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如此,錦鯉客棧與七情宮弟子的鬥法,兩場皆勝。
和蕭明樓站在一邊的食客們全都滿臉興奮,既詫異又有說不出的暢快,蕭少東家安排的人能將七情宮弟子打敗,四舍五入就等於他們也跟著壓了三大仙門一頭,此等如魔似幻之事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吹一輩子都夠夠的了!
如今就剩下最後一場,眾人都不免目含熱切地看向蕭明樓,想知道他接下來又會怎樣用兵如神。
“這一場,就由我來吧。”
七情宮那邊,眼見兩名築基期的師弟接連挫敗,那位玄脈期的孫師兄終於耗不下去了,麵沉如水,陰鷙地向蕭明樓那邊看了一眼。“那個蕭明樓確乎邪門,隻剩一場,我們無論如何都要贏,不然七情宮丟不起這個人!”
這位孫師兄姓孫名蔭,在玄脈初期上滯留足有十年,基礎相當紮實,所謂的雷霆老祖和他一比,就是塊豆腐渣。
他前途無限,儼然是這些弟子中的佼佼者,不論是號召力還是實力都是一等一的。
若在平日裏,孫蔭說要出馬,這些圍繞著他的弟子們絕對二話不說,從不懷疑孫蔭的實力。然而此時此刻,連輸兩場的七情宮弟子們,那句“有孫師兄在,此戰再無懸念”就像是卡在喉嚨裏一般,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被連打了兩次臉,臉上著實是有些疼。
連話也不敢說得太滿了。
但師兄的麵子還是要給的,那些弟子們都打起精神給孫蔭鼓勁,就連上一場輸了卻幸運的沒有吐血的吳檀,也在師兄弟的攙扶下走過來,咬緊牙關:“師兄此戰必勝,你定能將我和連英的債一並討回!”
“對,師兄,我們等著將你贏下最後一局的消息告訴連英。”
“師兄必勝!”
孫蔭麵上自信不改,隻是喉頭飛快地滾動了下,帶著師弟們的祝福走到了長街中央。
而另一邊,祁昶挽了挽雙手的袖子,將兩袖捋到了肩膀上,露出兩條線條流暢而精壯的胳膊。外人一看,還以為他和餘青煙一樣是個體修。
他咬著一截白色發帶,將亂糟糟披在腦後的頭發耙梳成一束,用發帶將頭發綁上。
若是心細之人,會發現這發帶的布料很像是蕭明樓前幾日吃火鍋被油濺到的衣衫上的一塊布。那衣服嘣了油,白底的衣料上油漬洗不幹淨,蕭明樓穿不了,便被祁昶拿去,裁出了好幾條發帶,平時都貼身收著,並不隨便用。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準備。
就在他邁出一步,準備上前迎戰時,隻聽蕭明樓在身後喊了句:“等會兒,我還有話沒說呢!”
他拽著祁昶的胳膊,沒忍住在那梆硬鼓起的肌肉上捏了捏,拉了拉祁昶的手,讓他低頭,說幾句悄悄話。
這熟悉的咬耳朵的畫麵……
七情宮弟子們看得都麻木了。
前兩場開局前,蕭明樓就是這麽和另外二人說悄悄話的。
不過蕭明樓和他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此刻蕭明樓並未給祁昶分析什麽,而是看著他輕輕一笑:“你是劍修,怎能不用劍?”
“……我如今沒有劍。”祁昶悶聲道。他的劍在與東川月對戰時已經碎了,碎得太徹底,連修都修不了。
“你沒有劍,可他有啊!”蕭明樓狡黠地朝正捧著半個水汪汪大西瓜的抱劍。半彎下腰,對一臉懵然的抱劍道,“小抱劍,借你們師祖的劍一用,行不?就借用一次,回頭哥哥再給你弄個西瓜。”
任許閉關煉器隻帶了爐鼎進去,劍還放在道童這兒。
抱劍:“……”
他可是比捧鼎大一歲,成熟穩重,還能管錢的道童,他會被區區西瓜收買嗎?
抱劍沉默片刻,把瓜塞給旁邊的捧鼎,將任許的劍雙手奉上。
——不是他被收買了,而是師祖在閉關前有言,不論這位蕭公子想要什麽,都要盡量滿足他。
他隻是遵循師祖的指示而已。
蕭明樓微笑著將那劍握在手上,掂了掂,轉交給祁昶,言語還有些嫌棄:“先湊合著用吧,等有機會再給你找把趁手的劍。”
“我就說捧鼎抱劍是被那蕭明樓給收買了,你們看!連殿主的劍都敢拿出來討好人,抱劍就該被逐出七情宮!”
其中一個眼尖的七情宮弟子怒視過來,指著蕭明樓和祁昶,既嫉妒,又透著鄙夷與惡意:“哼,不過他們就算拿得了殿主的劍,也是用不了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殿主的劍已是靈寶之階,修為低下的蠢貨隻稍一碰,手都能被上麵的禁製給燙爛,我看到時他那雙手還怎麽握劍——”
話到最後,他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祁昶已經將劍整個握住,拔開劍鞘,一縷熱烈的陽光抹上鋒利的劍身,晃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他不僅握住了,還揮了揮那把劍,適應良好。
八十一道禁製的靈寶一點不燙手,在祁昶的手中猶如垂髫孩童手裏玩耍的桃木劍,輕盈乖順,就像一把普通的劍。
其餘認出了那把劍的七情宮弟子們也都瞪直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又來了,那種被人扼住咽喉,不上不下,連口氣都喘不勻的感覺!
站在場中的孫蔭麵上肌肉微抽,心境也如驚濤海浪拍打而過,他看上去還能穩住,渾身的緊繃感卻出賣了他。
就在他全身警惕地看著祁昶朝他走過來時,人們又聽見蕭明樓在祁昶背後喊:“哎,話還沒說完呢!”
孫蔭很想拋開仙門弟子的涵養,十分的想罵娘,你他媽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
蕭明樓拽住祁昶,眼眸帶笑地看他:“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麽?”
祁昶與他相處多時,對蕭明樓的脾性摸得七七八八,兩人之間不用多說一個字便形成默契,他略思忖了下,就明白蕭明樓想提醒他的是什麽:“金丹之下,境界的差距其實並不遠?”
“嗯,還沒成丹的時候,就跟沒煮熟的肉一樣,三分熟和七分熟都是不熟。”蕭明樓打了個很冷的比方,祁昶嘴角一抽。卻見蕭明樓好似越說越來勁般,翹起唇角,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神采奕奕,“何況你們之間比的又不是誰更熟,而是誰更硬,煮熟的肉雖硬,可又不是隻有熟肉才硬,凍肉不也挺硬的?”
祁昶垂眸看了看蕭明樓,後者對他完全是一臉放心,他給出的提示乍一聽荒謬至極,毫無聯係,但仔細一想,卻又耐人尋味。
至少,祁昶從他的話中聽出不少暗示來:
那個玄脈期,是一名水屬性的修士。
水屬,對應的情誌是恐,弱點在腎。
以及,凍肉……
指向的是冰?
蕭明樓見他若有所悟,眼神愈發溫柔甜蜜,像是看著孩子赴考場的老父親一般。抬手想要拍拍他的寬肩,卻因為懶得將胳膊抬得太高,隻好改在他的胸口上拍拍,那手感良好的硬邦邦的胸肌,又讓蕭明樓情不自禁地往上戳了兩下,被祁昶一把握住。
“還有……”蕭明樓調戲不成反被抓包,正想要轉移祁昶的視線,然而祁昶卻沒讓他繼續往下說,而是伸出一根手指,壓在了那軟得不可思議的淺色唇瓣上。
祁昶:“不必說了,我都知道。”
蕭明樓愣了愣,隨後笑容更深,透著幾分乖巧順從,柔弱無害。傾國傾城也不過如此,祁昶心頭微亂,眸色漸深。
還不等他說什麽,蕭明樓突然張口咬住了他壓在自己唇上的指尖,留下一圈淺淺的牙印:“……還是阿醜好,其他人都等著我把題解開,將答案掰碎了喂給他們。唯有你,懂得舉一反三,自己思考如何破局。”
祁昶收回手,胡亂朝他點點頭,那根被咬過的手指垂在身側,不自覺地痙攣了下。
他輕輕一撚,對蕭明樓說:“我去了。”
“嗯。”蕭明樓隻對他笑,旁人連他一個眼神都撈不到。
祁昶站到場中,將劍橫於胸前,斂去眼中的柔情,對一臉凝重的孫蔭道:“來戰!”
“好,就等你出手了!”孫蔭同樣不是個溫和的脾氣,等待許久,又見對方手裏握著的是任許長老的劍,心情焦躁且忌憚,他隻想盡快拿下這一局,挽回七情宮丟失的顏麵。
玄脈期的孫蔭眼界閱曆自是比其他弟子要高一些的,他隱約摸到了上兩場的吳檀和連英是怎麽輸的緣由,雖然結論聽起來荒謬,卻不得不作此猜測。
——哈,五行相生相克,多麽簡單的理由!
可他娘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將五行之氣運用到這個地步啊!
孫蔭眼裏掠過一抹銳利鋒芒,五官猙獰狂笑:“我是水屬修士,而你是個劍修,金生水,我的靈力比你純厚百倍,是我贏了!”
他主動出擊,雙手戴上薄如蟬翼的兩隻銀色手套,心中默默催動功法,雙拳頓時凝成兩條有著威嚴龍頭的水龍!龍頭角須鱗片完備,龍口張開,吐出濃重肅殺水汽——白沙城臨海,這裏簡直是水屬修士的主場!
他贏定了!
周圍的人也是這般想,當水龍吟響徹整座白沙城時,空氣都仿佛凝滯起來,天空烏雲陣陣,好似壓在了一眾圍觀之人的頭上。
風雨中,祁昶揮動那把劍黯然無光,像是被烏雲蒙在了劍上般,仿佛連劍光都變鈍了。
眾人被陰雲壓得快要喘不過氣,料想站在場中的祁昶更是如此,然而當人們抬起頭,艱難地隔著陰雨朝他看去時,卻見臉上一向沒什麽表情的店小二,此時卻彎了彎嘴角。
“——金生水?不對,是天一生水。”祁昶模仿著蕭明樓那懶洋洋的調子,拖長了音道,“乾為天,乾金之天。你要生水,得先問問我的劍同不同意。”
金生水,水耗金,然而水再多,天也不會塌下來。
祁昶劍光直指上天,昏暗天際滾落的一道驚雷,照亮了他線條剛毅的英俊麵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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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生水這個原理,我根據百度和自己的理解,這裏的金不能理解為狹義的金屬,而是指天。金生水,其實就是下雨,水蒸氣飄到天空變成雲,然後遇冷變成小水滴……
少東家給祁昶的提示,其實就是不要單純把自己的劍當劍,你才是那個要不要下雨的主宰。
然後祁昶也意會了,不用蕭明樓說,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當然這些聽起來挺專業的東西都是寫文需要,不一定就是對的,一切為文服務,大家看個樂嗬就行了,別太較真。
蕭明樓:你是我帶過……最好的一個學生!
祁昶:學會了,有獎勵嗎?
蕭明樓:你想要什麽獎勵?
祁昶:……你說呢?(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