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進退維穀
載洸出了皇宮,便馬不停蹄地趕往了頤和園,見到慈禧,行了禮之後。還沒等載洸說話,慈禧自個就先開口了。
“看你這副模樣,病應該是好得差不多了吧,前幾日去看你,你還躺在病床上下不了地呢。”
“托親爸爸的福,這幾天喝了您送過來的湯藥,病情大有好轉,現在已經不礙事了。”
“看你這樣子,是從宮裏過來的吧。”
“正是。”
“今日朝堂上,都議了些什麽?”慈禧邊說著邊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載洸麵前,將手伸過去。載洸順勢彎腰攙扶著她,兩人一起並肩在湖邊的長廊上散步。
“議的是朝鮮戰場的事。”
“哦?這麽快就開辟出戰場來了?”
“快了,清軍一到朝鮮,日本必出重兵。”
慈禧露出了驚訝而憤怒的臉色,“怎麽?皇上答應派兵了?”
“是的?說是派少量兵力前去穩定住局勢,另外再派李鴻章去跟洋人協商,讓他們出麵遏製日本的野心。”
“那些個臣子怎麽辦事的,我多次叮囑他們要避免爭端,也不好好勸著皇上,連這點事都辦不好。好不容易過上了幾年太平日子,現在又要去跟人家拚死拚活的,怎麽就這麽愛折騰。
聖人都說要以和為貴,當下時局,也唯有爭取和平、修生養息才是王道。日本人蠻不講理,貪婪無度,難道咱們大清也要跟著他瞎鬧騰嗎?這大國呀,得有個大國的氣度,不能老是跟這些小邦斤斤計較。”
載洸露出了略帶苦楚的笑,“可是眼下,不是咱們大清惹事,是這日本小國,實在是欺人太甚,屢次挑釁我國。
若是不展示我大清的強勢,秀一秀肌肉,就怕日本得寸進尺,無法無天了,現在還隻是覬覦朝鮮,等朝鮮吞並完,就想著要進犯大清了。”
慈禧帶著輕蔑的語氣說:“日本小國,就那麽大塊破地方,他胃口能有多大啊?吃了一個朝鮮,就得撐死他們了,嘴巴還能伸到咱們大清邊上來?
“日本經過明治維新,幾十年的改革下來,實力已經大增。要是再拿他當一個不起眼的小國來看的話,那就不是很妥當了。”
“實力再怎麽增長,能強得過我大清?他們怕是沒有見識過我大清的軍威浩蕩,一人放槍,都能把日本給夷平咯。”
“說句您老不愛聽的話,日本現在的實力,可能不比大清差了。”
“有你說的那麽玄乎嗎?這個小小的日本,搞了個變法,就能騎到咱們頭上來了?那改明兒咱們也變一變,豈不是要稱霸世界,把英國按在地上打了?”
載洸感覺自己是在對牛彈琴,見言語說不動她,也不再拐彎抹角了,直接了當地說:“日本軍國主義盛行,野心急劇膨脹,若不在其鋒芒畢露之時,挫其鋒芒,壓製其氣勢,恐日後得勢,又助長了其野心,一發不可收拾。
為今之計,唯有派重兵前往朝鮮,與之決戰,趁其在朝鮮立足未穩之際,清軍先聲奪人,定鼎乾坤,則危機可除。”
慈禧聽完,先是歎了一口氣,“大動幹戈,勞民傷財的,有什麽好?你們這幾個年輕人,就是耐不住性子,受不得委屈。
要我說呀,這做事,就得深思熟慮。有時候瞻前顧後的,未必不是好事。聖人不是常說嘛,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百姓,就是水,朝廷就是船,小心駛得萬年船。
你看看現在國庫的狀況,哪裏經得住你們折騰?戰端一開,就不是一天兩天能結束的事。到時候國庫沒錢,軍費欠缺,但前線的將士還得吃飯,槍支彈藥還得繼續供應,否則這戰就打不下去。
那能怎麽辦,隻能向百姓要錢,到頭來還不是苦了老百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要是苦到忍受不下去了,就要鬧事,到時候邊疆戰亂,國內又不穩,大清的江山就要岌岌可危了。
既然皇上派了支小軍過去,旨意已經下了,也就算了吧,大軍就不要再去添亂了,免得局勢一發不可收拾。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爭取列強出麵調停,免得生靈塗炭,國家動蕩。”
載洸無奈,隻得說:“既然如此,那也該挑一位有勇有謀的將領前往,兒臣聽聞,那直隸提督葉誌超,隻擅拳腳刀劍,兵法謀略上,則遠遠不足以應對朝鮮此等複雜的戰亂之地。
況且,那葉誌超,自從做了提督之後,便疏於戰場,漸墮心誌,喪失了為將者的擔當跟勇氣,兒臣擔心,將此等攸關大局的重任交給此人,會促成大錯。
因此,兒臣主動請纓,請親爸爸成全了兒臣這一番忠勇之心,讓兒臣親率小部新軍,前往朝鮮督戰。”
“你大病初愈,不宜隨軍,何況戰場凶險,炮彈也不長眼,你要是出了個三長兩短怎麽辦?”
“事關國家安危,死何足惜?望親爸爸成全。”
慈禧停下來,臉色不悅地望向他,“本宮真就不懂了,帶兵打戰有那麽好玩?值得你為了此事,既頂撞了皇上,又跑來本宮麵前死纏爛打。”
“戰場豈是兒戲?若不是國家真到了危難關頭,兒臣也不願前往朝鮮犯險,如今,為了國家命運,民族大義,豈能置身事外?”
“該管的你不管,不該管的你偏要管。”慈禧手肘一甩,拋開載洸的手,自顧自地往前走了一段,載洸先是愣在原地,閉上眼睛,低頭無聲地歎了口氣,隨即跟了上去。
慈禧:“這幾天,那些王公大臣,帶著各地的旗人老爺,又跑來本宮麵前告你的狀了,說你以朝廷的名義,強勢收購他們的田產。因為商辦衙門,我這園子近半月就沒有清靜過。
我一再跟你強調,這些旗人都是自己人,你商辦衙門要擴張,要賺錢,總不能對自己人下手。你動了他們的飯碗,他們能幹嗎?你要再這樣四處樹敵,到時候真要出了什麽事,我可保不了你。”
載洸跟在後麵緩緩地說道:“這次,商辦衙門在江淮地區所行的政策,也不是針對旗人,不管事滿人跟漢人,都一視同仁。若是對旗人網開一麵,便是不公,朝廷要是不公,下麵的人就不滿,很多政策就都無法施展了。”
“你就不能搞個兩全其美的政策出來嗎?非得搞到雞飛狗跳才心滿意足嗎?你性情剛烈,上不得戰場,就把你那顆好鬥的心用到行政上去了。
可你的刀就算是再鋒利,殺得盡全天下的流言蜚語?萬事不要做太絕,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免得到時候自己一失足了,身邊都是落井下石的人,連一個拉你一把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