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好!好極!”


  王駿看完玉簡之後,一掃先前遲疑頹敗的臉色,滿麵紅光,精神煥發,還主動把玉簡遞給張氏兄弟看。


  張氏兄弟看完後也同樣的振奮歡欣,張伯林更是腦子一轉,無比激動地道:“宗門的回複來得如此之快,恐怕在我們收到玉簡時,老祖與信上說的強援已經在半路了,我們應當盡快做好迎接的準備才是!”


  王駿撫掌笑道:“是該如此!”


  他也沒想到宗門會如此重視這枚青銅令牌,雖然在心下也嘀咕了一句這令牌是不是有什麽特殊之處,卻也不敢深想,他比高鴻更懂得審時度勢,不會去覬覦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甚至連問也不會去問。


  而他能想到的,蕭明樓早就已經猜到了,也猜到飛鶴派為了令牌,會派更有身份的人來。


  隻是玉簡上沒有說那位陪同老祖來的強援到底是誰,王駿將飛鶴派閉關潛修的長老全都拉出來數了一遍,還是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位高手,竟能讓老祖在隻言片語的信上都透出敬畏崇拜之情來。


  莫非來的是裘掌門?


  王駿總覺得這裏有哪裏不對,那邊張仲橋卻已興奮到語氣裏都帶上了狠勁:“師兄,大哥,也就是說,我們不必再憋著,也不必再看這小破客棧老板的臉色了!不如我們這就去將施月鶯幾人抓起來,逼她說出令牌下落,我還就不信了,她會一點兒都不知道!”


  忍了蕭明樓這麽多天,張仲橋已經從最初的經驗變為如今的自卑厭恨,他自詡世家公子,別人都該捧他敬他讓他,可在遇到蕭明樓之後,他卻是屢屢受挫,修為劍法比不過阿醜,還要看蕭明樓的臉色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他早就受夠了!


  如今雷霆老祖親自回信,言明他們馬上就會趕到霧城,知道馬上就要有人來撐腰,性格衝動的張仲橋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若是運氣好,能在老祖抵達之前就搜出令牌,說不定老祖還會嘉獎我們一番。”張仲橋鬼主意多,此時眼珠子一轉,已經想好了該如何用公事發泄私恨,“王師兄,大哥,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張伯林這些日子也是被壓得狠了,竟也覺得他的主意還不錯,不由回頭看向王駿,王師兄才是他們的主事人。


  王駿略想了想,也想到反正老祖說不定一兩個時辰之內就能到,他也正好趁此機會試探那個阿醜的實力。


  就算令牌拿不到手,在老祖來前收服一名擁有劍修天賦的人才,也能彌補他在霧城的無所作為了。


  所以王駿一頷首,那兩兄弟立刻就活絡起來,一個拿著王駿帶來的陣盤偷偷地下樓布陣,一個以未婚夫的名義將無知無覺的施月鶯約出房間。


  而幾乎同一時分,趙三嘴皮子異常利索地把他偷聽到的消息都倒了出來,臉上難免有些著急:“少東家,這可怎麽辦呀,比玄脈長老還要厲害的人物,得是一宗之主了吧?”


  “你很怕?”蕭明樓斜了他一眼。


  都這樣了……還能不怕?

  趙三本想點頭的,但看少東家和他祁哥都是一副輕描淡寫全無緊張的神色,不免跟著想,難道他們真的不怕,少東家莫不是有什麽倚仗不成?


  少東家這麽有能耐,怎麽可能沒有倚仗呢!

  趙三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很快收起了惶惶不安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沒錯,天塌下來了還有少東家在呢,他怕什麽!

  “少東家,您說吧,要給他們弄個幾分熟?”趙三發狠了道,還比劃了個手砍刀落的手勢。


  趙三這些日子又當小二又是廚子,除了在外麵買吃食回來的那幾餐,都是趙三在施月鶯在的調丶教下做的飯,此時順口就說出自己在後廚裏經常說的口頭禪。


  蕭明樓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吃人,你燉他們做什麽?”


  趙三話說出口後也是一陣狂汗:“說錯了,我就是想問問少東家打算拿他們怎麽辦。”


  “將計就計吧,還能怎麽辦。”蕭明樓打了個嗬欠,別說臉上沒有一點緊張的神色,他已經是一副快要睡過去的表情了。


  祁昶眉頭微皺,低頭按著他的肩膀:“樓下布陣已成。”


  不用他放開殺氣去感應,樓下已經傳來了女子的尖叫聲,蘭兒凶悍而尖利的嗓門連關了門的樓上都能聽見:“你們放開小姐!你們想對小姐做什麽?!”


  “張大郎,你可是小姐的未婚夫,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你們……你們都不是人!我要和你們拚了啊啊啊——”


  估計是張氏兄弟已經忍不住滿心的惡意,將他們犯下的罪孽全都說了出來,並以此折磨和逼迫施月鶯與蘭兒。


  而且不多時,這兩兄弟就挾持著施月鶯來到了蕭明樓的房門前,威脅他和祁昶、趙三一並下樓:“如果不想看她到死在你們麵前的話,就跟我們下來吧。”


  張氏兄弟一臉傲慢冷酷,翻臉無情,再沒有從前對待施月鶯的溫柔小意,對待施月鶯也沒有任何的憐香惜玉,施月鶯滿臉淚痕,頭發散亂,但眼神卻變得更為堅毅。


  她看到蕭明樓打算下樓時,甚至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掙脫張仲橋的桎梏,衝過來提醒他們:“不要下去!樓下是個困仙陣!我聽他們說,任何人進去以後就再也不出來了!”


  被困在裏麵的蘭兒頭撞著無形的牆壁,已經撞得頭破血流,兩眼充滿仇恨地看向張氏兄弟。


  張仲橋趕緊將她重新抓回來,想要狠狠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然而手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胳膊被一股力道攥住,紋絲不能動。


  再一看,祁昶不知何時來到他的麵前,一腳將他踹下了樓梯,把施月鶯護在了身後。


  蕭明樓從袖子裏摸出一條幹淨帕子,微笑著遞給施月鶯:“小姐受驚了,先用這個擦擦臉吧。”


  施月鶯眼眶又泛紅了,淚水嘩嘩流下,是受驚過度乍一得到保護後的脆弱爆發,連鼻子都委屈發酸,隻想不管不顧地大哭一場,卻咬著唇瓣強忍住了流淚的衝動。


  她顧不得自己,忙抓住蕭明樓的衣袖,哀求道:“蘭……蘭兒還被困在下麵!你們救救她!”


  奇怪的是,施月鶯方才被未婚夫輕鄙粗暴地對待,卻沒有太多的情殤心碎之感,或許是蕭明樓有言在先,已經讓她生出幾分預感,此時她隻有滅族之仇,殺親之恨!


  她拋下了兒女之情,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堅韌。


  “我記得那個陣的樣子,四角各放了一塊靈石,中間畫了我不認識的符文,有點像是從前去道觀上香時,道祖真身上的某個文字……”施月鶯拚命地回憶著。


  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然而再普通的人,也有自己的不凡之處。因遇見了蕭明樓,她不知不覺地完成了自我的蛻變,即使此時渾身狼狽,她的眼裏也煥發著爍爍光彩。


  而此時祁昶也與張伯林交上了手。張伯林修為雖低,劍法卻也有獨到之處,手上的寶劍也有三條禁製,勉力與祁昶交換了幾招,還是被祁昶劍氣一擊掃飛,撞倒在樓下大廳的一張桌子上,立時壓垮了桌子,他也驀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張仲橋眼見兄長重傷,氣得目眥欲裂,他一把拽起蘭兒的頭發,用淬了毒的匕首擱在她的脖子上:“醜貨!你再打我哥,我殺了這個女人!”


  蘭兒呸了他一口,梗著脖子血性喊道:“阿醜你不要管他,殺了這兩人渣,為老爺夫人和施家百餘口人報仇!”


  “閉嘴,賤人!”張仲橋又扯了一下她的頭發,力道之大,幾乎扯掉了蘭兒的頭皮,但蘭兒卻硬氣地一聲不吭,反而顯得張仲橋堂堂男兒卻欺侮弱者陰損下作,如跳梁小醜,不值一哂。


  祁昶壓根看都不看他,而是將手中的劍指向站在角落觀戰的王駿:“你可敢與我一戰?”


  他氣勢威嚴,字重若鈞,神情高峻冷冽,仿佛高高在上的戰神一般,僅憑氣場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很難想象,僅在三月之前,他還隻是個趕馬車的凡人護衛。


  與他一比,飛鶴派的核心弟子都不免黯然失色,就像河魚見了遊龍般,莫名地在心底生出臣服之感。


  王駿咬了咬牙,再不出手不僅是墮宗門的威風,更是將自己襯托得怯戰無能,他一拔腰間長劍:“好,我與你戰!”


  他衝向祁昶,卻也留了個心眼,以一招暴露破綻的劍勢引誘祁昶踏入困仙陣。


  祁昶早就看出他這拙劣的伎倆,卻也不懼,冷哼一聲,將他的破綻直接笑納,送出煌煌森然的一道劍氣,隨即踏著劍氣飛身掠到了陣內。


  “糟了,那是困仙陣啊,你怎麽能讓阿醜就這麽闖進去了……”施月鶯擔憂地站在樓下往下看。


  “既是困仙陣,陣眼還是什麽道祖身上的文字,那就應該是我認識的困仙陣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蕭明樓也不下樓,亦不出聲提醒祁昶,而是選擇與施月鶯一同站在樓上觀戰,神情跟他在雨城聽說書時簡直一模一樣,愜意得不得了。


  施月鶯看著他的神色一陣恍惚,難道是她聽錯了,這困仙陣不像王駿他們說的那樣,連築基都拿它沒辦法,而是如紙糊的一般,一戳就破?

  不知道為什麽,施月鶯聽了他的話後,心裏的緊張也放下了不少,居然也心平氣和地繼續往下看了。


  王駿不愧是宗門裏著重培養的核心弟子,他比張伯林堅持的時間更長,在陣內如繁花過眼般頃刻間便與祁昶交換了上百劍,兩人都修成了劍意,一時隻見陣內冷光閃閃,殺氣重重。


  可王駿對劍意的領悟還是比不上祁昶,祁昶在短短數百劍之間就吸取了他的劍法長出,以可怕的速度成長著,仿佛沒有界限。


  待他將王駿的劍法全部學完時,便是幹脆利落一劍破解了王駿最得意擅長的一招,那個微小到連王駿本人都沒發現的破綻,他竟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王駿的肩膀都被劍意洞穿了一個透明窟窿,鮮血汩汩淌下,眼看祁昶下一劍直指他的咽喉。


  這種幹脆利落的劍招……王駿驟然驚駭地睜大眼睛,端木斜可不就是死在這劍招之下的嗎?!


  然而他領悟時已經太晚太晚,肩上的劇痛拖延了身體的躲閃反應,眼看這一招已經避無可避,王駿心下慘然哀慟,今日他恐怕要命喪於此了!

  他就不該答應張氏兄弟的提議,和這兩個蠢貨待在一起,連他也變蠢了!


  就在王駿心灰意冷時,隻聽天外一聲冷哼:“大膽狂徒,竟敢出手傷我愛徒,給我納命來!”


  空中忽然出現一隻散發金光的大掌,瞬息之間就壓在了祁昶的頭頂上,不但破壞了這一劍的去勢,連祁昶也被壓得不禁垮了肩,雙腿被強硬地壓跪在了地上。


  出招的人,正是來勢洶洶的雷霆老祖,陳霆!

  而蕭明樓亦是臉色一變,卻不是因為陳霆的出手,而是落在陳霆後頭,信步走來的白衣公子。


  “怎麽是他?”蕭明樓皺了皺眉。


  白衣公子也同樣在刹那間抬起頭,目光緊盯著站在樓上的蕭明樓,原本無波無瀾的眼神,突然有了神采般,動容失聲:“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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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昶:他是誰?


  蕭明樓:呃……老相好?

  祁昶(怒):我在樓下被打到吐血,你就跟老相好眉來眼去??


  蕭明樓:口誤,口誤,我倆不是那種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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