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月神之殤(三)
雪姬看了看月神,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跟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玩起陰謀心機。
“是的,鮫人失蹤一事,我始終有疑惑。鮫人雖然靈力不是特別高,但也不至於三番五次悄無聲息地說讓人擄走就擄走。即便力有不敵,也會想辦法向族人傳信,可是並沒有,想來想去,就是抓他們的人,是他們認識,或者信任的人,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沒有能力跟族人傳信了”
“直到我偷偷問了幸存下來的小鬆,他說在他和族人被抓進酆都之前,曾遇見一名身穿銀色盔甲的人,似乎跟其他幾位同行的長輩認識,接著他們就陷入了昏迷。再醒來時,已經在扶霞的密室之中。”
“銀色盔甲,又跟鮫人族相識,想來隻能是天界的武神,如今看來,那名武神,就是對你癡心一片的道言了。天界跟鮫人族向來是盟友的關係,鮫人自然對天神十分信任。”
這就能很好的解釋,為什麽那些人帶鮫人入酆都時,要故意穿著一襲黑衣,還要帶著黑鐵麵具,是因為怕扶霞認出他們來自天界。跟扶霞談判的人也並不是席決,且不說他厭惡大海厭惡到了極致,以席決萬年前的修為,是沒有本事撕開空間裂縫,進入酆都的。
“真正跟扶霞談判的人,是你,也是你幫助天兵和道言打開進入酆都的口子,讓他們送鮫人進去。”
雪姬的臉上有一抹痛心和遺憾,“我也不希望是你,但天界中有能力破開我的封印,撕開空間裂縫,又跟席決有淵源,願意如此幫他的人,就隻有你了。當日喊你參加阿妍的婚宴,你見到席決時的反應,實在過於平靜,平靜到就像你們剛剛分開不久,要知道阿妍第一次見到那張臉時,拚命忍住才沒驚訝地喊出來。”
“後來我遇見夫諸和絜鉤,絜鉤見到我時的反應很奇怪,他們離開時,我問起拿走十瓣蓮的人是誰,絜鉤莫名地喊‘白的,白的’,還有夫諸那意味深長的笑,我才明白,絜鉤是把我錯認成了你,因為你也穿白裙,而你之所以知道那麽多凡間的趣聞,是因為那都是我講給你的。”
月神停住了撥弄琴弦的手指,垂頭靜默,雖不發一言,卻已經默認了一切。
老神農的那個遺本,她和雪姬都看過。她當日並沒有離開,隻是在暗處注意大家的動向。
她知道小鳳凰中的毒是什麽,也知道大家會去取藥。於是算好了時間,在去敖岸山取十瓣蓮時,趁機誘惑絜鉤出世,目的是為了把雪姬支開,自己便可以趁此機會,偷走席決的屍體而不被熟人認出。
片刻之後,月神輕輕笑了笑,“竟全都被你猜中了。”
“那麽阿月,你今天特意在此等我,又是為了什麽?”
“阿雪,我要跟你要一樣東西。”
“什麽?”
“你的神骨。”
雪姬聞言一驚,月神以為她害怕,帶著點寬慰的語氣:“你放心,沒了神骨你也不會死,隻是會變成凡人而已。如果你不肯,我就隻好自己取了,九重天有你這位北神在,我永遠都沒辦法真正地幫他鏟平天界,給他想要的。”
月神的聲音清冷而空靈,上她現在憔悴的麵容,顯得十分不真實,她的目光望向遠處,語氣淡漠:
“你來了這麽一會兒,九重天上,應該已經血流成河了吧。”
這也是雪姬擔心的,不知道老神農的解藥送到了沒有,即便送到了,那麽多的天兵,真的能阻止的了嗎?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怕是要叫月神失望了,九重天好得很。”
聽到這個聲音,雪姬的心頓時就放回了肚子裏。
她轉過頭,冷杉長身玉立地站在一棵玉樹之下,溫柔地望著她,眼神滿是關懷。
他身後站著的,是柳沉長纓,還有麵色複雜地看著月神的灼妍和水澤,很明顯,他們都聽到了月神的話。
雖然當初月神拒絕了古神之位的晉封,其實她的資曆和身份與雪姬不相上下,都是天界頂梁柱一般的存在。
鏟平天界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屬實太駭人聽聞。
見雪姬沒有受傷,冷杉才收回目光,冷冷地看向月神。
這個女人已經瘋了,她剛剛說要阿雪的神骨,他絕不允許。
柳沉打了個響指,月宮的大門處傳來一陣聲響,數隊身穿盔甲的魔眾隊列整齊地走了進來,將那些天兵團團圍住。
與此同時,月宮角落的一件屋子發出巨響,接著雪姬聽見了果兒脆生生的聲音:“哎呀肘子,下次推牆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呀,灰塵好大哦。”
兩個小家夥從灰塵中慢慢走出,肘子背上趴著一個人,看身形是個成年人,因為肘子目前身高有限,那人的腿還拖在地上,正是昏迷不醒的修吾。
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白色的身影,慢吞吞地走在後麵,垂著頭,看不清模樣。
月神臉色大變,“謔”地站起了身,神色焦急地看向那個白衣男子。
果兒隔著銀河,遠遠地瞧見雪姬,開心地揮揮手:“尊尊,小鳳凰帶著魔眾來幫天界平亂啦,神農爺爺已經給那些天兵解毒了哦,果兒把剩下的解藥帶來啦,一會兒給這些兵兵服下。”
她抬起小手,指指肘子的背,“我們找到天帝陛下啦,還找到了.……”
果兒猶豫地看著身後的人,聲音有些遲疑,“還找到了壞人鬼鬼。”
壞人鬼鬼?那是什麽東西?
灼妍幾人一臉莫名,雪姬和冷杉眼神交匯,心中已有了答案。
這時,似乎感覺大家在看他,那名白衣男子緩緩抬起頭,待看清他的麵容,柳沉幾人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那張臉他們太熟悉了,那是之前已經死的透透的席決啊!
怪不得果兒要說他是鬼了。
可仔細看去,又覺得有點兒不像,臉是席決的臉,可是氣質,實在跟他們所熟識的那個人相差甚遠。
席決的氣質,是表麵溫潤討喜,實則暴虐殘忍。
他的那雙眼睛,即便是故意裝傻,也透著一股子精明,總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
但眼前這位,表情呆滯,充滿茫然,好像一個尚未開蒙的小兒,那雙精明的貓眼如今變得暗淡無神,呆呆愣愣,看他剛才走路的動作,似乎行動和反應都有些遲緩,很像凡間所說的……癡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