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絕音

  一聽到這話，奕譞的眼眶濕潤了起來，抬起手臂，有手掌輕撫著他的臉頰，“孩子，這些年來，委屈你了，為父，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今後，為父若是不在了，還有你的親弟弟載洸輔佐你。載洸是當世罕見的大才，皇上若想要成就一番帝王偉業，就必須要重用載洸，皇上……”此刻他的言語越是急促，就越是提不起氣來。


  “阿瑪……您別說了，我去召太醫來，孩兒一定要治好你！”


  奕譞拉住了他的手臂，“別……聽為父的把話講完。我知道，隨著載洸的權勢與威望逐漸增強，你跟他已經由原先的親密無間，漸生間隙了。


  你有這層防備之心，為父也能理解，畢竟坐在那權力的寶座上，就得多個心眼，防範於未然。但是對於載洸，你不該如此對他，否則，就真的落入他人的圈套之中了。


  你們兩個有今日這般對立的局麵，除了清流一派在幕後添油加醋外，也是皇太後有意為之。清流一派怕皇上重用了載洸之後，就失去了皇上的恩寵，丟了地位，因此才會在一旁不遺餘力地打壓。


  皇太後之所以會扶植載洸這一方的勢力，即便是他曾多次打壓那群王公貴族，給後黨帶來了不少損失，但皇太後卻依舊重用載洸。就是因為，她將你們兄弟二人都當成了製衡的棋子，如果你們繼續內鬥下去，收益的隻是敵人。你們二人，隻有聯合起來，才能鬥得過她。


  載洸這個人，為父從小看著他長大，對他的了解，比誰都要深刻，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心裏裝的，都是整個國家，絕無謀逆之心。


  你這個親弟弟，是可以信任的，要是連他都不信，你還能信誰呢？憑你的力量，你絕對鬥不過那位高高在上、心狠手辣的皇太後，你隻有信他，用他，才有可能執掌國家大權，真正的親政親為。這一點，你務必要答應為父。”


  光緒邊哭著邊說：“阿瑪，你不要你再說了，我這就去把太醫叫進來！一定還有法子救你的！”


  奕譞用盡全身的力氣，撬動了自己那上半邊的身子，抓著光緒的肩膀，顫抖著說：“孩子，你要答應為父，一定要信任載洸，重用載洸！”


  “好，孩兒答應你！”


  奕譞聽完，嘴上擠出了一絲微笑，“如此一來，為父便放心了。”說完，他便慢慢地鬆開了手，閉上眼睛，安詳地倒到了榻上。


  “阿瑪！來人！來人啊……”


  暖香樓裏，載洸穿著禁軍侍衛的官服混了進去，輕快地來到了真真的房間，房間的門是半掩著的，留下了一條細細的光縫，載洸還沒有見到人，就迫不及待地說：“真真，我來接你了……”


  等到他推門而入時，眼前卻出現了令他詫異的一幕。


  隻見真真一身的紅妝嫁衣，對著鏡子梳妝打扮著。載洸站在不遠處，透過鏡子，望著她那濃妝豔抹的臉龐，精致得像在雨露滋潤下盛開的蓮花。


  聽到載洸的聲音，她既不驚訝，也不驚喜，而是繼續著自己手頭上的動作，不緊不慢地將那支鳳釵插進濃密的頭發裏。


  載洸慢慢地走到她身後，對著銅鏡上那張精致的臉龐，呆呆地問了一句：“你這是在幹什麽……”


  她打扮完畢後，轉過身來，背靠梳妝台，一臉輕鬆，亮了亮那雙清澈的眸子，笑著說：“好不好看？”


  載洸愣了好一會兒才說：“嗯，很好看，美得不可方物，這是為我穿的嫁衣嗎？”


  聽完，她像是聽到了一個陌生人的讚美之詞一般，含苞待放般的羞笑了下，又自顧自地走到窗邊的椅子上，拿起立在椅腳的琵琶，輕輕地坐到上麵，“公子遠道而來，不如，就讓奴家為公子，彈一曲琵琶吧？”


  “你之前，還未曾為我單獨彈過琵琶，為何今日……現在情況緊急，我們隻有一炷香的時間，先離開這裏，以後，有的是時間彈。”


  “故地遇新人，新人將隨去，今日若是不彈上一曲，豈不終身抱憾？難道公子，不想在此，聽奴家為你彈唱一曲嗎？”


  載洸沒有回道，默默地走到窗前，推開窗，一陣寒風襲來，抬頭一望，一輪皓月在掛在夜空當中，皎潔的月色滲進了他那雙深邃而憂鬱的眼睛裏。他對著即將破曉的黑夜，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你玩過雪麽？你不怎麽出門，我料想你也沒有玩過，眼看初冬陽月就要到了，我看，這北京城也快要下雪了。


  記得以前，我會趁旁若無人的時候，挑上一個雪後出陽的日子，躺在蘇酥軟軟的雪地上打滾，邊沐浴著陽光，偶爾被人看到，會笑話我很傻，可我就喜歡過那樣傻傻的生活，像雪一樣純潔，像陽光一樣燦爛。”


  他轉過頭來，深情地望著她：“你願意跟我一起，過那樣傻傻的生活嗎？”


  她的眼睛分明已經漫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了，見他轉過頭來，又趕緊眨了兩下眼睛，像孩子一樣笑了下，“先聽完曲子，以後再想玩的事情。今個兒，我必須要奏給你聽，就在這裏，在我們認識的地方。”


  看著她一臉燦爛而純真的笑，載洸的心像是被勾住了，一時竟不忍拒絕，“好，你彈吧。”載洸坐到了桌子旁，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