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教他做人(9)
第467章 教他做人(9)
雲意送走大夫,坐在床邊煎藥,她回想著剛才的話,總算品出點味道來。
北方士兵深入到南方來,出現水土不服的癥狀,是正常現象,怪就怪在,一群又一群士兵同時生病,其規模宏大數量之眾,讓人不得不懷疑。
朝廷部隊裡面有大批大批的病倒,受益的肯定是和他們對峙的琅州。假如被人泄露出去,平靜的局面就會被打破,雙方勢必會陷入一場混戰。
會是容修派人做的嗎?
他從不按套路出牌,雖然有議和約定在先,可他們都清楚,議和就是走個儀式,雙方都不會妥協,戰爭勢在必行,所以容修索性先下手為強?
打仗依靠的不僅僅是天時地利,更多的是仰仗士兵,哪怕有再好的戰術、再睿智的指揮,沒有士兵,等於空談。
士兵一旦倒下,整個部隊都只剩任人宰割的份兒。
這個招數釜底抽薪,毒辣狠戾,像是他的手法。
雲意得出這個推測,心情不由得放鬆下來,她就知道,容修不會坐以待斃,總能在人意料之外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她心情不錯,全然忘記了身處何地,煎藥的時候,情不自禁哼起小曲子來。
而就在這時,躺在床上悠悠轉醒的崔明磊,短暫的愣怔之後,循聲朝她看去,小小的帳篷之中,女人坐在小板凳上,柔和光線打在她的臉上,只見她面色紅潤,喜不自勝,小曲子歡快又調皮……他差點被氣的翻白眼。
要不是這事是他親自做的,他都要懷疑是她乾的小動作。
「我病了你居然這麼高興?」他聽了會之後,突然出聲,可把雲意給嚇壞了。
煎藥的女人低叫了聲哎喲,手中的團扇直接掉在了地上,她慌慌張張的去撿,然後訕訕的看過來,面上帶著幾分尷尬,「您醒了啊?」
「呵呵。」崔明磊故意噎她,「再不醒的話,你怕不是要敲鑼打鼓放鞭炮!」
「那哪能啊!」雲意矢口否認道,「雖然我心情確實不錯,不過那樣做太明顯了,簡直不把您放在眼裡。」
「哎喲,難為您還知道啊!」
「心中時刻挂念著您呢!」
「可別都是在罵我吧?」
「不敢不敢,您是將軍,小的哪敢造次?」
「我看你現在就挺造次的。」崔明磊沒好氣的說,「葯煎好了沒?大夫怎麼說的?」
雲意和他一來一去鬥嘴挺樂呵的,驟然聽他轉入正題,還有些許的沒反應過來,她愣了愣,搖搖頭,「沒。」
「葯沒煎好,你還敢唱歌?」崔明磊做捧心狀,「我看你是要把我活活氣死,給我倒杯水來!」
他怒氣來的莫名其妙,雲意不會主動去招惹他,趕緊給他倒了杯水,畢恭畢敬的送了過去。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滿含怨氣的重重哼了聲。
畢竟人家是病號,不能太跟他一般見識。
崔明磊喝了水,才裝模作樣的問起正事來,「大夫說我這是什麼情況?怎麼會突然生病呢?」
還不是因為你貪吃?
雲意目不斜視,將大夫的話老實傳達說,「是因為水土不服,咱們畢竟都是北方士兵,初初到南方來,肯定會多少有點不適應的。」
「誰跟你咱們?」崔明磊把碗遞給她,「你倒是不把自己當外人。」
「這不是您交待過的嗎?要把自己真正當成士兵,把自己徹底融入部隊,我這是在聽您的話,畢竟萬一露餡了,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雲意垂下視線,看似乖巧的說。
崔明磊坐起來,邊看著她邊扯動嘴角,眼中漆黑一片,笑意清淺。
她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和最初的印象也不一樣,他以為她怯懦軟弱,沒想到伶牙俐齒,針針見血。
她絕對不會僅僅是個村婦。
崔明磊繃緊心中那根弦,不過他並不打算現在就拆穿她,他要摸清對方的底牌和靠山,然後再從長計議。
「你有這個覺悟最好。」短暫的沉默過後,他接過話音說,「外面什麼情況了?今晚就要議和,都準備的如何了?」
「這種大事小的不清楚。」雲意如實說道,她倒是想去打探點消息,可她身份卑微,並沒有什麼人理會她。
崔明磊早就料到結果,朝著門外喊張磊,雲意剛想說張磊也水土不服躺著呢,門帘就被掀開了,魁梧的男子走進來,哪裡還有一點虛弱的模樣?
他恢復的也太快了吧。
崔明磊催促他去打探情況,等他喝完了葯,張磊恰好回來,說議和正常進行,只不過軍中哦情況不樂觀。
軍中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起初甘龍沒有放在心上,類似於這種事,他先前帶兵打仗時曾遇到過,後來接二連三,大量士兵倒下,包括副將和太子都倒下,甚至他都有點不舒服之際,他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事情好像並不簡單。
甘龍一直認為容修滿肚子都是陰謀詭計,察覺到不對后,立馬又想到他身上去了,他恨的咬牙切齒,直接叫人衝去伙食兵的營帳,呼啦啦抓了一堆人。
伙食兵被弄得一個個雲里霧裡,直到甘龍冷著臉發問,問他們誰是敵方間諜,眾人才明白過來,他們攤上大事了。
通敵的罪名很大,大到要掉腦袋,他們只是小小的士兵,這等罪名誰都擔待不起,得知來龍去脈后,當場不停的磕頭求饒,紛紛表達忠心,力證自己絕對不是叛徒。
「後來呢?」崔明磊喝了口茶,淡淡的問,「查出來結果了嗎?」他餘光掃到了雲意,見她皺眉看向自己,忽然又害怕露餡,於是不動聲色的加了句,「做出這種危害軍隊事情的人,絕不能姑息!」
張磊搖搖頭,「甘將軍把伙食房的兵全都關起來了,說他們不到黃河不死心,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崔明磊鄭重其事的點點頭,「說的是,必須得這麼做,那個……咳咳咳,張森,你去把大夫喊過來,我好像又有點不舒服了。」
不舒服是假的,想把她支走說事情是真的。
雲意心裡清楚,面上溫順的離開,她有種直覺,崔明磊和軍中的動亂分不開關係。
然而,不等她仔細想清楚其中的彎彎曲曲,便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其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了整個琅州,以至於多年以後再回憶起來,雲意都會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容修從沒食言過,他說要教太子做人,便身體力行給他上了最生動的一堂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