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不是你搶,就能是你的
說實話,我本來就哭得有點綳不住臉上的表情,就算不照鏡子,我都能想象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彆扭,梁毓言語氣又這麼溫柔。這感覺像極了我獨身在無邊無盡的海上飄,出現了他這麼塊浮木,下意識地我就反手環住了他的腰,將腦袋埋在了他的胸口。
「也沒什麼……」
掐著嗓子說話真的十分難受,眼淚也不斷地在眼眶打轉。
話音落下,梁毓言默了默,手掌抵在我的後腦上,說。
「想哭就哭出來吧,這裡也沒外人,我也不會嫌棄你。」
他這麼說,也確實是真的不嫌棄,畢竟我眼淚鼻涕的,就這麼蹭了他一領口,這外套看樣子就很貴,他也不在乎。
「哭夠了你可以告訴我,到底是誰欺負你了嗎?」
原本他不問還好,我多多少少能控制住點情緒,可他這麼一問,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眼眶又特么不爭氣的一酸。
可我總不能把所有事告訴梁毓言,沒有一點秘密的人,太容易被別人掌控了。再者我從來不相信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對我好,就算真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兒,也輪不到我。
「真的沒事,只是工作很累,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我也不是聖人,總得發泄一下,不然憋著太難受了。等會兒就好了,真的。」
由著我整張臉都埋著,說話的聲音也有些發悶,但也算能掩飾一些,所以我一直沒抬頭。
梁毓言當然不會相信,他還想問點什麼,我就先一步繞開了這惱人的話題。
「你怎麼來了?我記得樓下保安還挺嚴的,下班的點,不會輕易放外人進來,你也沒工卡,怎麼進門的?」
聞言,梁毓言輕輕地笑了一聲,扶著我的肩頭,將我推開了點距離,而後認認真真地打量了我一遍,才回。
「我昨天就和你說過,下班會來接你,你一直不下來,電話也不接,我擔心,就上來了。」
他虛指了一下自己的臉,笑意更濃了。
「我還需要刷卡嗎?現在整個H市的人都知道我們有一腿,我刷臉就夠了。」
他說這話時,表情得意洋洋的,模樣不知道多逗,那鼻尖就差仰到天上了。
我不禁被他逗笑了,吸了吸鼻子,埋汰了一句。
「無賴——」
看到我笑,梁毓言似乎松下了一口氣,薄唇微張,還沒能接話,我的手機又響了,我們幾乎是同時將目光落在了手機屏幕上,看清來電顯示,我們均愣住了。
片刻,他身子一斜,讓開了一條道,淡淡地說。
「接吧。」
我猶豫了數秒,深吸了幾口氣后才接起電話,周奕琛開口第一句話就是。
「下來。」
他的語氣不容抗拒,滿是命令,我沒吭聲,他又道。
「我在你公司門口。」
靜默了一會兒,我回。
「我在公寓了,你——」
「五分鐘之內。」
說罷,他也不再給我找借口的機會,直接掐斷了電話。
我仍保持著舉著手機的姿勢,條件反射般就看向了梁毓言,梁毓言聳了聳肩,眼底閃過了一絲玩味,像是有些巴不得讓周奕琛看到我們一直呆在一起,兀自拿起了我的包,轉身就往門外走。
我愣了數秒才跟出去,出了辦公室,我才知道梁毓言是怎麼進來的,部門的玻璃門大開,該是誰走的時候忘記關了,他恰好就鑽了這個空子。進了電梯,梁毓言側過身子笑著說。
「大哥還挺關心你的,南南,你們——」
他欲言又止,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似乎想試探我的反應,我蹙了蹙眉,「大概是有事找我吧,我們平常也很少聯繫。」
說完,我又問自己,我為什麼要解釋?這樣顯得我和梁毓言好像真是新聞上報道的那種關係,聽到我的答覆,梁毓言噗笑出聲,他一點也沒掩飾自己的聲音,斜靠在電梯的一側,側目望著我。
我暗自翻了記白眼,似警告般揚了揚拳頭,「梁毓言,你別以為我心情差,就能坑我了。」
梁毓言眉梢一挑,將我的包掛在了我的肩頭。
「我可什麼都沒說,是你自己心虛。」
雖然是句玩笑,但他卻是沉著臉說的。之後,他也不再說話,目不斜視地望著電梯上跳動的數字。
我和梁毓言一前一後出了公司大樓,周奕琛的車子停在正中間的位置,都不用找,一眼就能看到。
周奕琛背對路燈而立,站得很直,一動不動的,整張臉都埋在陰影中,就算僅隔了不到一米的距離,我依然看不真切他此時的表情,只知道他極為嘲諷地用鼻子哼哼了一聲,順帶彈掉了手中的煙頭,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煙頭恰好落在了我的腳邊。
他也不說話,我亦不知道該先說什麼,總覺得氣氛十分尷尬。
最後,還是梁毓言輕鬆地打破了這份沉寂,先與周奕琛打了聲招呼。
「大哥真是日理萬機,哄完桃子,還不忘來看看舊愛。你這麼忙,心不累嗎?」
他這話說得特別不對味,嘲諷意味極強,就像有意挑釁一般。我不由咬緊了下唇,心裡更是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面對冷嘲熱諷,周奕琛僅是冷笑了一聲,他直接無視了梁毓言,跨前了幾步,抬手就往我懷裡塞了個東西,我垂下眸,看見懷裡多了一個毛絨玩具,長得還特別丑,是只豬,做得極為逼真,毛很短,眼睛很小。我敢說這玩意兒就是倒貼錢都不會有人想要,但看到豬耳朵上掛著的標籤,價格還貴得離譜。
周奕琛這人多半是有毛病,大抵製造商就是坑他這種是金錢為糞土的有錢人吧。
我動了動唇,剛想問他什麼意思,梁毓言就打趣地靠近了我,冷睨了一眼豬玩偶,調笑著道。
「大哥,你還真以為南南是三歲小孩,這種哄人的方法會不會太過時了?你也是挺能的,這東西你從哪兒買的?」
我暗暗地用手肘懟了一下樑毓言,用眼神示意他別火上添油。
畢竟周奕琛也不是吃素的,他要真嘲諷起來,梁毓言不見得能說得過他。
我心情本就很低落,真的分不出多餘的心思夾在他們中間做和事佬。
周奕琛聞言不怒反笑,不冷不熱地回。
「你趁著現在是個閑人,就多陪陪她吧,否則要真忙起來,你也分身乏力,你們見不到面,心裡也怪難受的。特別是你,也就現在能逞一時口快,做慣了牛皮糖,真要甩開了,那感覺可不是那麼好受的。說到底,誰是正真的贏家,真不好說。」
「畢竟有些東西,不是你搶,就能是你的。」
他意味深長地說著,語氣要多別捏就有多彆扭,聲音中還帶著幾分不爽。莫名的,因為這句話,梁毓言挺直了背脊,不再作聲,只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們。
周奕琛擺了擺手,對著我說。
「收好,別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我冷笑了一聲,「謝謝提醒,不用你操心。」我反手就想把這隻丑到讓人不想多看一眼的豬甩他臉上,他緊盯著我的動作,大抵猜到了我要做什麼,頃刻間便按住了我的手背,還暗搓搓地狠掐了一把。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怒視著他,罵人的話還梗在喉嚨里,他就黑著臉迅速地又接了一句。
「蘇南,你有沒有禮貌,別人送的東西,就該好好收著,你父親悉心教了你這麼多年的規矩,都丟乾淨了?」
隨即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抿緊了薄唇,轉身就拉開了車門,走前,他不忘提醒梁毓言。
「記得早點回來,你那媽要知道你未婚就在外面和別人玩激情,多半是要瘋了。你這麼大個人了,總不能一直讓你媽擔心,不給別人添堵,是成年人的美德——」
撂下這句話,周奕琛踩足了油門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之中,我回過身,梁毓言此刻已經斂住了臉上所有的表情,眉頭蹙得極深,感受到我的視線后,他又換回了往日的溫和,拉著我的手,說。
「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幾乎無言,梁毓言綳著張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偶爾眉心會攏一攏。
下車的時候,梁毓言忽地摁住了我的肩頭,半個身子都傾斜了過來。
特別認真的問了我一句。
「南南,你會跟大哥和好嗎?」
短暫的沉默后,我暗暗地掃開了他的手,回。
「我和他之間根本不存在『和好』這一說,戀人之間才是和好,我和他又算什麼?」
可梁毓言直接忽略了我這句話,文不對題地沉聲說,「他能給你的,我一樣可以給你,南南,你是不是也以為我是故意想和大哥搶?只要是他的,我都想要。」
說到這裡,梁毓言很突然地就放輕了聲音,語氣頗為無奈。
「我也是爸的兒子,但和大哥比,卻不一樣。我媽嫁進周家的時候,大哥的母親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但並不妨礙他覺得我和我媽居心叵測,畢竟他們結婚的時候,已經有了我的存在,而這些,在大哥眼裡不過是個形式。」
說這些話的時候,梁毓言眼中滿是苦楚,胸口也略微有些起伏。也是,把傷口撕開給別人看,這種感覺並不好,我竟有點感同身受。
「你別多想,就算你媽嫁進了周家,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你沒有錯。」
聞言,梁毓言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十分好看的弧度,我有沒有說過,梁毓言笑起來真的很勾人,不得不承認,周家的基因格外好,他眸光微閃,隱約還能看見兩個酒窩,牙齒整齊且潔白,「嗯,我知道。但是,南南,我還是想跟你說,你不一樣,我為你所做的一切,說過的話,也都是認真的,和大哥無關。」
他這樣說,我卻不知道怎麼接。
假設他的確是認真的,我確實無法回應他,要我再愛上一個人,太難了,我不敢賭,也無法給予他百分之百的信任。這樣狠不公平,我也不想這麼自私。
我動了動唇,話還在嘴邊,梁毓言大約猜到了我想說什麼,不著跡地緊了緊我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我,什麼都別說,他並不想聽。
短暫的沉默后,他主動替我解開了安全帶,「上去吧,早點休息,晚安。」
這次,他沒等我進公寓大樓,第一次比我先走。
我看著他的車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心頭微微一動。
下了電梯,我還沒來得及掏出鑰匙,一道黑影從我身前閃過,緊接著,我的手臂間就傳來了一股巨大的力道,不由分說地將我拖到了走廊的盡頭,我低呼了一聲,因為拉扯的關係,周奕琛送我的丑豬也掉在了地上,借著月光,我看清了眼前人的臉。
提在嗓子眼的心算是放下了,但不免還是有些詫異,蘇敘比了一個噓禁的手勢,靜默了片刻,俯身替我撿起了那隻豬。
「南南,你和劉然的關係不錯吧——」
他陰惻惻地這樣一問,我背脊不禁傳來了一陣惡寒,我暗自環視了一下四周,安安靜靜,空無一人,楊語的公寓門緊閉,裡面一點兒聲響都沒有,看時間,她多半也沒睡。我起初以為蘇敘是從楊語公寓出來的,但並不是,他很直白地告訴我,他只是在等我,讓我別發出太大的動靜。
我想,他會這麼問,多半是劉然的字裡行間透露出了破綻,所以我也沒掩飾,很坦然地承認了。
「我們認識有一段時間了。」
說到劉然,我也得感謝周奕琛,冥冥之中像是給我搭了個橋,讓我深處絕境也能有路可退。
我以為蘇敘會繼續這話題,我甚至在心裡默默地編好了由頭,可他話鋒一轉,將丑豬塞進我懷裡的時候,神色嚴肅地說。
「南南,不要太相信小姑,她會害了你的。」
我默了默,沒搭腔。他們互拆台,我看得出來。大抵他們的關係已經冰到了極點,只差戳破那麼一層薄薄的沙。蘇歡顏嘲笑蘇敘處世不深,可有些事兒,蘇敘明面上不表現,卻還是默默地記在了心裡。
旋即蘇敘也沒做多餘的停留,餘光瞥了一眼楊語公寓的門,就轉身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腦袋炸成了一鍋粥,蘇敘那模樣也不像是故意挑撥離間,可我現下真的誰都無法相信,還有嚴煜,他時不時地還是會聯繫我,只是也沒再約我出去過。
進了公寓,為了讓自己不要去想這麼多,洗了澡,我就鑽進了被窩,插上耳機,聽著音樂逼迫自己睡覺。
可翻來覆去,我精神卻越來越好,整個人都處於莫名亢奮的狀態。突然我就想起了蘇歡顏在咖啡廳給我的照片,那些打著讓我留點念想的照片。我拆開信封,裡面基本是我姥爺生前的照片,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我母親和他很像,不得不說,遺傳基因是個很神奇的東西,我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輪廓,簡直就是和他們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雖然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可看到之後,難免還是有些感傷。
看我姥爺的模樣,應該會是個十分慈祥的老人,每張他都臉帶笑意,即使身處高位,也不會拒人於千里。
只是照片中夾著的一張,令我呼吸微微一滯,我姥爺身邊站著的人,竟是周連瑞。
看架勢,他們相談正歡,雖然只是張抓拍,但我卻覺得他們先前的關係應該十分好。
我胸口一滯,幾乎是一瞬間,想起了周奕琛對我說的那句話。
——你真那麼好奇,不如問問你那躺在病床上的便宜爹。
……
*
第二天上班,王宇完全當做沒任何事發生,他裝傻,我亦是配合他,他向我彙報了一些工作細節后,就告訴我。
「我認真的想了一下,你和劉然就這麼貿貿然見面,不太好,畢竟人多口雜,蘇經理就是個很好的例子。明晚是劉夫人的六十歲大壽,會邀請很多人去別墅參加晚宴,由頭是借著慈善拍賣。當然,這些都是私下安排的,蘇氏久泰也會收到邀請函,到時候我讓蘇副總把邀請函給我,我與你一同參加,你看中什麼,就拍下來,費用會由蘇氏久泰報銷。人那麼多,你到時候藉機與劉然閑聊幾句,也不會有人起疑心的。」
我看了他一陣子,問。
「想得挺周到,也是蘇副總教你的?」
提及蘇歡顏,我以為王宇會有那麼一丟丟的慌亂,然,並沒有,他極其自然地笑了笑,兀自整理好桌面上的文件才幽幽地回。
「這是作為你的特助,應該必備的。」
相視無言了片刻,王宇離開了我的辦公室。
我心裡不自覺一陣冷笑,看著王宇替我分類妥當的文件,深覺蘇歡顏是幸運的,她的每一步,少了王宇,也未必能那麼順利。
劉然中途聯繫了我,我告訴他,會作為蘇氏久泰的代表去參加慈善拍賣,他倒是大方,直接說走完流程,我拍下的,他會免費送給我。
當然,我不會免費接受他的好意,我給他打了通電話。
「你母親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我過去,總不至於空著手。」
起初劉然還客氣地推脫,也不知道他想到哪去了,就嬉笑著告訴我。
「我媽愛喝茶,也說過,要做我們家媳婦兒,必須也懂得這門學問。」
我疑惑不解,喝個茶還有什麼學問?但想是這樣想,我還是臨時抱佛腳,找了個精通茶道的師傅,在辦公室研究了一下午。
結束之後,我提前讓茶道師傅回去了,掐准了下班的那個點,沒多停留一分鐘,打著車就去了蘇賢明所在的醫院。
中途,恰好就路過了我做親子鑒定的私人醫院,我和計程車司機打了聲招呼,上樓取了結果才折回車裡。
後半程路,我目光緊盯著這份鑒定結果,我和蘇賢明的血緣關係,僅有很小的幾率。
所以我不管我願不願意承認,我都不是他的女兒。這樣也好,至少我心底不會有這麼多不忍。試問誰能打心底接受一個親手害死自己母親的人,總之我無法原諒。
進病房前,恰好特護端著晚餐準備進去,我快步攔住了她,笑著說。
「你去休息會兒,我來。」
特護十分為難地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極為不情願地將托盤遞進我手中,並提醒了一句。
「蘇董病房裡還有客人,您送了晚餐,最好先出來等著。」
我笑著應了,敲了敲門,才推開病房的門。
我進去后才發現,特護口中客人,竟是周奕琛,他聽見動靜,轉身看見我,眼底一閃而過些許詫異,但很快便收斂了,他退後了幾步,給我讓出了條道。
蘇賢明臉色不是太好,見了我之後,才稍微舒展了眉頭,「南南來了。」
我極為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就坐在了病床邊,小心措辭地說著。
「爸,該吃晚餐了,吃飽了才能吃藥。」
由著周奕琛在,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自處,畢竟我來也是有目的的,我不想他看到。
猶豫了很久,我見周奕琛側過了身,心一橫,就端起粥舉在了蘇賢明身前,他接下的一瞬間,我鬆了手,他撲了個空,粥在我意料之中潑在了他的病服上。
粥是剛熬出來的,還冒著熱氣,蘇賢明下意識地就直起了腰。
我故作驚訝地驚呼了一聲,立馬縮回了手。
「沒事兒吧,燙著沒?」
這話中的擔心,真假摻半,連我自己都琢磨不清。數米外的周奕琛,卻是輕笑了一聲,冷不丁地問了句,「蘇董,需要我叫特護過來嗎?」
「不用!」
我打斷了周奕琛的所有動作,霍然站起了身,對蘇賢明道。
「爸,快把病服換了,著涼了對身體不好,您還要陪我去旅遊呢,快點好起來,我們才能一起走。」
蘇賢明聞言先是一愣,不著跡地掃開了我的手,意味深長地望了我一眼。
我心一慌,私以為是自己太明顯了,可蘇賢明卻背對著我,一件件褪下了病服。
我不禁屏住了息,漸漸地,他赤裸著的背,就呈現在了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