下自有公論!我女兒入宮當夜便被這狂徒玷污,不分晝夜當眾宣淫,芳華宮、養居殿兩處宮人內侍皆可作證!當時先帝新喪,天下皆以為是太后命數不吉,視之如洪水猛獸,以致她一個弱質女子呼天不應叫地不靈,幾番尋死不成,最終還是懷上了這淫徒的孽種!陸離,你敢不敢對著先帝的靈位發誓,我剛剛的話全都是信口胡言?」
陸離面沉如水:「你的話自然是一派胡言,可是朕憑什麼要任你擺布?蘇將軍,你該不會以為這天下已經可以任你掌控了吧?」
蘇翊厲聲怒吼:「這天下自然不會任老夫掌控!老夫今日上山,就沒打算活著下去!諸位大人,你們細想想——此人標榜忠孝仁義,為何在孝期未滿便匆忙納娶我蘇家幼女青鸞為妃、連一兩個月都等不得?那是因為他想逼迫太後生下那個孽種,養在淑妃名下掩人耳目!可惜太后尚存廉恥之心,不肯忍恥偷生任他擺布!陸離,你逼奸嫡母、亂倫悖禮,終致太后自戕、天家蒙羞、列聖無顏,你還有何顏面立於先帝靈前、還有何顏面坐在朝乾殿上、還有何顏面妄稱九五之尊!」
他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字字炸響,聲震屋瓦。
在厲聲喝罵質問的同時,他一步一步走到陸離的面前,凌厲的目光死死地逼視著他,就如同他在戰場上盯著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小兵一樣。
氣勢,本身就是他殺人的利器。
群臣見他如此咄咄逼人,心下不免暗犯嘀咕,不由自主地信了他幾分。
出人意料的是,陸離竟完全沒有被蘇翊的氣勢嚇住。
等蘇翊的罵聲告一段落之後,陸離竟然緩緩地勾起唇角,笑了:「前些日子母后對朕說,蘇將軍年事已高,神志不清,恐怕已不能勝任上將軍之職。那時朕只當母后在說笑,此時看來,上將軍的腦筋確實有些不清楚啊!」
「陸離,你不必再垂死掙扎了!」蘇翊輕蔑地嘲諷道。
陸離的神色不知何時已變得十分平淡。他始終沒有像蘇翊那樣咄咄逼人,但不知怎的,他的氣勢似乎也沒有被壓下去。
面對蘇翊的嘲諷和逼迫,他笑得越發從容:「蘇將軍,垂死掙扎的人,恐怕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