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豈止不能見人而已!
蘇輕鳶打了個寒顫。
她怕死。
可是,現在這算什麼啊?
她不敢哭,更不敢推拒掙扎。她漸漸地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胸中憋悶得厲害,卻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他那雙鐵索一般的手臂。
陸離像是某種猛獸,殘忍地在她的腮邊、頸下撕咬著,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嘶吼:「是我的,最終仍舊是我的……」
蘇輕鳶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昏睡過去的。
她只知,醒來已是次日清晨。眼前仍是大紅的輕紗,亮得刺人的眼。
不是夢。
昨夜那些荒唐的事,都是真的。
一天之內,她從一個皇帝的手裡接過了鳳印金冊,卻同另一個皇帝在這紅綃帳中、百子被上,度過了她的花燭之夜。
這件事若是傳到外面去,蘇家……
蘇輕鳶的臉色霎時慘白如紙。
「疏星。」她的聲音沙啞得好像剛剛吞下了一把沙子。
「娘娘可是要起身梳洗?」疏星在外面躬身請問,語氣平淡。
蘇輕鳶遲疑不語。
淡月走進來掛起了紗帳,往蘇輕鳶身上看了一眼,又慌忙別過臉去。
蘇輕鳶見她眼角猶有淚痕,心頭不免又是一陣酸苦。
疏星沉聲道:「熱水已經備下了,娘娘快起身梳洗吧。剛剛有人送來了喪服,叫咱們儘快到前頭去。」
蘇輕鳶抬了抬手。淡月立刻上前來扶她起身,眼中卻又掉下淚來。
「咱們不用死了,你還哭什麼?」蘇輕鳶咬牙下了地,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淡月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他怎麼可以那樣對你……」
蘇輕鳶低頭看著腳尖,緩步走到妝台前坐了下來。
疏星跟過來幫她穿好了中衣,低聲道:「昨晚殿中的宮女,我已經訓誡過了。只是……」
蘇輕鳶冷笑:「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就算把她們全殺了,外面也未必就不會知道——何況還有朝乾殿的人!」
淡月哭出了聲:「這樣的事若是傳出去,娘娘今後還怎麼見人?」
蘇輕鳶看著鏡中的自己,涼涼地笑著:「穢亂後宮,那是要滿門抄斬的,豈止不能見人而已!」
疏星臉色微變,許久才低聲勸道:「娘娘且放寬心。如今還不到那個地步。」
蘇輕鳶在淡月的背上拍了兩把:「你好好學學疏星,別只顧哭!在宮裡混日子,就得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再說這會兒泰山不是還沒崩嗎?」
「泰山沒崩,可是皇上……」淡月站直了身子,拚命擦淚。
蘇輕鳶垂下眼瞼,許久才發出一聲若無其事的輕笑:「『崩』了的那個要叫『大行皇帝』,現在的皇上是陸離。你嘴上注意點,稱呼可不能再錯了。」
淡月不敢再多說,忙叫進幾個小宮女來幫蘇輕鳶梳頭洗面,穿了喪服便急急地出了門。
此時,宮城之內已是一片素白。
蘇輕鳶頓住腳步,向疏星道:「我和淡月先走,你回去把殿內那些喜慶顏色的東西全都收起來。尤其是床帳被褥,都換成素色的吧。」
疏星低頭應了,快步退了下去。
蘇輕鳶同淡月一起匆忙往朝乾殿去,身後卻傳來一聲斷喝:「前面是哪宮裡的奴才?見著娘娘也不行禮,還敢跑?」
淡月挺起了胸膛,回過頭去:「大膽!這是皇……」
蘇輕鳶怕她失言,忙截住她的話頭,淡淡道:「我們是芳華宮的。」
那宮女臉色一變:「你就是那個掃把星?」
蘇輕鳶回過頭去,眯起眼睛向那宮女的主子打量了一番:「昨日大殿之上並未看見你。想必你就是那個裝病不肯出門的沈貴妃吧——今後怕是要改稱『沈貴太妃』了。」
沈素馨將細細的眉梢一挑,發出一聲冷笑:「新帝仁慈寬厚,當然不會虧待了我們這些長輩。不過你嘛……」
蘇輕鳶聽到「長輩」二字,覺得分外刺耳,後面的話便沒有聽見。
沈素馨頓了一頓,又道:「鈞諾剛剛在前頭哭昏過去了。你好歹是他的親姨娘,還不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