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覲見
輕微的喀嚓聲自槍膛里響起。
「怎麼不開槍啊？」柯子墨頭也不回地說道。
克麗絲忍不住笑了出聲，隨手把槍丟在控制台上，與轉過身來的柯子墨面對而坐。
「讓我猜猜，你們的核心任務是平安返回海岸星對吧？」柯子墨單手撐著頭，不急不慢地說道。
克麗絲爽朗一笑：「什麼你們我們的，不都是探索隊的嗎？」
「不會到這時候你還給我說在開玩笑吧？」
克麗絲的笑容自然而然地消失，她眉眼微垂，挺直腰背，雙手交疊擺放在大腿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轉眼間，粗魯無拘的軀殼裡彷彿被塞入了一個陌生的靈魂，優雅端莊得如同一位會見貴客的勛爵。
「對嘛，這才像你，這一路上你熱情得讓我渾身難受。」柯子墨拍了拍手，「你太投入了，有種說不清楚的異常。」
克麗絲微微笑著歪了歪頭，作出詢問的儀態：「這就是『無面之皇』的直覺嗎？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柯子墨認真回憶道：「大概……從你沒有認出第一隻納維是玩家開始吧。」
克麗絲按照柯子墨的描述找尋到了記憶的節點，恍然意識到自己偽裝中的疏漏——玩家死亡后不會留下屍體，而被那隻尖叫Ⅰ型解決的納維同樣不知所蹤——她搖著頭說道：
「憑這些就敢肯定我的身份？說真的，FATE，你該去當警察或者偵探。」
「反常的舉動只是為我提供了一條並非完全不可能的思路。」柯子墨繼續解釋道，「我不會因此假定你是我的敵人，因為在另一種可能性里你是我的夥伴，只有當證據足夠詳實的時候我才會將『猜想』升格為『定理』。」
克麗絲揮了揮空空蕩蕩的右臂衣袖：「連我被襲擊之後也不能洗清嫌疑嗎？」
「我的對手有什麼樣的實力我還不清楚嗎？」柯子墨反問道。
「哼，我可是殺了兩隻納維，在你眼裡這樣也不夠格嗎？」克麗絲微皺眉頭，卻也沒因柯子墨的懷疑而心生怨憤，「那你覺得我的身份是什麼？」
柯子墨細細講解道：
「根據我獨有的資料和我們在實驗室里收穫的情報，海岸星上的納維並未被第一批探索隊根除，『雙王制』的另一位『女皇』不知所蹤。
「而且按照克拉克的說法，納維能夠寄生於人類的身體，瓦解宿主的意識，它們的本體則可以在必要的時刻破體而出。
「納維們擁有類似於心靈交流的能力，掌握其他個體的位置，並且接收『女皇』的指令。」
「最後，和你相遇時你說是從火種庫的方向過來的，雖然向日葵號確實存在諸多許可權限制，但是作為『最後希望』的火種庫不應該設置這麼多的阻礙，不過考慮到故事性和遊戲性的結合以及我們對世界觀探索尚不完全，當時我沒太在意。
「真正的決定性證據是這個。」
柯子墨舉起PDA晃了晃：「剛從在你昏迷的時候，我的一項任務被判定失敗了，恰巧和火種庫有關。
「系統告訴我『火種庫已確認被外來物質污染』，去到第一層的絕大部分玩家都是奔著中央機庫，和火種庫有過接觸的本身便寥寥無幾。
「儘管我所說的都僅僅是『可能』而非『絕對』，但是你始終在我的觀察範圍之內，自然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所以在實驗室遭遇的襲擊也存在你自導自演的『可能』。
「那把槍只是一道保險，如果真的如我所猜測的那樣，它能救我一命。
「我猜的對嗎？女皇陛下？」
「基本都對，不過克拉克的死是在我計劃之外的。」克麗絲坦然承認道，「他們自作主張，為了讓戲看起來更逼真一點，不得不出現些傷亡。
「雖然就結果來看差別不大吧，你已經把我們的計劃都摸透了。」
柯子墨沒有因為對手的恭維而自滿，他點頭問道：
「我還有不理解的地方，既然你能和同樣是納維的玩家遠距離交流溝通，為什麼要讓納維出現在我們面前？
「如果你們始終藏在幕後，我或許會繼續保持對你的信任。」
「我要糾正你一點，納維的天賦只能讓我們在大概半徑三百米的範圍內連接，向日葵號的橫向距離遠遠超出了能力的上限，而且他們只能分別與我對話，無法相互交流。」克麗絲搖頭說道，「說起來有些超游，我們覺得製作組即使劃分出不同陣營的職能側重點，也不會給予某一陣營太多的優勢，況且我們本來就掌握著不對稱的情報和身體，最終總歸是要暴露的，不如主動設計一幕來誤導你們，使其他玩家產生錯誤的判斷。
「現實情況比計劃里提前了一些，緊急事態來得太過突然，visa又正好成為了尖叫Ⅰ型的清除目標，當時避無可避。
「當時我不自覺地就想支開有關她的話題，那種情況下真虧你能察覺到我的疏忽。」
「畢竟你再代入角色，本身仍是支配遊戲人物的玩家，這之間細微的差異便是重要的線索。」柯子墨攤了攤手，「不過這麼看的話我也超遊了，以後我會盡量注意的。」
「那你剛剛為什麼要救我，讓我窒息而亡不是一了百了嗎？」
柯子墨沉吟片刻：「在進入指揮室之前，你還是我的同伴，你成為敵人的可能性還沒有積累為現實。
「甚至如果不是核心任務有所要求，我的陣營必不可能與你共存，我不介意與你一同結束比賽。」
克麗絲嘆了口氣：「你真的像是在賭，但是『無面之皇』未嘗敗績是眾所皆知的事情，我不敢想象你到底有多自信。」
「你不也是在賭嗎？」柯子墨回敬了一個友善的笑容，「敢在最後關頭演一出苦肉計的可不是等閑之輩。」
「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柯子墨站起身來，活動著手腕與腳踝：
「這話該我問你吧？
「時間還多，你的『子民』們不一定能來到指揮室，但我還沒有見到『女皇』的真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