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月色朦朧，風過涼夜，再次來到皇宮，我便輕車熟路的順利找到了襄陽公主的月華宮。世事多變，如今的我不適合為婷喬的事多在皇宮中周旋，於是我打算先去找公主試著說服她成全婷喬與薑一。這事原本我就有六七成的把握，眼下隻打算若那公主不聽勸，我便用術法讓她聽勸……這個想法一出，一時不察竟覺得自己有些心狠，沒辦法，我現在心裏一肚子雜陳，又火又悶還憂思，實在沒心情慢慢去耗。白日裏見過一麵的襄陽公主，此刻正宿在自己的寢宮，殿內外堂侍女守了一大堆，裏頭臥室卻隻有公主一人獨坐。按理說宮裏的女人最多，大家普遍都很在乎自己的容貌，所以這麽晚了原本該去睡美容覺的公主，卻獨自坐在一架黑色古琴前出神，便有些奇怪。坐在古琴前的她，一雙玉手沒有撥動琴弦，隻是拿著白天我見過的黑色魚佩觀看，墨魚古玉在茜紗宮燈柔和的光芒下顯得晶瑩溫潤，十分奪人眼球。我在邊上看她拿著魚珮發了一會兒神後，還是沒有想出跟她怎麽個開場見麵，於是最後不得不直接現出身形在她背後淡淡開口。“公主殿下！”顯然出神的公主被我嚇得不輕，轉頭看著我那一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十分驚訝。“你，你是誰？大膽，這麽晚了敢私闖本宮的寢宮，來人……”這位公主的話還未說完，我頓時就機智的抬手對她用了一個定身決，公主身子不能動也不能說話，顯得很是惱火，一雙漂亮的杏眼死死的盯著我。我笑了笑慢慢走到她麵前：“公主恕罪，小女子隻是婷喬的朋友罷了，這次來隻是有些話想對公主說並不會傷害你的。若你答應不大吵大鬧，我就先讓你說話。”公主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眨了眨眼睛，我便解開束縛她說話的法術。“妖女，放開我！你要是敢動我明日我讓皇兄殺了你！”“……我說過了，我不會傷害你。這麽晚見公主還未就寢，才來順便打擾你一下為我的好友婷喬姑娘說說情。”襄陽公主見我有求於她，氣焰頓時又囂張了上去：“嗬，你為她求情，本公主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聽人說情了，我不想聽。”深吸一口氣，我走到她麵前從她手裏拿過那枚玉佩笑著看著她：“公主不願意？是真的喜歡方蘅，那麽這玉佩是他的……”這話終於戳中這公主的痛處，惹得她臉色立馬鐵青的看著我：“你，放肆！還給我。”“難道不是方蘅？但公主卻這麽珍惜，莫非這玉佩另有含義嗎。”一番話似無賴的戲弄，心中的委屈與怒火得到宣泄，不知為何越玩起勁。“公主若不說，不如就將這塊玉佩借給我玩兩天吧，到時候我一定還你。”襄陽被我氣得說不出話，臉色刷白的盯著我手中的玉佩。“把玉佩還給我，他已經死了，連這最後的玉佩都要搶走嗎！”事情果然順利的牽出頭緒，我偏頭看著她：“哦？公主果然另有所愛，這玉佩的主人才是公主心中的良人吧。”“你究竟是什麽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來是想幫我的朋友。”“你也會妖法，以為會法術就可以這樣任意而為嗎，真是可笑。你覺得婷喬苦，是因我搶了她的愛人，有你幫她她豈會苦，而本宮的苦又有誰來幫一幫？”說完臉上竟有些淚痕。我看得心中一動，忽然輕聲出口：“我可以幫你，隻要你說出來。”左右我也無事可做心中淒涼沒有著落，如今幫一個也是幫幫兩個也是幫，沒什麽區別的。一滴淚劃過臉龐，襄陽轉頭看著我：“你幫我？我想見他最後一麵，可他已經死了，你能幫我嗎？”我說：“能！”……襄陽說想見那玉佩的主人，可那主人已死複活是不可能的，她要見就隻能見那人的魂魄。可那人死了這麽久不出意外早已轉世，沒有魂魄可見，便隻能見來世。這種偷窺天機的事，若沒有修為高深的人幫忙，便隻能用許願之人折壽十年，我再用鳳凰石催動法術幫她以水為媒介查看。將這個方法告訴襄陽之後，沒想到她竟然一口答應了。十年陽壽換見那人一眼，也不知是她瘋了還是我瘋了，因這事也會對我的身體有所損耗……準備好一切後，我將玉佩放入一個裝滿水的銅盆裏，以襄陽中指之血做出契約印迦滴入水中，鳳凰石的力量被催動發出耀眼的紅光，照亮了整個屋子。我看到襄陽臉上焦急的盯著水麵，而隨著咒語的催動，盆中水麵終於開始有波瀾，直到出現清晰的畫麵。畫麵裏是一處普通的商人自家，一個四五歲的小童正和家丁在院子裏追蝴蝶，小童生得聰明伶俐活潑可愛，一會跑一會跳，小小的身子即便是摔倒了也不哭，自己堅強的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接著笑……影像到這裏頓時戛然而止，再次恢複清澈的水麵。我看著襄陽：“這個小童應該就是你要見的那人的來世，我看他如此聰明伶俐，這一世應該會有一番作為的。”襄陽一隻手摸了摸眼角的淚：“夠了，我知道這些就足夠了。謝謝你完成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我會如你所願，明天就和你們一起去找皇兄和方蘅解除婚約的。我其實根本就沒有想過這輩子再嫁人！”我鬆了口氣笑了笑，卻覺得這位公主有些可憐。與她後麵的對話中，我得知那位襄陽公主早些年喜歡過一位姓曲的煉丹師，她們二人情投意合卻礙於身份沒有早早的公布。有一日公主終於求得皇兄答應自己與曲公子的婚事，卻得知曲公子要去遠方為皇兄尋一顆仙草，這顆仙草人服後雖不至長生卻也能延年益壽，皇帝承諾若他帶回此草立下大功便將公主賜婚於她。臨走時，曲公子將玉佩留給公主，稱不得不歸，公主大為感動。誰知那曲公子最後死在取仙草回來的路上……誰也不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些什麽，總之襄陽從此與皇兄關係疏離，日子過得冷漠如水，性情愈發古怪刁蠻。我不知道這位公主究竟是如何愛著那位煉丹師的，總之當她做出為見他一麵寧願折壽十年後，我的心終於狠狠一顫，我竟然沒她有勇氣！在天亮之前我去見了婷喬，索性公主綁她來隻是一時之性，並未傷害虧待她。婷喬也是一晚未睡坐在燭火前，一坐就是天亮。我見到她，笑著將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她，她緊皺的眉頭才終於鬆開，對於公主的遭遇她也有些同情。“我聽宮女說，公主不大喜歡皇上，且之所以會答應賜婚，隻是因為她覺得方蘅同她從前喜歡的人有幾分相似罷了。”我說：“不管如何，這事如今總算是解決了大半，明日我們同公主一起去找皇上說清楚吧。”有梆子聲聲，天色終於大亮。這一夜過去，昨晚的一切似乎是做了一場夢，夢中有好多令我心酸與不願麵對的事情。可如今天亮了終究還是要去麵對！巳時，外頭秋意正濃，一切收拾妥帖的襄陽長公主穿戴正式華麗的過來，帶著我們一同前往修德殿。那是皇帝的書房！我們一行人走得浩浩蕩蕩，心中懷著萬分期待，卻怎麽也沒想到。進入正殿那一刻卻看到一幕永生難忘的場景。我與婷喬左右跟在公主身後，還未正式跨入門口時，便隻隱約聽到一句什麽……“君意已決，臣忠孝情難兩全，唯有一死成全自己……”然後當我抬起頭的那一瞬間，隻見前麵一個風姿卓越的白色身影，飛快的撞往旁邊的蟠龍漆金大柱之上。來不及看清，來不及阻止，一片鮮血飛濺之後。便見婷喬不要命的飛奔上前，抱起那撞柱倒下的身影大喊：“方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