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賜死
「來了!娘娘,朝乾殿的李公公來了!」小宮女淡月慌裡慌張地從門外闖了進來。
蘇輕鳶霍然站起身,又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坐了下去,穩穩地吐出一個字:「傳!」
話音剛落,李全忠已走了進來,在外殿正中央昂然站定:「聖上口諭!」
蘇輕鳶正襟危坐,沉聲開口:「李公公,『聖上』是誰?」
李全忠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除了臨川王,還有誰堪承大統?」
蘇輕鳶下意識地攥緊了雙拳,許久才澀聲追問:「不是有太子么?」
李全忠「嘿」地一笑:「奴才是個內臣,不敢過問天下大事——蘇四小姐一介女流,似乎也無權干涉政事吧?」
淡月柳眉一豎,站了出來:「李公公的稱呼是不是錯了?我家主子是有鳳印金冊在手的皇后!即使臨川王即位,也該尊我家主子為皇太后,這『蘇四小姐』四個字從何說起?」
李全忠不屑地橫了她一眼,甩一甩拂塵尖聲宣道:「聖上口諭:『上將軍蘇翊第四女蘇輕鳶,性情乖戾、德行有虧,不堪為天下之母!念其祖、父之功,特賜毒酒一杯,留其全屍,以嬪妃之禮下葬,欽此!』」
蘇輕鳶坐著沒有動。
一個小太監捧著個小小的茶盤走了進來。茶盤中那一杯清酒,倒映著滿屋子鮮紅的顏色,像血。
「蘇四小姐,上路吧。」李全忠的語氣輕飄飄的,拖著長長的尾音。
蘇輕鳶抬起頭來看著他:「陸離當真希望我死?」
旁邊的小太監立時白了臉色。
李全忠沉下了臉:「竟敢直呼當今聖上名諱——只這一條已是死罪了!」
蘇輕鳶起身接過那杯酒,順手潑在了小太監的臉上:「叫陸離自己來見我!」
小太監嚇得面如土色,忙抬起袖子在臉上亂擦亂抹。
李全忠冷笑:「蘇四小姐,老奴勸你還是識時務的好!大行皇帝在你進宮當日駕崩,這可是亘古未有之怪談!聖上但凡心狠一點,給你定個妖孽禍國的罪名,抄家滅族也不為過!如今將軍府無恙,你自己還能保有全屍,這是天大的恩德,你還不知足嗎?」
「恩德?哈哈……」蘇輕鳶啞聲笑了。
這時,那個被潑了一臉毒酒的小太監忽然「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臉色迅速變黑,凡是能看見的地方都長出了駭人的黑色血泡,腥臭的氣味很快便在殿中蔓延開來。
殿中所有人齊齊變了臉色。
蘇輕鳶呆站了好一會兒,勉強扯了扯唇角:「他說要給我留下全屍,就是這樣的『全屍』?」
李全忠無言以對。
蘇輕鳶回到窗前坐下,抬手撐住額頭,「呵呵」地笑了起來:「陸離,我竟不知道你這樣恨我……」
李全忠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的差事,狠狠地咬了咬牙:「蘇四小姐,既然你自己不肯要體面,可就別怪老奴冒犯了!」
說罷,他抬頭向門口招了招手,立刻有四個小太監沖了進來。其中一人手裡拿著一條長長的白綾,極其麻利地套在了蘇輕鳶的脖子上。
淡月、疏星兩個丫頭忙搶上來跟小太監們廝打,別的小宮女卻依然低眉順眼地站著,彷彿泥塑木雕。
蘇輕鳶拚命護住脖子,發狂一般地對著小太監們亂踢亂咬。
「都麻利點,聖上等著回話呢!」李全忠沉聲喝道。
蘇輕鳶昂起頭來,厲聲嘶吼:「陸離,你不得好死!」
「目前看來,不得好死的似乎是你。」門外響起一聲陰沉的冷笑。
蘇輕鳶一呆,護住脖子的手下意識地放了下來。
與此同時,小太監們狠狠地擰住了她的手臂,繞在她脖子上的白綾驟然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