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杯弓蛇影
娟兒一臉疑惑,“那張謇不是才從六品的官職麽?怎麽這會又成學士了。”
“剛剛升的官。”
“剛剛升的官?可貝勒今日還未出門一步,除了皇太後,今日王府也無其他人來訪,貝勒怎知那張謇今日升了官?”
“坐到我這個位置上,就得把眼睛看遠些,把耳朵聽靈些。身處在這混亂之世,要是不長多幾雙眼睛,幾對耳朵,就跟瞎子聾子一樣。
這世道,要是沒有這點本事,我還敢在朝廷上混?”
娟兒聽完,笑了笑說:“難怪那些人說您會吸人魂魄呢,全天下的眼睛,耳朵,都讓您給吸走了。我們家貝勒,就是這麽神通廣大。”
“我估計,那張謇現在正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你趕快去給他傳話吧。”
“哎!奴婢這就去!”
她剛扭頭走了幾步,又遲疑了下,轉過身來說:“要是那個張謇不肯進這房門怎麽辦?”
載洸思考了一會兒說:“你就這麽跟他說……”
這邊,張謇在客廳裏焦急地等著,他坐立不安,在客廳裏轉了幾個圈子。好不容易見到了個上來換茶的仆人,趕忙追問:“貝勒爺可願意見下官?若是不願相見,下官也好早些回去……”
那仆人回到:“娟兒姑娘已經前去稟報了,張大人還請在此稍等片刻。”
說完,那個仆人便走了。而娟兒此時正好走上來說:“這位可是張大人?”
張謇帶著恐慌與期待的複雜情緒回道:“正是下官,敢問姑娘,貝勒可有召見在下?若是不便,下官就先……”
“張大人,我家貝勒臥病在床,不方便動身,還請張大人到寢室一敘。”
張謇來見載洸,本來就是被翁同龢趕鴨子上架,強人所難,這會心裏還是戰戰兢兢的,生怕遭到報複。
要是在客廳裏還好,光明正大,有一說一,要是到了寢室裏麵,神不知鬼不覺,一不小心中了詭計,遭了暗算,可就百口莫辯了,這會張謇突然慫了。
張謇顫顫巍巍地朝娟兒作了個揖,“勞煩姑娘跟貝勒轉告一聲,就說貝勒如今身體抱恙,張謇不忍打擾,改日再來登門拜訪。告辭。”
說罷,張謇正起身要走,卻被娟兒一挪步擋在了前麵,“我家貝勒說了,張大人這一走,就帶走了江浙兩省幾千萬百姓的希望。百兆黎民的性命,可都在張大人一人的肩上。”
張謇聽完,內心的使命感油然而生。既然擔起了賑災這樣的重任,那今日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鍋,也要毅然決然地前往。
於是,他抱著一種視死如歸的心境對著娟兒說:“既然如此,下官前往便是,勞煩姑娘帶路。”
娟兒看他那一臉悲壯的表情,不自覺地笑了一下,“張大人是怕我家貝勒真的會吃人不成?您大可放寬心,我家貝勒專挑鮮嫩的小白臉吃,對粗糙的大漢不敢興趣,不過嘛……
貝勒這時候肚子正餓著呢,說不定就饑不擇食了,大人,您可得當心點。”
張謇被娟兒這麽一說,心更慌了:“姑娘說笑了……敢問貝勒身子還好?”
“大病一場,怕是神誌不清了,見誰都想咬一口,特別是平日裏討厭的人,這會更得吃個一幹二淨,張大人可得當心。”
“姑娘……”
娟兒神神秘秘地嘮叨了幾句,就收起了笑容,擺出一副陰森陰森的表情,“張大人,請隨我來,我家貝勒,可在屋裏盼著大人呐……”
張謇聽著這瘮人的言語,心裏一驚一乍的,額頭滲出了些許冷汗來。
娟兒領著張謇走到了載洸的房間門口,“張大人,我家貝勒就在裏麵,您自個進去吧。”
“姑娘……姑娘……”
娟兒帶完路之後,便不再理會他了,甩甩臉走了。張謇心裏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著他的是什麽。
張謇在門外猶豫了一會後,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他聽說載洸臥病在床,所以第一反應便是朝床位望去。
隻見半截被子已經耷拉到地上,可床上確是空蕩蕩的,隻有一個靠立在床頭的玉枕,似乎在同那被微風吹得輕搖拂動的窗簾喋喋不休。
“進來把門關上……”
張謇被這一句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大跳,打了個震顫,他順著聲音望去,隻見載洸正半坐在書桌的桌角上,聚精會神地翻看著幾頁書紙,知道是張謇來了,他的眼睛也沒有離開頁麵。
張謇顫顫巍巍地回了句:“是……”隨後就輕輕掩上了門,緊張地站在門邊。
載洸的身子麻溜地從書桌上滑下來,可是眼睛仍然在紙上遊離著,他邊翻著紙張閱讀,邊朝張謇走來。
張謇見到載洸走近,心裏開始緊張起來,無處安放的雙手一直揪著衣角,“在……在下張謇,特來拜訪貝勒……”
載洸走到他跟前,雙手搭在後腰上,看著眼前這個惶惶不安的書生,輕笑了下說:“你就是那個在朝堂之上,將本貝勒罵得狗血淋頭的張謇?
也真的是難為您了,本貝勒的罪行,可真是罄竹難書啊,張大人絞盡腦汁地收羅晚輩的罪證,還真把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探測了一遍,張大人辛苦了。
沒事,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我還有新的罪名等待張大人挖掘,您老可得養好身體了,別出了什麽意外,不然我的種種勾當,都沒人能知曉了。”
麵對載洸的這一番調侃,張謇一時間也不知道回答什麽,他甚至不敢看載洸的眼睛,低著頭,雙手作揖弱弱地回了句:“下官多有冒犯,還望貝勒見諒。”
“聽說你現在升官了是吧,應該叫您張大學士了。”
“承蒙貝勒不計前嫌,舉薦下官,下官這才得以沾上您的威名,得以受皇恩垂顧……”
“別說這些客套話了,快坐吧。”
“是……”
載洸坐到桌上,邊倒茶邊問:“是翁同龢讓你來的?”載洸問完,將茶杯放到張謇麵前,即便是輕輕的一聲響,也能讓張謇心裏一驚。
“是……是下官自個要來的。”
“哦?你在朝堂上還嫌罵得不夠,是想跑到我跟前接著罵麽?”
張謇聽完,緊張地一笑,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