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造化弄人啊!
張氏兄弟若是知道,怕不是會恨不得從地獄裏爬回來,他們不但與令牌擦肩而過,更是錯過了一個能夠進入上古仙府的大機緣!
“嗯……怪不得。”蕭明樓以手支下頜,露出思考的神色,他聰慧過人,很快便一目了然,“我說怎麽察覺不到九娘體內有異樣,看來那青銅令牌也和海上巨碑分屬同源,都能夠吸納靈力,所以無法用神識與靈力探知,難怪就連我也沒發現。”
蕭明樓是修士,這點在場諸人皆知,隻不過每個人對於他的修為認知不盡相同。
祁昶姑且不提,反正蕭明樓在他眼中就是最好的那個,向來無所不能。
而在趙九娘與蘭兒看來,蕭明樓大概也是修為不那麽高的。他或許見識過人,能力強又有手腕,但他一開始遇到刺客時躲在大後方和姑娘們“抱成一團”時給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以至於到現在,哪怕他和東川月能夠對等交談,她們也聯想不到蕭明樓的修為上去,反而與祁昶有異曲同工的想法——沒準是因為蕭明樓手段太出色了,所以東川宮主折節下交呢!
所以蘭兒忍不住就開口安慰他:“少東家,你不用自責,小姐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何況就連東川宮主也沒能在第一時間看出來,你就算看不出也沒什麽的。”
蕭明樓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沒想到啊,小蘭兒居然也會安慰我了。”
蘭兒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事,一向愛與蕭明樓抬杠的她居然幫對方說話了!雖然這也不是第一次,但是被蕭明樓點破,就教人怎麽想怎麽不得勁兒,好似一拳砸在年糕裏,非但把拳頭弄得黏黏糊糊的,還砸不下去又拔不出來,難受極了。
她紅了紅臉,飛快想了一圈,最後幹脆理直氣壯道:“我……我和小姐如今都是你手下的人了,你是我們的少東家,不幫你還能幫誰啊?”
蕭明樓朗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是暢快的笑意。
調戲小姑娘簡直樂趣無窮,要不是阿醜還在旁邊釋出源源不絕的煞氣,半無奈又半譴責地盯著自己看,蕭明樓還想再逗她兩句。
可東川月看著這樣的蕭明樓卻很不是滋味。
東川月心思向來細密,他估摸著蕭明樓之所以這麽喜歡一個凡人小丫頭,是因為他從蘭兒的眼裏看到的是單純的喜惡,喜歡和討厭都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蕭明樓寧願和這心思一望到底的丫頭相處,也不願與他多談那些心懷叵測的師兄弟妹,可見當年被那些人傷得有多深。
東川月飄逸的長袖下是慢慢攥緊的拳頭,胸口苦澀悲憤百味雜陳,他竭力忍著不在旁人麵前露出端倪,卻不想,心緒才一個轉變,抬眼就對上了祁昶幽幽的目光。
那點唏噓哀痛瞬間變成了驚悚。
……他怎麽又盯著我看?!
東川月再不能因為眼前大半桌子的人都是凡人或低階修士而放鬆了,稍有氣勢外放,都能被那個祁昶發覺,並用那雙黑如深淵的眼眸投來探究的視線。
祁昶不麵對蕭明樓的時候是個很沉默的人,他的沉默卻不是悄無聲息的那種沉默,即便他不說話,也有一種山嶽壓頂的威迫感,好似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壓抑。
這種壓迫力並未因他恢複容貌而帶來減輕,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當那張臉上變得幹幹淨淨,疤痕不再奪目時,便會格外突出那雙濃墨般的黑眸,幽暗晦澀,仿佛能吞沒光明,給人以強烈的不安感。
少女心單純而敏感,或許正是因為祁昶身上危險的氣息,讓蘭兒一開始就如此畏懼、排斥他,隻是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麽。
不過,說到“吞沒”這個詞,東川月想起祁昶與雷霆老祖一戰時他一直想不通的一個問題。
——為何祁昶在破開那顆黑色珠子的時候,身上的傷就全好了呢?
如今聯想到趙九娘融合了令牌,青銅令與海上巨碑同源,黑色石碑又能吞沒靈力,刀劍難傷……
莫非,祁昶與海上仙府也有關聯?
這麽一來,東川月之前對於祁昶身份的推測又都要全部推翻,可惜,蕭師兄連當初謀害他的人都不肯告訴他,關於祁昶的身份,就更不會對自己透露了。
這十多年來蕭師兄也不知過的是什麽日子,若是他先遇到了自己,東川月是絕不可能讓他一人操心勞累的,可他到底是出現得太晚了,蕭明樓不會向任何三大仙門的人求助。
就在東川月失神時,蕭明樓也看了他一眼,敲敲桌麵以示提醒:“東川宮主,這已經滴血認主並融入體內的令牌要怎麽取出來?都過了這麽些年了,恐怕那令牌已經長在了九娘的骨肉裏,強行剝離怕是不行。”
東川月打起精神,嚴肅地點點頭:“的確不能硬來,九姑娘不是修士,體質脆弱,須有萬全的準備。”
“那你打算怎麽做?”
“除九姑娘的令牌外,此次七情宮共收集了六塊青銅令。”東川月也不怕將自己的老底兒掀開,反正就算蕭明樓信不過他,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相信蕭明樓:
“七情宮將派出喜、怒、憂、驚四殿長老與數十名核心弟子進入仙府秘境,其中憂殿的任長老除了擅醫,更擅煉器。既是滴血認主之物,用煉器的法子解除血契,將其移出姑娘體內並重塑一塊令牌即可。
“為了最後一塊青銅令,我獨自前往西南,餘下七情宮弟子如今應當也從春城出發了,待我修書一封,讓任許先到霧城來為九姑娘解除血契……”
“哪兒用得著這麽麻煩?”蕭明樓懶洋洋一笑,直接拍板道,“這個秘境,我們也要去。”
東川月:“……”
“這……”東川月麵上微有為難之色,“出發前,七情宮已經將名單定下來了……”
令牌隻有那麽幾塊,能帶的人手非常少,每一個名額都是從三年前起就開始千挑萬選甄選出來的,其中不但有優秀弟子憑實力獲得的機緣獎勵,也有利益權衡之下不得已留出的餘地。
蕭明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若是沒有我家阿醜,你知道九娘和蘭兒如今會是什麽樣嗎?這最後一塊令牌,沒有他費心守護,絕不可能被你撞到,而我們但凡晚上一步,飛鶴派的那個勞什子老祖就要將魔修的手段用在九娘身上了,到時候他們隻會說是東川宮主縱容行凶,可不會說是底下的人為了討好你才走歪門邪道,而你半點不知情。”
他身子往後仰了仰,靠在椅背上,頓了頓,又微微扯了下嘴角:“還是說,身為一宮之主,你連一兩個名額都做不了主?”
祁昶一見兩人呈談判之勢,心下暗暗一鬆,道:“令牌本就是施老爺從荒古遺跡帶回來的,又認了趙九為主,這就是她的東西,她想怎麽處理便怎麽處理。”
他早就看東川月那道貌岸然的家夥不順眼了,既然他與蕭明樓之間也有隔閡,他若是不開口幫著蕭明樓,豈不是讓少東家被對方欺負了去?
祁昶麵上愈發寒若冰霜,一針見血地冷冷開口:“令牌,從來就不是七情宮的囊中之物。”
這話說得太無可辯駁了,蕭明樓那番話或許還留了幾分麵子情,祁昶卻直截了當地反駁道,令牌本就不該由七情宮來做主。
“對啊!令牌已經對小姐滴血認主了,就是小姐的東西,小姐說帶誰去就帶誰去,大宗門又怎麽了,大宗門就能仗勢欺人了嗎?”蘭兒反應得比趙九娘更快一些,她用力一拍桌子,為自己壯了壯聲勢,挺胸叉腰,“更何況我們現在也知道該怎麽解決這塊令牌了,不就是找……找一個會打兵器的,天底下又不是隻有你家的鐵匠會這個,少東家一定有辦法找到第二個的,是不是?”
她一臉期盼地看向蕭明樓。
天底下敢把煉器師說成是打鐵匠的,估計也隻有無知者無畏的蘭兒了。
蕭明樓迎上她的視線,忍著好笑地點點頭,故意歪著腦袋對東川月說:“東川宮主,你看,如此簡單的道理連蘭兒都懂,你不會到了這會兒還鬧不明白吧?”
東川月還能說什麽呢,難道他還能以勢壓人嗎?別說他對蕭明樓是發自內心的憧憬崇敬,就算他真要動手,莫非還打得過蕭師兄?
即便他和蕭明樓皆心知肚明,七情宮的任許長老是整個神州最有把握做到“無痛取牌”的煉器師,估計這會兒在座的人也不會信。
蕭明樓這麽說,無非是讓他表個態。
東川月權衡再三,最後一咬牙道:“好,這最後一塊令牌原本我已答應給飛鶴派留出三個名額,如今發現他們的長老與魔修勾結,飛鶴派上下都有可能被魔修滲透,七情宮不能冒險將後背交給他們,我隻會給他們留下一個名額。”
飛鶴派的裘三聯掌門有元嬰初期的修為,也算得上是一個高手。
誰知蕭明樓又開口了,他說一個字,東川月的心髒就跟著要驚跳一下:“就一個名額?那索性給王駿算了,好歹他還算識時務,不是那麽招人厭。”
得,想得再好的人選也沒用。
師兄一句話,就沒他什麽事。
在場之人也都沒有異議。趙九娘和蘭兒對王駿雖無好感,可他到底救了蘭兒一命,也欠著他一份人情,讓王駿去總比給別人占了便宜的好。而祁昶一向是隻要蕭明樓敢說,他就敢支持,且是毫無理由毫無原則地支持。
雖然明麵上是東川月的身份最尊貴,可這場談話已然是以蕭明樓為首的了,談到最後,全是按著蕭明樓的想法走的,輕輕鬆鬆便將主動權握在了手中。
東川月苦笑,這位可是當初以一人之力就能將西洲眾門派弟子集結起來,凝聚眾人之力,把進犯魔族打到龜縮至焦土深處數百年不敢出來的天才人物,那時的蕭明樓什麽頭銜都沒有,就憑著一個人、一把劍,便能令人深深折服。
自己便是早早接過宮主的擔子,還是比不過師兄啊!
外人都道東川月年紀輕輕修為便臻至化境,氣派高潔貴不可攀,隻有東川月自己心裏清楚,和這位驚才絕豔的師兄相比,自己平庸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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