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雪下了一夜，天亮時窗外景色已經天翻地覆了一番。午時，我在屋內燙一壺酒，準備與薑一度過這難得的寧靜日子。其實這家客棧的上房很是寬敞，很具有格調。尤其是我這間，之前養病時沒仔細看，如今心態放平仔細一觀，便覺得果然溫馨。薑一著一身質地柔和的暗調色外袍在床邊看書，我坐在窗前的的木桌邊，一邊看著小爐子的火，一邊不時偷偷看他。那隨意的坐姿，惹人流鼻血的容貌，兩鬢微微垂下的長發顯得寂靜妖冶。對，就是妖冶，此前沒發現，薑一竟然也有這妖冶的一麵啊……屋子裏靜默了許久，原本低頭看書的薑一忽然淡淡開口：“今日這麽這麽有雅興燙酒？”聞言，我恍惚回神想起昨日的事，臉上不自覺發燙，咳道：“今日天氣很有意趣，就想著，你看書我煮酒……便更……更符合意境了。”薑一見我吞吞吐吐，眼底噙著笑，偏頭看著我：“昨晚那麽累，今日天氣又冷，過來暖暖吧。”我十分汗顏，細細在心裏斟酌：你也知道累，好容易過來歇歇，若過去了，還能歇得了嗎……我聽見自己嘿嘿幹笑道：“酒馬上就好了，再等等。”巧的是我剛說完，酒盅裏的酒此刻正好燙好了。於是待我狗腿的將酒倒好，端到薑一麵前時，薑一看了一眼道：“這酒……都是些烈酒。阿閑，你此刻要與我共同喝這些烈酒是想……”我十分無奈的打斷他的話：“打住，我隨便跟小二吩咐的，也不知……”這坑爹的小二啊！我將酒順勢一放道：“要不，我們不喝了，看書吧。你看什麽？我跟你一起看？”“恩，不喝也好！”“……誒，你手放那啊？輕點，我脖子疼……”次日雪停了，大鵬回來說這幾日血梅堂有大動作。瀟辰楓和紅袖“死後”，蕭家莊的暗器都被他們暗自運走了。想來武林即將會有一場浩劫。對於血梅堂的所作所為，雖然有些無恥，但我們終究不是江湖中人，所以對於這等江湖事也輪不到我們管。然而大鵬接下來說的一句話，卻令我忽然改變注意了。他說：“我看見無欲也在血梅堂裏，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我渾身一震，自然知道大鵬的視力不可能眼花。這個敗類，居然還活著，聽著就生氣。之前禍害伏魔宮，現在又去血梅堂為非作歹，真是……我忽然想到，他又是怎麽去血魔堂的？他不是伏魔宮的人嗎？我和大鵬將目光投向一旁看書的薑一。薑一在桌旁放下書，轉頭看著我們歎氣道：“當日他二人所作所為……”看了看我又道：“我將他們打成重傷，逐出伏魔宮了！”我驚訝得合不攏嘴的看著他，許久之後反應過來，脫口而出道：“幹得漂亮！”這兩個敗類終於得到懲罰了。薑一對此點了點頭，又道：“陽澤之地找到了嗎？”這話顯然是對大鵬說的，然而大鵬雖沒有太多表情卻也點頭。我覺得此刻他仿佛成了薑一的跟班，雖有些不情願，但是做起事來還是極其盡心。不過，這令大鵬青年看起來有些心酸……於是我小聲開口，對大鵬安慰道：“近來你接連奔波，真是辛苦了。”大鵬看著我，聲暖，卻笑道：“你不必在意，這是我與他前世的約定。我會助他完成這最後一件事，然後便離開去過我自己的日子。而這件事就是你的安危。”這番話說得理所當然，我聽得十分慚愧，慚愧一會兒後，又聽見他說：“你若這麽在意，不如等你好了便跟著我，我帶你離開吧。”我嚇了一跳，薑一聞言摟著我開口：“她是要嫁給我的，不會跟你走，你自己一路順風吧！”我……還能說什麽。我扯著笑遠遠的安慰對麵大鵬受傷的心。雖然我肯定不會跟他，但是這麽直接會不會太傷人了？薑一傷人果然直接！大鵬莞爾，終於繼續道：“徐州唯一一處陽澤之地，沒想到就是五方崖下的石龍窟，後天陽澤從天上的北鬥七星回隴，那將是我們最好的時機。”我驚詫道：“什麽最好的時機，你們在商量什麽？”隨後二人一起默了，在我們再三追問之下薑一終於開口：“阿閑，你身上的血魔存在，始終對你是個威脅。近來我們終於商討了一個能徹底消除他的方法。”我晃了晃神看著他：“有多少把握？”看來我近來過得春風得意，到差點忘了我頭上，還懸著血魔這把刀。薑一忽然握著我的手：“無論多少把握，隻要有我在就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兩日後，薑一和大鵬聯手決定用乾坤珠和伏魔爐，將我的元神和血魔徹底分開，再用伏魔爐徹底煉化血魔。這件事聽起來有些難，不過我相信他們，也信老天不會對我那麽絕情的。在此期間我決定瞞著他們去做一件事，這件事事關我從前的誓言，也關乎我對紅袖和瀟辰楓二人的好意。薑一說，當時他將無欲無求二人打傷逐出伏魔宮，可依我對他們二人的個性判斷，這件事一定不會簡單。無欲他們被逐出伏魔宮後不去別的地方，偏偏選擇了我們所在附近的血魔堂，近日現身說不定又是在籌劃些什麽。且不說這些，蕭家莊那些暗器留在世上本就是個禍患，更遑論它們如今落到血梅堂的手裏。於是我覺定做做好事，潛入血梅堂打探無欲無求的虛實，順便再將那批暗器解決了。我覺得自己如今，真是有些聖母。不過本性是這樣，看著那些違背本性的事發生與自己有關，就忍不住想將那些事給統統擺平了才安心。我覺得自己近來對於潛入這等技能，運用得十分順風順水，隻是今晚出來時，未料到薑一竟然跟在我身後。夜幕漆黑一片，空氣冰冷我在無光的房頂停住，看著他道：“你怎麽發現我在這裏的？”薑一臉色陰沉：“這很難嗎？你出來做什麽？又要看星星，你的身子……”我幹笑的打著哈哈：“我知道你擔心我，對不起嘛。我要去做件事，既然你來了就跟我一起吧。”薑一皺著眉：“有第二個選項嗎？”我說：“……沒有。”於是接下來，我們倆法術輕功並用，沒耗費多少功夫便潛入到蕭家莊。如今這


  裏，原本的家奴已經散盡，早已成了血梅堂的另一個大本營。四下燈火通明，一批批訓練有素的殺手，來回舉著火把在做著什麽。薑一細心的拉著我道：“你是想去毀了那些暗器，要知道那些東西如今的看護力度，可不比從前弱！”我笑得狡詐：“火！”“什麽？”“再嚴密的機關看守，能比得過一把火的威力嗎？我不用潛入進去，隻需在外頭一把火將裏頭的東西都銷毀，結果是一樣的。”薑一略微有些吃驚看著我：“不錯，果然長進了！”隨後待我同薑一潛入到看守的藏兵器閣時，果然見帶頭巡邏的人是無欲。眼下我和他的私怨也是該結一結了，薑一將其他人支開，待獨留下無欲一人，我現身在他麵前。他見我出現，果然驚訝的臉色一白，震驚道：“你，你竟然還活著。”我說：“你都還活著，我為什麽就不能活了！”無欲有些瘋狂道：“妖女，你將我和無求二人害得好慘。”我笑：“是嗎？對了，你一說我才想起你那兄弟無求呢？他怎麽沒出現和你一起啊。”無欲冷笑：“他和我投靠血梅堂時，不小心觸犯堂規，被堂主殺了。而這些都是你這妖女害的。”我說：“那，你待怎的？”自負的笑聲傳來：“我們之間的恩怨既然結得這麽深，早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日若你有本事便跟著我進這兵器閣決鬥吧！”他說得十分凜然，見我沒動，又直接大步轉身進去，等待我的跟隨。我冷笑出聲，等的就是你進去。還以為我會傻得進去，等你用裏頭的暗器對付我嗎？我也懶得和他這等陰險的人動手。見他進去，我抬手對著藏兵閣一揮手，四周頓時燃起騰騰的火焰。我想，作為魅，我至今幹得最狠毒最幹脆的，便是此刻淡定的將無欲和這暗器一同解決了。殺了他是為自己報仇，毀了暗器算是順便為名除害，其中的功過都已隨麵前這滔滔火焰燃了個幹淨。很快，救火的人也蜂擁而出，不過我知道他們是救不了的。天微微亮時，薑一與我一起回了客棧。我有些冷，便早早的縮到被子裏睡下了。薑一躺在我身邊，將睡未睡間，我仿佛聽到他的歎息，沒有多做思考我便已入睡。十二月初八，宜嫁娶，忌喪葬。我和薑一以及大鵬帶著伏魔爐和乾坤珠來到石龍窟，一路上沒人說話，我知道此行麵臨著什麽，風險係數實在太高，且成功率低。好比醫者替人治療瘟疫，結果不是把病人同瘟疫一同治死了，便是把自己傳染了，最後剩下不大的希望才是將人醫活。大鵬說，進去後，他們會利用這陽澤之地的優勢，做出對付血魔陰寒特質的陣法。但待會兒為了將血魔逼出來，他會和薑一合力用伏魔爐裏的魔澤，將我體內的血魔喚醒，最後再想辦法用乾坤珠把血魔從我體內吸出來，收進伏魔爐內徹底消滅。而期間最大的麻煩就是，怕血魔一旦在我體內複蘇，到時我被血魔控製神智混沌時與他們打鬥，傷了自己或者血魔再生其他花樣，和我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