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求我

  陸離抬腳跨進殿門,看見眼前的場景,目光立時冷了下來。


  李全忠躬身迎著,小心地開口:「皇上……」


  眼前只見白影一閃。


  隨後,四個小太監幾乎同時被摔了出去。其中一個人手裡還緊緊地抓著白綾,連帶著蘇輕鳶一起狼狽地跌在了地上。


  蘇輕鳶覺得自己的脖子幾乎要被勒斷了。


  疼。


  但最疼的地方並不是脖子。


  她艱難地仰起頭來,迎著那道冰冷的目光,喉嚨里發出一聲乾澀的笑:「你此刻過來,是要親手了結我嗎……」


  陸離聞言,臉色更加陰沉了幾分。


  蘇輕鳶扯著他的衣袖坐了起來,很不客氣地把剛才疼出來的眼淚盡數抹到了他的袖子上。


  陸離低頭看著她散亂的青絲,神色複雜。


  這個女人,倒也不算太傻。


  這會兒,她脫下了冊封大典上穿的九鳳后袍,摘下了鳳冠、拆散了髮髻,身穿一襲竹青色紗裙,依稀還是從前那副恬淡溫雅的少女模樣。


  能做到這一步,也算她有心了。


  陸離冷哼一聲,甩手推開蘇輕鳶,皺眉看向地上那具散發著惡臭的屍體:「這是怎麼回事?」


  蘇輕鳶扶著桌角站起身來,努力地挺直了胸膛,看著他:「你一定要我死,我也無話可說……可是我不想死成那個樣子,太難看。」


  陸離眯起眼睛,危險地看向李全忠。


  後者「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皇上,奴才叫他們預備的是鶴頂紅,許是小猴兒們弄錯了!」


  「斬了。」陸離沉聲道。


  李全忠微微一愣:「這毒酒也不知道經過了幾個人的手,哪裡還查得出是誰搞錯……」


  他的話尚未說完,門外已衝進幾個侍衛來,將他本人連同先前的四個小太監一起拖了下去。


  李全忠這時才意識到需要「斬了」的人也包括他自己,立時嚇得尿了褲子。


  那個枉死的小太監的屍體也被帶了下去。蘇輕鳶依然盯著地上的那攤污血發獃。


  陸離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怕了?」


  「如果我說『怕』,你會放過我嗎?」蘇輕鳶幽幽地笑了一聲,將目光移到了陸離的身上。


  對視之後,她的目光越發黯淡下來。


  眼前這個人,陌生得讓她害怕。


  她曾經以為這個人的心裡是有她的。直到三個月前,這場美夢才驀然驚醒——


  那一天,立后的聖旨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突然降到了將軍府。她讓疏星拿著書信去向他求救,換回的卻是一封賀表。


  他祝賀她即將飛上枝頭,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他的用意,她至今不懂。想必以後也沒有機會懂了。


  如今,他已是這天下的主人,而她……


  就在她接過鳳印金冊的那一刻,皇帝忽然昏倒,不到半個時辰便已龍馭賓天。


  這頂「妖孽」的帽子,她是甩不脫的了。


  新皇帝要殺她以平天下物議,也是理所當然。


  今日在殿中呆坐了一整天,蘇輕鳶早已看清了自己的處境。


  她將目光移開,澀澀地嘆了一口氣:「我很怕疼,能不能幫我選一種不那麼痛苦的死法?我不在乎全屍不全屍……」


  「你就那麼想死?」陸離冷笑著打斷了她的話。


  蘇輕鳶昂起頭看著樑上的雕花,語氣冷淡:「如果我沒記錯,剛才的毒酒和白綾似乎是你叫人送來的。」


  陸離抬起手來,托起了她的下巴:「我讓你死,你就肯乖乖去死?你不是喜歡榮華富貴嗎?皇后的位子才坐了不到一天,你真的甘心?」


  蘇輕鳶擰緊了眉頭。


  她什麼時候說過喜歡榮華富貴?

  陸離低下頭,氣息拂在她的耳邊:「求我。我非但可以不殺你,還可以讓你繼續做南越皇朝最尊貴的女人。」


  蘇輕鳶疑惑地看著他。


  她並不太確定自己是否理解了他的意思。


  陸離顯然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在蘇輕鳶理出頭緒之前,他忽然伸手將她抄了起來,疾走幾步闖到珠簾之後。


  那裡有一張朱漆描金的龍鳳拔步床,上面掛著大紅的紗帳,鋪著為今晚帝后洞房花燭而準備的百子被。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蘇輕鳶發現自己已躺在了百子被上,睜眼便看見鮮紅的帳頂。


  她的意識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隨後猛然驚醒過來:「你,你不能這樣……」


  陸離伏在她的耳邊,聲音沙啞而冷厲:「你也可以選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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