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祁昶卻是有些意外地偏頭看了眼蕭明樓:“少東家,你連碎珠島上的事情都這麽了解?”
“嗯哼,當年好歹也將整個修真大陸遊曆了一遍,為了選址開客棧……咳,為了救民於水火,所以聽到土豪姓皇甫的時候,我就反應過來了。”蕭明樓悄聲道。
還順帶著給祁昶說了皇甫家嫡脈與旁支的關係,黃白二姓指的正是黃白之物,金銀珠寶。皇甫家愛財,取之也有道,像是個以財入道的世家,隻不過主家是真的一心撲在掙錢上,倒不是很看重修行。
碎珠群島上的世家就以皇甫家為龍頭,同氣連枝,生財有道,而這一行最忌諱的,就是言而無信,出爾反爾。
何況皇甫家豪還是主家排得上號的子弟,他說出口的話,就算家族裏的人心裏不樂意,也得照辦。哪怕再肉疼,都得將他承諾過的東西雙手奉送才是。
絕不會像這樣,打了個非常狠的折扣,跟打發叫花子似的想要將他們糊弄過去。
祁昶微微皺眉:“皇甫家這番鬧的又是哪出?”
蕭明樓嘴角一勾:“這就要問問麵前這位‘堂兄’了,土豪當初要進仙府秘境的時候,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推了一把?”
兩人雖是在說悄悄話的姿勢,聲音卻是隻要有神識的人都聽得見的,根本算不得保密,因此這些話也早就落入了皇甫清與黃管事的耳中。
皇甫清……確切來說曾名為白清的青年,臉色登時變得極其扭曲可怖,英挺的一張臉形如惡鬼,慘白慘白的:“快!給我抓住他們,不能讓他們跑了!”
他改主意了,這兩人知道得太多,絕不能讓他們離開如意軒,否則事情若是傳到外界去,碎珠群島的天就要翻了!
黃管事立刻從袖中掏出一枚符篆捏碎,門外隱有風聲自遠而近,那些都是修士禦劍趕來時的破風聲,都是駐守在如意軒的高手修士,專門為了防止有的客人耍賴砸店的。
就連黃管事,也從丹田內祭出了他的本命法寶,一把鎏金算盤。
算盤上手,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無數的算盤珠從盤中脫落,似炮彈似的砸向二人,落地便炸開一朵爆裂之花,若是沾上了人,普通修士怕是會斷胳膊斷腿,便是高手,也會大損修為。
然而,蕭明樓和祁昶都不是普通的修士。
祁昶劍光掠過,在算盤珠落地之前便切成兩半,導致珠子全部啞火,而蕭明樓再不必為了迷惑魔主殘魂而掩飾實力,身形更加飄逸靈動,任是算盤珠如雨幕般朝他傾下,愣是連他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所謂動如脫兔,不外如是。
兩人還借著算盤珠炸開的威勢開路,反倒讓算盤珠誤傷了不少趕到門口想要圍截他們的修士,成功地衝出了房間!
“少東家,下麵該往哪走?”祁昶一麵向後揮劍,阻斷追兵的法術,一麵回頭問蕭明樓。
蕭明樓想了想,忽而一笑:“往樓上走!”
蕭明樓身法輕靈,仗著自己比祁昶跑得還快,上樓前還特地繞到水榭前的長廊,伴隨著侍女們後知後覺“呀”“啊”“來人啊”的尖聲叫喊,將她們托盤裏的珍物全部掃進了自己的乾坤袋,又趁她們沒反應過來前“嗖”一聲飛回來。
“先收一點利息,我想土豪應該不會介意的。”蕭明樓單手撐在畫樓欄杆上,側身一翻,衣袂迎風獵獵,身姿瀟灑地落回樓內,將手上的乾坤袋一拋,又重新抓住,朝祁昶眨眨眼。
祁昶:“……”
祁昶目光複雜地看著他:“少東家……你身體恢複了?”
“啊,”蕭明樓頓了頓,隨即臉不紅氣不喘道,“是啊,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你不讓我吃糖之後,這藥效竟是一日比一日要好,如今我胳膊有有力了,腿腳也利索了,還是阿醜有辦法呀!”
“……你若是不想說實話,也不必對我說謊。”祁昶輕歎,“我倒是寧可被你瞞著,也不想見你為了讓我高興,而費心圓謊的模樣。”
他伸出手,在蕭明樓的發梢上輕撫了一把,目光略微失落。
蕭明樓張了張嘴,眸光微動,眼睛無辜地睜著,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剛想要說點什麽,身後便傳來“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的聲音,顯是那些高手修士發現他們上樓,跟著追過來了。
“快跑!”蕭明樓轉身就跳上了祁昶的後背,一如他們在島上時那樣,祁昶也不便多想,熟練地托住他的屁股後便爬起了樓梯。
整個如意軒開始由安靜變得嘈雜,坐鎮分店的高階修士聞訊封鎖了所有的出路,並觸發了結界內的禁製,不容許修士禦氣飛行,抽走樓內大量的靈氣。
想要對他們二人來個甕中捉鱉。
隻可惜,白清和黃管事都沒想到,論體力,樓內所有的修士都比不上一個祁昶。
比爬樓梯,他就是負重一人在背上,也綽綽有餘。
這反而讓他們把修士們甩得更遠了。
祁昶一口氣爬上五樓,連氣都不帶喘。上至頂樓,景致又與前四層格外不同,這裏院落叢生,奇珍無數,每個院落都布置得精致典雅,卻有一點,顯得太雜亂了些。
屋宇之間的小路不但狹窄且彎曲,若是在天上俯瞰,便能看出九曲十八彎來,路麵倒是鋪著青玉石,煞是好看,可一眼都望不到盡頭。且這樣的羊腸小徑還不少,從樓梯口往外看,起碼有七八條一模一樣彎彎繞繞的小道。
“走哪條?”祁昶問。
“隨便。”蕭明樓道,“相信你的直覺。”
祁昶便不再耽擱,隨便選了一條右側位於兩棟紅磚小樓之間的路,身影在拐角處消失約有一盞茶,身後的追兵才氣喘籲籲地來到第五層。
“追丟了,他們人呢?”有修士問。
黃管事扶牆喘氣道:“呼……呼……有金丹期前輩坐鎮第五層,他們逃不出鮑前輩的神識感知!”
“那就好,快問問鮑前輩,他們走的是那條路?”
黃管事用了一張傳音符,蒼白的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似是想到馬上就能抓住這兩個可惡的修士,不免嘴角都掛上了笑容。
然而,他遲遲沒有聽見鮑前輩的回音。
“黃管事,是不是你的符浸水了?”
“要不再換一張?”
黃管事指尖微顫,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心裏慌得很,像是有什麽脫出了掌控般。就在他拿出第二張傳音符,打算點燃時,眾人便同時聽見了一道中年男子的傳音:
“——他們隱藏了氣息,我的神識已經看不見他們了。”
黃管事隻覺眼前一黑,身形踉蹌,差點沒撅過去。
另一邊,蕭明樓手握搶來的仙鶴薊,從上麵撕下的一片葉子喂給祁昶吃,自己也嚼著一片,咬字含糊道:“唔,上了年份的仙鶴薊味道還有點甜,我都快有一個月沒吃到糖了吧?”
瘋狂暗示中。
祁昶麵色淡淡:“滿打滿算,也不過七天,離一個月還遠著。”
給少東家禁糖一個月的決定雷打不動,就算蕭明樓再如何暗示,祁昶也不為所動,就如美人在懷而無動於衷的柳下惠。
蕭明樓氣結:“仙鶴薊不給你吃了。”
祁昶:“那我們很快就會被發現了。”
“被發現的是你,等下我不跟你一路走了,我得去找糖吃。”蕭明樓作勢要從祁昶背上跳下,“酸甜苦辣鹹,少了一樣怎麽又怎能算是生活的滋味,這沒滋沒味的日子我再也不想過了!”
祁昶仍舊不為所動,反而站定:“那好,待會少東家隻好徒步找到出口,徒步下樓,再徒步找糖了。”
徒步,徒步,徒步……這兩個字就跟緊箍咒似的,繞得蕭明樓腦袋疼,他下意識地縮緊了胳膊,把祁昶的脖子抱得更緊些。
蕭明樓:“……還是算了,有酸苦辣鹹好像也不錯。”
祁昶微微彎了下嘴角。
如意軒第五層非常大,比得上半個白沙城,這裏光是亭台樓閣的用料都無一不精,更何況是區區的須彌術法。簡而言之,整座如意軒已經被煉化成一個類似乾坤袋的法寶,內裏別有天地,不可與外界同日而語。
祁昶走在錯落複雜的院落間,目光不時警惕地在四處觀察。這些院落門前都帶著牌匾,上書字體各不相同,卻都同樣龍飛鳳舞,一看就是出自大家手筆。
每個牌匾上寫的都是院落名,這些名字也不是隨便取的,而是根據院子的景致取名,用心良苦。
“這裏是……客棧?”祁昶疑惑地問出聲,半天沒等到蕭明樓接話,側頭一看,就發現蕭明樓正微微噘著嘴巴,一副酸不溜秋的表情。
祁昶瞬間懂了,這一看就是少東家見土豪家大業大,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祁昶總覺得少東家好像變得比之前活潑了一些,仿佛他本性裏就是這樣靈動跳脫又放蕩不羈的,隻是囿於身體狀況,才不得不老實下來,養成了個憊懶的性子。
饒是他之前那副病懨懨懶洋洋的模樣,也沒有多老實安分。
蕭明樓酸了一陣,瞥見祁昶的神色,更加不大高興了:“你笑什麽?”
“沒……”祁昶話音未落,目光倏然犀利起來,屈指凝出一道劍光刺向斜前方的院落。
那院落立刻有人輕叫出聲:“別動手,是自己人啊!”
隨即聽得“吱呀”一聲,那間院落的門扉被推開,幾個腦袋探頭探腦地伸了出來,既著急地朝他們看過來,又怕祁昶的劍會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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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樓:要糖QAQ
祁昶:你是選擇甜,還是想要酸苦辣鹹?二選一,想好再說話。
蕭明樓:……你這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