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木蘭
第80章 木蘭
昏暗的房間被日光燈照亮，阿朗身體僵硬，以目光示意詔時可以隨便進去。
「隨你。但我要說，她不是我的女友。」
詔時看了這倔強的男人一眼，徑直走進了屋子。
這房間比阿朗的出租房也大不了多少，一室一廳，但屋內裝飾整潔，看得出有人認真打掃過。
地板乾淨，鏡子明亮，甚至卧室內花瓶里還放了些新鮮的滿天星。
「沒什麼。那是她的最愛。」
一般花店裡作為配花使用的小型花朵，正在星星點點地綻放。
詔時將目光從花束上收回，轉而打量昏迷的女孩。
這女孩看上去比季心然稍微大些，介於少女姿態和成人之間，長相干凈，即使不睜開眼也給人種舒適的氣息，好像只是偶爾路過的鄰家少女短暫小憩。
詔時伸手，稍微感應了她的情況。同源迴響來看，這位女孩暫時沒受什麼大的病魔侵擾，生命運轉正常，只是活力稍微弱了一些，大概是因為長時間躺在床上沒法移動的緣故。
柜子上有本日記，姓名欄寫著整齊的小字，木蘭。
非常符合主人氣質的名字。
詔時站在一邊，難得地沉默了會兒。
「你能救她？」阿朗的話裡帶絲諷刺，時日已久，看來已經不抱什麼希望。
「確切的說，我沒必要救她。」
阿朗好像受到了侮辱一般，青筋暴起，正要開口。
「這不是我的範圍。」詔時平靜追加，看著昏睡的木蘭，「她之所以昏睡，不是生命衰弱所致。」
阿朗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話什麼意思，站在卧室門口發獃。
木蘭如果不是阿朗的女友，這事情確實稍微有趣了些。
詔時想著聯繫袁小月時，她談到阿朗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有個女朋友，他很愛她。
袁小月，這個心思單純的少女，因為同為異能者被阿朗保護起來，但卻一直不在意，並未覺得她和常人有什麼區別。
除了購物買衣服、上網看對比圖時常被朋友拉去以外，她又不學美術，要不要這能力也沒什麼用。
但阿朗不同。在袁小月眼中阿朗是個一向固執、倔強，又願意躲藏的人，卻並非看起來那麼不好交往。
陰冷的外表下，他也有自己的熱心。他會偷偷修好漏水的水管，還為她買好愁眉不展、沒錢購買卻又急需的炊事用具。
甚至幫她解圍，當她被一群地痞流氓堵在回家必經的小巷中時。
那還是袁小月第一次見到異能者的強大。以一敵六，如橫掃螻蟻般輕鬆，常人的血肉之軀不可能經受得了「穿透」攻擊的傷害。
被嚇破膽的地痞拖著吐血的同伴灰溜溜地逃走，同樣被嚇壞的袁小月則趴在阿朗肩頭，止不住哭泣。
多少次，袁小月也問過自己為什麼如此幸運，在這舉目無援的城市中，遇到了這樣一個人。
但又如此不幸。只能將升溫的感情封閉在內心中，一反平時的開朗，藏起一段秘密。
兩人只是朋友，只能是朋友。阿朗有真心實意喜歡著的人。
「她叫木蘭。林木，蘭花的蘭。她是我見過的……最純真的女孩。」
也是在同一天，袁小月第一次見到阿朗喝多的樣子，見到那滿屋的狼藉，封閉的黑暗，都為另一個人。
說話時的阿朗，胡茬未刮，容顏滄桑了幾分，被遮擋的眼中卻有種柔和的光芒。
也許在那一刻，袁小月仰望著阿朗，就悲哀地知道一件事。那個叫木蘭的女孩……將永遠也追趕不上。
木蘭的事阿朗並未提起更多。袁小月唯一知道的，就是後來告訴詔時的這些。
她昏迷不醒，至今已經有整整一年了。各大醫院對此束手無策，只能運回家中靜養。
植物人，這樣的稱呼阿朗從不認同。只是抗爭也無意義，漸漸地，喝酒墮落，成了對自己無能的一種發泄。
「你不要傷害他……之前的事是我自願幫助他的。」袁小月還在意林鳥總部的混亂事件，向詔時道歉，「他想快些離開……回來照顧木蘭而已。」
詔時沒動，只是想著他那句「不想活了」的話，至少有部分是發自內心。
長時間面對毫無希望復甦的人確實會產生悲觀情緒，既然不會蘇醒就一起覆滅。
但好在這種掙扎會被理性壓制，從這瓶滿天星就能看出一二。
「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阿朗終究打破了沉寂。
「她醒不了，不是因為疾病或生命衰弱，而是『靈魂』出了些問題。」詔時停了下，「靈魂力量過於虛弱，或者說欠缺了什麼。」
阿朗踉蹌了下，抓住了門框。
普通人也有魂體，只是比異能者的魂體力量要弱，體現在魂映器上，就是毫無反應，不會發光的那種。
詔時能操控的力量主要和生命之源相關。生與死，是最常駕馭的兩個範圍。
魂靈和生命緊緊相連，雖然不是最擅長的領域，但奪魄刃的奪魄、魂差能力，也都可以說和魂體力量有莫大的聯繫，因此冥泉也能感應到些許這女孩的魂靈力量，並將微弱的迴響傳回。
就像是魂體破碎散開，許久許久，才能感應到支離破碎的些許回應，大部分時間都是死寂。
普通人不可能傷害到對手的靈魂，傷人者很有來頭。
「你應該知道什麼。」詔時看著門口的阿朗，「一年前出了什麼事，介意描述下嗎。」
阿朗猛地抬頭，表情有些許驚恐之色。
「我不知道。」阿朗用了兩秒，恢復到死氣沉沉的樣子。
「她遭遇的事件中有異能者登場。」詔時不介意把話挑明，「你真想救她，為什麼不配合一些？」
阿朗看了眼詔時，又將頭低下，攥緊了拳。
「一年前發生了什麼？」詔時盯著他，「還有你們的過去都可以講講。力所能及，自然會幫你。」
「力所能及？」
阿朗像是被這四個字刺激到了，忽然間爆發出大笑。
「力所能及？憑你？」阿朗瞪著詔時，眼裡血絲重新紅了紅。
「看來你不怎麼信任我。」畢竟續命師，在常人看來也只是普通的異能者，詔時並不打算爆出更多驚天內幕，只是平靜看著他。
「我不信任任何人。任何人！」阿朗喊了句，又向後退了兩步，「你以為你是誰，對手是誰……哪有那麼簡單！」
「對手？」詔時笑了，有些憐憫這個男人，「你知道追捕你的那些人是什麼人？說出來看看。」
「我不知道。躲藏了這麼久，我藏夠了。」阿朗雙目血紅，「仇家我不會放過……但不是靠你。沒什麼事，你先出去吧。」
詔時沒移動，想著「仇家」二字的含義。
「出去。」
「把你的邀請函借我。」詔時無視他的逐客令，「我需要上面的某樣東西。」
「邀請函？」
阿朗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詔時說的是香草酒會的邀請函。
原來如此。續命師所談的「條件」，是要用救助木蘭，交換邀請函上的東西。
「你又沒救活她，憑什麼給你邀請函？」阿朗嘲笑。
「憑林鳥之前還救了你一次。」詔時覺得真該將這嘴毒的人關在別墅里，隨著那把火燒死，「不想與林鳥為敵，馬上給我拿來。」
「不給你又能怎樣？」阿朗冷笑。
「那就要看你的珍視程度了。」真是不巧，詔時比他更精於冷笑，「你以為我只靠協議行事？」
「這個家，這裡的一切，我隨時都可以毀掉，包括你。」詔時看著阿朗，「還有，你覺得誰離木蘭更近？」
阿朗大驚，剛要出手，詔時已經鬼魅般竄至床頭，手中一柄奪魄刃懸在木蘭上方。
「卑鄙。」阿朗咬牙半天，只能說出兩個字。
「是借，不是不還。」詔時似笑非笑，「這是最和平的方式，總比生命一去不復返強。」
詔時走回街上，手裡拿著封信函，來回觀望著燙金紙面。
香草酒會的邀請函，如假包換。關鍵在於這上面作為邀請證明的薰衣草圖案，無法簡單複製。
這上面的圖案看似簡單，技術還是挺複雜的，阿文昨天說過，在拿到邀請函的第一刻他就試著錄入、分析了那個薰衣草圖形。
圖形中隱藏著鑒定碼。類似二維碼的掃碼系統，只要在邀請函的圖案上掃一下，客人的信息就會出現在莊園的保安系統中，確認是否通行。
偽造個邀請函對靳文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要破解他們的安全系統以及混一個鑒別碼進去，不是那麼容易。
主要是這鑒定碼居然分為三種樣式。每個的源碼都有相似又各不相同，要仿照，至少要將三種都湊齊，仔細研究才行。
「你可以理解為我現在手裡有A、B兩種，但沒有C。」靳文特意好心地用了字母，「或許可以從有C圖案的人手中，借用一份。」
「我數學還沒差到這種地步。」詔時冷著臉，看著手裡名單。
「是嗎，抱歉。」靳文修復了下說法，「麻煩你幫忙尋找下持有第三無主序列IDSM解構體自由基數碼的……」
「阿朗是嗎。」詔時將手裡名單團成了廢紙，砸到他的電腦桌上，「我走了。」
「路上小心。」靳文笑得溫和有禮。
這算是什麼事。出來一趟，總感覺有些隱隱的不爽。
詔時將邀請函收好，時值正午，隨便找了個涼亭坐下，順手買了份報紙。
要說不去林鳥可以四年不去，說呆著又一直呆在了那邊。
左右也是閑來無事，就當會面散散心也好，如果林鳥的消息員沒那麼熱愛八卦的話就更好了。
詔時順手翻看著報紙，偶爾也想些別的事情，比如昨天匆匆跑開的女孩。
和木蘭相比她已經算幸運，才躺了兩天多。要是同樣躺一年，還不知她在夢中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要是等待一年、很多年都復甦不了呢。
詔時的手指停頓了下，將正在看的一頁翻過去。
老實呆在家裡躺著就好，最好哪裡也別去。香草酒會，這個局還不希望有人干擾。
新的一頁新聞上，有條報道刺了下眼睛。
打著馬賽克的大幅照片上躺著死者，標題為「最新怪奇殺人案，死神重現？」
「死神」忙著去收帶著什麼「自由無碼」的邀請函，哪有時間管這些閑事。
但殺人手段確實有些殘忍。詔時掃了眼那報道，死者似乎被人剪去了嘴唇，眼球也被刺穿，死前應該受盡了地獄般的折磨。
兇手和死者難道有什麼極深的仇恨？
詔時剛要翻頁，忽然在圖片上看到了某樣東西，頓時手指僵了下。
死者手指前方，地面上極不起眼的地方畫著個圖形——雙目流血的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