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表演時刻
翁同龢聽到這話就不爽了，跳出來反駁道：‘醇王爺這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啊！我泱泱中華，無論是從疆域還是人口，都不是日本人能比的。談何‘不小的差距’？’
這一幕連一旁的奕劻都看不下去了，“翁師傅，醇王爺好歹也是個國際通，外務方麵人家可是能手，你就一直待在本國裏麵研究一些四書五經，儒家經典，哪裏懂什麽外國事務。”
翁同龢洋洋自得地摸了摸胡子，胸有成竹地說：“老夫也不是閉門造車之人，既然主管著戶部，管理著國家財物，那自然也得了解一下日本人的財政狀況。
據老臣所知，倭國每年創造的財富，才勉強到我大清的一成，我大清十倍於倭國！而且倭寇是遠離本土作戰，軍費消耗肯定要比我們更多，隻要我們再打下去，輸得一定是日本人。”
聽到這話，載洸微微一笑說：“翁師傅算的數值，指的應該是生產總值吧，這是西方經濟學的概念，沒想到翁師傅竟能學以致用，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翁同龢：“不過是一些鬼蜮伎倆罷了，老夫向來以理服人，你們這些搞洋務的，竟然信這些東西，那麽老夫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你們說得心服口服。”
載洸看著他那沾沾自喜的模樣，先是輕笑了一聲，又朝他作了個揖，“吾輩楷模，吾輩楷模啊——”
隨後，載洸便收起了笑容，挺直了身軀，潤了潤喉嚨後，才開始了自個的表演。“翁師傅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的態度是值得肯定的，但仍然隻是學了一點皮毛，便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了，雕蟲小技，還敢到這大堂之上班門弄斧。”
翁同龢：“你……”
載洸：“哎——翁師傅先別急著反駁，容本王細細說完，再與你論道不遲。生產總值隻是其中一個參考值，並不足以說明誰富誰貧，孰強孰弱。經濟學概念，對於翁師傅而言太過深奧了些，本王隻拎翁師傅聽得懂的講。
首先是朝廷的年稅收，這才是國家財政能使用的部分，在戰前一年，日本年稅收是七千萬兩白銀，而我大清年歲收還有八千多萬兩白銀，還比日本多出一千多萬兩。乍一看我大清確實要比日清強些，實則不然。
我大清財政收入雖多，但是龐大的人口、廣闊的疆域以及冗雜的官僚體係，也需要我們用大量的財政去支撐，以維持國家的正常運轉，這導致我們能提供的軍費是少得可憐。
舉個簡單的例子，在北洋艦隊正式成立之後，也就是開戰的前八年，日本對聯合艦隊的總投入就達到了五千多萬兩白銀，是同時期我國對海軍投入的三倍還多。
再說說戰爭經費，這場戰爭打到了現在，我國共籌集了6000萬兩白銀作為軍需，其中還有一半是跟洋人借的款子。可日本為了這場戰爭籌集的資金，就高達17，857萬兩白銀，幾乎是我大清的三倍，而且皆出於本國的財政、金融或者募捐，到現在仍然有盈餘。
至於提供軍需品的工業上，我國更是自歎不如。日本擁有的中大型工廠就有3000家，其中使用蒸氣動力的工廠有近700家，全國工人總人數38萬人，鐵路總裏程更是達到了6000多裏，使用蒸汽動力的輪船11萬噸。
日本已經實現了資本主義的近代工業化。相較而言，中國有官辦工業企業隻有不到100家，一半以上都是商辦衙門在監管著，私人興辦的工業企業也隻有100多家。
盡管近些年來，商辦衙門已經竭盡全力再開展工業興國運動了，但由於諸多限製，直到今天，我們的工企數量隻有日本的十五分之一，而且規模也遠低於日本，這便是兩國的綜合國力差距，我想，這其中的強弱對比，翁師傅心裏應該有定數了吧。”
翁同龢表情露出了些許震驚、尷尬，啞口無言。
光緒聽完之後，腦瓜子嗡嗡的，這一些放在當時還是很新鮮的名詞概念，光緒現在聽來還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單從載洸說的數據來看，兩國的工業實力差距已經顯而易見。
光緒一邊摸著自個的額頭，愁眉苦臉地說道：“這麽重要的事情，之前怎麽不稟報。”
載洸聽完，也是啞巴說黃連，有苦難言，他十分重視情報收集工作，類似的情報整合報告，他在戰前就已經呈上去好幾份了，光緒要麽就是看不懂，要麽就是不相信，其他大臣就更不用說了，都在借機落井下石，直接在朝堂之上就敢懟上幾句妖言惑眾、故弄玄虛這樣的話。
但是光緒畢竟還是皇上，按照當時主流的思想來說，即便皇上真做錯事了，那也是臣子的不對，可是載洸自個也不願意受這樣的委屈，剛剛誰往自個身上潑髒水來著？瞄準他潑回去得了。
“臣之前在朝堂之上，也說過類似的話，但是，當時翁師傅說了，這些都是妖言惑眾、空穴來風，實屬無稽之談。所謂的工業、洋務之類的東西，那更是異端學說、奇技淫巧，不值一提，翁師傅德高望重，臣也不敢冒犯，就隻得克己慎言了。”
翁同龢聽完，自知理虧，在一旁尷尬地低下頭，也不敢說話。而光緒聽到載洸這話，仔細回想起來之後，才慢慢意識到，這些話，之前自個也說過……
光緒眨了眨眼說：“算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朕就不再提了。今後咱們再多花些功夫在這些西學方麵便是。真沒想到，我大清跟著小日本的實力相差竟然如此懸殊……要不是因為載洸，這場戰還真不一定能打成如今這般局麵……”
光緒邊說著，邊走上台階，又轉過身來說：“既然這樣，那這場戰已經不宜再繼續再打下去了，我們需要休養生息，奮發圖強，等有朝一日我們強大起來了，再找小日本好好算賬！”
眾臣：“皇上聖明。”
奕劻急忙說：“皇上，那是不是要順了日本人的要求，派遣大臣到日本去和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