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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斷弦

  她像是一個孩子嚐到了哭求已久的蜜糖一般,開心地笑了一下,接著將手指輕輕地放在弦上,琵琶聲猶如流水一般從她的手指頭傾瀉了出來,她那優美的歌聲也跟著流淌了出來。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銷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


  載洸邊聽著,漸漸地,杯中的白水竟開始變得苦澀起來,他眉頭一皺,剛想說點什麽的時候,一抬頭,又撞上她那明媚的雙眼。


  “怎麽樣?這是我為這兩首詞,特意新譜的曲子,好不好聽?”


  載洸露出了苦澀的笑:“好聽,韻味十足,曲調婉轉,歌聲哀憾,如天籟之音,是難得的佳作……隻是,你為何唱起了這《釵頭鳳》來?”


  她嘴裏雖帶著笑意,可是眼睛裏卻又情不自禁地溢出些許悲傷來,“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複舊池台。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昔日,那陸遊與唐婉本是才子佳人的一對,伉儷相得,琴瑟甚和。隻可惜,終是敵不過這世道的種種強權。


  世人都說陸遊癡情,可他最終還是娶了王氏,所謂的情深似海,山盟海誓,在這無情的世道裏,終究幻滅成塵埃。世人那卑微涼薄的愛情,也不過如此。”


  對麵的載洸聽完,身子不禁顫抖了下,原本火熱的身子也漸漸變得冰涼,“世人隻感歎唐陸二人的悲情,卻不曾想起那個頂著家族壓力跟各種流言蜚語,八抬大轎地將被休後的唐婉娶進家門的王室宗親趙士程。


  在唐婉香消玉損後,趙士程也再未續弦。我不想,我也不會是陸遊,我想當你的趙士程,就算是全世界都反對,我也義無反顧!”


  聽完這話,對麵的女子臉龐輕微地抽搐了一下,又猛地撥動了弦音,淡然一笑,“公子既然不喜歡這首《釵頭鳳》,那小女子就再換一首。”


  “別唱了,跟我走!”


  她還是自顧自地彈唱了起來。


  “其日牛馬嘶,新婦入青廬。奄奄黃昏後,寂寂人定初。‘我命絕今日,魂去屍長留!’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


  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


  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東西植鬆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


  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


  載洸聽著,眼睛逐漸漫溢上憤怒,他衝了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先是一曲《釵頭鳳》,又是一曲《孔雀東南飛》,你到底什麽意思!”


  她的身子不斷地顫抖著,像是一匹受到驚嚇的兔子一般,嘴巴也是一張一合,連話都說不清楚,“我的意思,難道貝勒還不明白,事已至此,我們兩個已無可能,貝勒,還是早些離去吧,天一亮,迎親隊伍就要來了。”


  載洸湊近了身子,眼睛死死地盯著她,“你變心了?現在萬事俱備,你突然告訴我你變心了?那我算什麽?”


  “大勢所迫,你我都無法改變,這都是命運,你我注定有緣無分,貝勒何不順應天勢?你有你的前途,我也有自個的命運。”


  “我從來不相信什麽狗屁命運!我命由我不由天!誰都無法阻止我愛你,天王老子來了都不管用!我今日一定要帶你走!”


  她的臉龐開始扭曲起來,用力甩著載洸緊握著的手,聲嘶力竭地吼了一句:“走,你快走!”


  “要走一起走!”載洸的手用力一拉,她的身子猛抽搐了一下,身子趴到了地上,手捂著胸口。


  載洸連忙去扶住她,“真真……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了?”


  她的喉嚨像是被噎住了一般,嗚咽了幾下,又突然間噴出一大口鮮血出來,染紅了載洸的胸口。


  載洸撐大了瞳孔,身子也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來人……來人啊……”


  真真搖了搖頭,止住了他,“沒用的,這是劇毒,毒性一發作,隻需半刻,五髒六腑俱損,我沒救了。”


  載洸臉色煞白,猛地搖了幾下頭,“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我出去給你找大夫!”


  真真拉住了他的衣袖,艱難地擠出一絲笑,露出了她那被鮮血染紅的牙齒,“別走,剩下這最後一點時間,陪著我好嗎?”


  載洸那豆大的眼淚已經掉了出來,溶進了她嘴角的血漬裏去。“好……我陪著你。”


  載洸將她的身子抱上了床,將他緊緊地抱在懷裏。


  她用微弱的聲音說著:“傻孩子,哭什麽?姐姐不過是……要拋棄你,一個人去旅行了,去草原看日出,去海邊看夕陽……今後,我不能陪你了,你可得一個人,好好的,別再那麽意氣用事了。”


  載洸說不出話來,隻是哽咽著,點了一下頭,淚珠又被甩到了她的臉頰上。“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傻。”


  “你是個曠世奇才,天之驕子,你不該隻是個庸碌之輩,我不想你因為我,做出這般的犧牲……


  載洸,你要記住,我不是為了什麽大義,也不是為了什麽國家,我就是單純地為了你,為了我心愛之人,我這一生,唯一愛過的男人,甘願去死的……”


  她那纖細地手艱難地攀附上了載洸的臉頰,“你本不該來的,我就不想讓你看見現在的我……


  不過,你來了也好,至少,我走得並不孤獨……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醜?我還故意抹重了胭脂,以為那樣就可以不失色了……剛剛喊你走,你就應該走的,這樣子,我留在你心目中的永遠都是最美的樣子了。”


  載洸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搖了下頭,“不,現在的你,很美,美極了,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紅衣女子。”


  她笑了下,“那……你願意娶我嗎?”


  “我願意。”


  “那好,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是你的人了。夫君,今後我就不能再為你奏樂了,趁現在還有點力氣,讓為妻再為你彈奏一曲吧。”


  “好……好……”載洸將身邊的琵琶取來,遞到她的手上。


  “彈什麽好呢……就彈一曲《梁祝》吧,正好應景一點。”她艱難地坐起身來,背靠在載洸的胸口上,氣息斷斷續續,手指顫抖著在弦上撥弄著。


  才彈了幾聲,她的身子又抽搐勒下,琵琶一脫手,掉到地上,斷了弦,她蜷縮著身子,雙手抱緊了胸口,“好痛……我好痛……”


  載洸將她緊緊地抱住了,輕輕地搖曳著她,“沒事了,有我在呢……這次,換我來哄你睡吧……睡吧……”他的眼淚止不住地掉到她的臉頰上。


  她的嘴唇微微顫動著:“我隱約記得,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父親就這樣抱過我,但是現在,我已經忘記他長什麽模樣了,很快,我就能到地上去與爹媽相聚了……


  你不要哭,你這樣子,我也會忍不住哭的……我不想哭,不想為這世上的男子掉眼淚……


  這樣子,我可以當作沒來過……到了下麵,也可以不傷心……了無牽掛,自由自在……別哭……別哭……”


  她的聲音跟隨著地上震顫的弦音一同消散了。


  她閉上了眼睛,眼角的淚流淌到載洸的手臂上,頃刻間綻放成了冰花。


  破曉了,黑夜被地平線上的光線漸漸撕碎。在這利欲交織的虛濁世界裏,他終究還是失去了這一根最真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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