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時間牌
第239章 時間牌
狹窄的空間內一時有些沉寂。
摩天輪升至最高點,暫時停止在了這個位置。
「然後呢?怎麼不講了。」詔時還在等他的下文。
「中場休息。」楚洋無奈地笑笑,借著窗外的煙火之光,能看清他額上尚有些汗水。
「你恐高?」詔時笑笑,諷刺了一句。
「我在給你時間。」楚洋用目光示意了下倚在他身邊的季心然,「如果想行動要抓住機會,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看見。」
「你想多了。」
雖然僵硬地回了句,但身邊的季心然卻在此時動了動,抓緊了他的衣袖。
寒氣瀰漫,幾乎能穿過他的皮膚。詔時伸手,將她的手掌翻開,裡面同樣布滿冷汗。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楚洋望著窗外。
「什麼意思?」
詔時第一反應是停留在摩天輪的愛情傳說,但很快警醒,連著兩次說的話,使得后一句像是暗含提示。
「沒什麼,不要緊張。」楚洋將目光轉回,「我說時間好像這摩天輪一樣,看不見的時候就上升又下降,完成一個新的循環,可惜所有人都還蒙在鼓中。」
「我沒有心情和你猜啞謎。」詔時直視著他,「已經猜夠了。」
「好,不猜啞謎。」楚洋舉了下右手,平息著他的憤怒,「意思是錯過白雪公主的一吻也無所謂?」
「開個玩笑。意思是大約還有七分鐘。」楚洋看著緩緩下降的高度,「還想問什麼,一定要抓緊時間……今夜可是特別的真心話大放送。」
「問什麼都可以。」楚洋額外補充。
詔時沉默,像是在用短暫的時間選題。
「然後呢?」最終落在這三個字上。
「剛才的故事?」楚洋有些愕然,隨即無奈地笑笑,「確定要把寶貴的時間用在這麼無聊的故事上?你可以隨便問的。」
X組織的情報,幕後的動向,基地的實驗,莫紫情的下落……甚至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只要現在問,他都可以坦然對答。
既然解開了謎題,就要有相應的獎勵。這就是獎勵。
他將若干寶箱擺在詔時面前,每一個裡面都裝著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的信息,連鑰匙都不需要設立。
然而詔時卻將這些統統扔在一邊,選擇從塵土堆里挑出一個木箱子,想要撬開。
真是奇怪的人。奇怪,又有些有趣。和以前某刻看見他時的印象一樣。
潛入黑夜,執死神之名除掉名單上的人,倚在牆邊,手臂上是被追殺者的子彈擦出的傷口。
想喝口水,卻從地上找了個破塑料盒,將水瓶里的水倒給了垃圾桶邊怯生生的那隻小狗,隨後揚長而去。
什麼樣的人,能掀起全城的風浪,還在意街邊的一條流浪狗。
楚洋對照著基地里殘留的信息,不禁笑了,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多年前被流放的那個人……他還活著,而且並不知道寒風暗雨即將向他湧來。
「既然想聽,尊重你的選擇。」楚洋深呼吸了下,「講到哪裡了?」
阿姨走後,年幼的楚洋也只在閣樓關了數日。
沒有了阿姨的庇護,他的一些行為終於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孤零零坐在河邊,用匯聚出的漩渦彈扔進河水裡炸著玩時,身後傳來驚叫,反應過來要去追時只剩下地上打晃的水桶。
他是怪物。不是只能給人帶來厄運……而是純正的怪物。
楚洋還記得站在一群家族中人中央時的心情。茫然無措,四周的人都比他高大很多,都帶著嚴肅的臉,那些臉好像隨時可能脫落下來,將他吞噬。
去。用你的能力,將它毀掉。
楚洋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被一群拿著棍棒的人盯著,只能硬著頭皮,凝出一隻小型漩渦彈,將遠處的瓷器砸碎。
瓷器應聲炸裂,連同身後那堵堅實的、帶著圍爐的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話都沒有說完,眼前忽然一黑,後腦傳來劇烈的疼痛。
這就是告別。連最終的告別儀式都沒有。
楚洋醒來時,已經是一個人在深山之中,凍得瑟瑟發抖,小聲呼喚著父親的名字,認識人的名字。
用手摸一下後腦的部分,全是凝固的血塊。
大約在深山裡走了兩天,沒有水,沒有食物,草叢裡還有游過的蛇。
在書上見過這樣的故事,所以並不覺得有多意外,只是抱緊了手臂。
被拋棄了。
「但你活了下來。」詔時皺了下眉,「聽到了山洞的召喚?」
楚洋沒說話,但向他豎了下拇指。
「原來如此,你是天選者。」詔時沉默了一秒,「然後呢?」
「然後……」楚洋語音意外地拖長,苦笑了下,「稍微留點隱私。到此為止。」
詔時看著他,像沒有放過的意思,但也知道他不會再開口。
這真是意外。楚洋是天選者,這一點確實新鮮。
百萬人中才有一個的概率,居然落在了他身上,還是位富家子弟。這應該怎麼說,被雷劈中了兩次嗎。
越到關鍵,反而閉口不談。這不是隱私的問題,後面應該有更至關重要的信息。
詔時了解楚洋這個人,他不是藏著掖著的人,說好了會說,已經接下了承諾,就一定會講起去山洞之後的事,只是不是現在這個時點。
他在賣關子。饒有興緻地賣關子,等到合適的時機再扔出來表演。
「還想問點什麼?」摩天輪已經下降到快要和地面平齊的高度,這確實是最後的時機了。
「其實我也很好奇。」楚洋看著詔時,「林鳥的副會長為什麼這麼悠閑,和敵人談笑風生?」
「你還記得嗎。」詔時抬起頭,「昔日在莊園時,邀請你和林軒辰一起商量計劃的事?」
「當然。那真是愉快的一晚。」提起舊事,楚洋笑了,順便望了望他旁邊的季心然,「那天晚上她被你嚇慘了,不知之後有沒有補償?」
「不是要說這個。」詔時黑線,「還記得我講的那個故事?」
「賢者的故事。記得。」楚洋瞄向他,「你的原創?」
「星之書里的記載。「詔時也看過靳文手裡那本不知從何處拿來的破爛書,」當時我講那個故事,不僅僅是為了說給秦淮聽,還為另一個人。「
「影射你自己?」楚洋笑了。
「為Z。」詔時神色嚴肅,「為同樣在場內的Z。」
香草酒會的那一夜,他就有冥冥中的預感。在場的人不僅是「主人」一人而已。
如果他是策劃人,一定會隨著進入其中,才能全程監視,同時獲得更多的樂趣。
「你在那晚就知道Z是誰?」楚洋發問。
「不知道。」詔時淡淡一笑,「雖然像你一樣,有種直覺。」
「哦?」
「能提前破解謎題、甚至改造謎題的人,還留在現場參與的人,也有可能是場內的佼佼者。」
「你也是在誇你自己。」
楚洋笑了一會兒,才稍微停下來繼續問:「真正有些線索的時間呢?」
「有幾件事。」詔時沒有分先後順序,「比如你給季心然打的電話。」
明知道可能會暴露身份,還是準點給她打了電話,順便告訴了袁小月她的位置。甚至在電話里透露了關鍵信息,問她知道真相難以承受會怎樣。
在荒山行動時,季心然將阿朗他們引了出去,阿朗帶著小月和異能者小隊一起逃離,當時帶路的人是楚洋。
但帶著帶著,莫名其妙大家全都分散了,雖然都有驚無險地走到了山洞外,卻不見了楚洋的身影。
詔時趕到時,就對這位缺席者尤為在意。
他在之後也慣性稱呼季心然為「小然」,雖然面具具有修改聲音的功能,但昏迷中的季心然還是憑藉本能認出了他。
靳文曾經注意到了那個打電話的時機,試探著問季心然有沒有感到楚洋有什麼與眾不同,智商、氣質之外的不同。
他……季心然猶豫,但還是說了一句話。
他很孤獨,而且……有些時候,會展露出和平時不一樣的感覺……很強大的感覺。
在莊園時季心然曾經感受過一次,當楚洋向她靠近的時候。
在荒山的地道中,雖然意識恍惚,但同樣看到楚洋擋在前方,當時他身上只有一瞬,卻出現了很強大的氣場。
像是要將一切顛覆的感覺,不寒而慄的感覺……
這種感覺和在通江大廈時感受到的潮水忽臨的恐懼感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季心然很感性。即使這麼對靳文描述完,似乎也沒將楚洋列為懷疑目標。她心中的學長一直是那個溫柔又獨特的人,這讓詔時更無端的火大。
學長這稱呼什麼時候也能通用了。
「今晚的煙火大會,贊助商也有楚天集團。」詔時看著他,「我猜你早就已經控制了你的家族?」
「嗯,沒錯。至少在信息管理方面一向如此。」楚洋笑笑,「有異能,想控制誰簡直太簡單了。」
尤其是後來的蘇白煙加入以後,控制人幾乎不需要更多力氣。
只是隨便偽造了下身份,將記憶抹去,楚洋就順理成章地回到了楚家,畢竟這個家族的勢力依然較為強大,方便暗中調用基金,遮掩行動。
「而且更有意思,是嗎。」詔時替他補充,」有種落魄成名、回來複仇的感覺?「
「我像是那種人嗎?」
「像。你還掠奪了秦家的遺產。」
楚洋滿意地點點頭,對詔時的這番推理。
「後來你和阿朗談話時就鎖定我是嫌疑人了?」唯獨對這點略有驚奇。
「那個鐵籠,阿朗說他沒有碰,我相信他的人品。」詔時緩慢陳述,「所以只可能是在場的你暗中操縱。」
眾多嫌疑,到了將木蘭埋葬的那一天才水落石出,一句話,讓詔時真正將目光鎖定在他身上。
阿朗當時已經猶豫,不想按X組織的計劃捕捉這群人,認為他們是好人,不想繼續害下去。
所以當那隻鐵籠掉下來時,阿朗也目瞪口呆。他只是知道計劃,認不出誰是Z。
單純的阿朗,至今還覺得那隻鐵籠會掉下來是個意外,想不到是X組織的人就在現場。
但Z的棋下得也很好,入戲太深,將自己也關在裡面,一副無辜者的感覺。
「如果不是理解你是如此敬業的一名演員的話。」詔時用這句話收場。
「很好。」楚洋甚至為詔時鼓了下掌,「不愧是我最大的對手,你也一樣很開心,對不對。」
「我沒有你那麼變態的嗜好。」
優美的樂曲聲傳來,摩天輪的轉速越來越低,漸漸停止。
吊箱的門打開了,新鮮空氣湧入,夜風漸近。
「為什麼浪費時間聊這麼多沒用的話?」楚洋沒著急走出去,詔時也同樣。
「無所謂,反正也是最後一次浪費。」詔時淡淡一笑,「坐在這裡,可以是認識的人;出了這扇門,就是敵人。」
X組織名義上的二把手,實際上的終極核心,Z。
「我很欣賞你的決意,而且非常好奇,想看看你的決意能進展到何時。」
「那就決斷,你也沒有時間拖著了。」
說幾句話都能因為傷勢喘息成這樣,再不決斷,恐怕面對的就不是三年前的Z了。
而詔時要討還的始終是那一個人。最強的對手,最高實力的人,月食級的Z。
「多餘的擔心,但成交。」
楚洋將遙控器開關扔了過去,詔時伸手接住,看著他走出吊箱門外。
「我在你的密室門上發現了一隻盒子。」詔時遠望著那兩人的身影,「或許你應該有些印象。」
楚洋一愣,看著那隻密封好的金屬盒在眼前一閃而過。
「連這都找得到,不愧是找到過全校線索的人。」楚洋似乎能預料到詔時要說什麼,微微一笑,「這樣好了,要是能打贏我,就把密碼給你們如何?」
「重要?」
「不,但當作消遣看一下也無妨。個人愛好,一些小小的收藏品。」
「約個時間。」
楚洋也望向遠方,將目光投向西南一側的方向。隔著城市,海水涌動。
「恐怕時間不是由我來定。」
「什麼?」
「沒什麼。」楚洋轉換了放下方向,廣場那邊靳文和阿朗才剛剛跑來。
「我依然要給你獎勵,還要給你提示,作為聽了這麼多無聊話的補償。」
獎勵就是我下一步的行動目標,相信你們也會感興趣。
下一步,也是最後一步。
楚洋手上有塊硬碟,裡面裝有林鳥全部資料的資料庫存儲信息。
詔時的臉色變了變。楚家本就和林鳥是商務往來,相互利用的關係,但沒想到他能弄到這麼多核心資料,甚至每一位員工的真實姓名和家庭情況都記錄在其中。
當年五叔的信任簡直是多餘的。徹頭徹尾的多餘。
假如這些東西曝光於市,相當於讓整個林鳥徹底覆滅,再無寧日。
「看看這樣如何,來場生死追逐賽?」
同時也是場追逐戰。楚洋不但通知了詔時,也通知了闊教授他們。
硬碟就放在海邊某處,看看誰先拿到。用意不用說,只能有一方活下來,另一方註定覆沒。
賭上的不但是復仇的決意,而且是林鳥總部全體人的生命。
「替我向那兩人問好。我先走了,稍後聯繫你們,給你們地址。」楚洋儼然一副裁判的樣子,走了兩步又微轉過頭來。
「對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時間不多了。」楚洋重複了第三次這句話,微笑在夜色中凝成一種微寒。
「和小然好好相處,珍惜在一起的時刻。我很期待……看著你們的最終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