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月神之殤(二)
旁邊打鬥的聲音漸漸變弱，道言終究雙拳難敵四手，耗光了靈力，最終被數名天兵亂刀砍死，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月神再次發出一個指令，那些天兵又恢複到筆直站立的狀態。
如果不是空氣中飄散著的血腥氣，他們此刻的安靜讓雪姬覺得仿佛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
“其實從另一方麵來看，他應該是真的喜歡你。”雪姬的手指在那隻白玉碗邊沿慢慢磨搓，耳朵不宜察覺地輕輕顫動。
月神不屑地輕笑一聲，“一個翻牆的登徒子，他的喜歡有什麽值得驕傲的嗎？”
“玉兔說，你一早就知道我會來。”
“不錯，其實你早就懷疑到是我一直在幫席決了，不然就憑著他長著和大父一模一樣的臉，你也不會讓我去參加阿妍的婚禮。今日九重天這麽一鬧，你一定會來找我。”
雪姬微微一笑，“既然你已經猜到我知道了，又為何還要騙我喝下攝魂散呢？”
話音一落，雪姬寬大的袖擺在空中一揮，原本寂靜無波的銀河發出一陣響動，無數隻小蟲子破水而出，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半空之中，讓人頭皮發麻。
“阿月，你把它們藏得很好。”
方才雪姬飛過銀河時就發現，今日銀河中的小星塵光芒十分暗淡，似乎被什麽蓋住了，加上月神剛剛發動指令時，河中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響，雪姬就知道，這裏麵有古怪。
看蟲子的數量一定不是短時間培育的，況且訓練還要花上大量的時間，如果說蒼狼那隻響箭隻能統一操控服下攝魂散的魔眾，那麽如今月神，可以對喝了酸梅湯的天兵同時下達不同的指令。
否則很難解釋，為什麽此刻九重天上那些天兵在對神官們發起攻擊，而眼前這些卻紋絲不動。
能夠達到這種境界，絕不是一日之功，月神一定很久之前就在做這件事了。
上次雪姬他們來過中秋時，銀河還一切正常，想必是月神提前將蟲子轉移了。
雪姬的雙眼和月神對視著，手中動作不停，她伸出右手，掌心用力握成拳狀，空中的蟲子頃刻爆成一灘灘血漿，血水混入銀河裏，發出難聞的味道。
月神不為所動，反正該服下攝魂散的人都已經服下了，這些蟲子留著也沒什麽用了。
“阿月，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席決是從大父的身體中分離出來的？”
是的，饕髰，席決，是大父的一部分。
準確地來說，是大父的惡念和欲望幻化而成的。
當年大父在阻止清濁之氣重歸一體時，身體不斷被濁氣浸染，體內的惡念和欲望竟然日益膨脹起來。
他擔心這樣下去，自己會失去神智，對三界造成無法想象的傷害。
於是有一日，他用了秘法，將體內的惡和欲分離了出來，本欲立即將這團氣體打散，誰承想，饕鬄從裏麵幻化而出。
饕鬄當時雖是人類幼兒形態，卻因著大父修為深厚的緣故，神智竟與成年人無異。
他剛到這世上不久，還沒好好看過四時風景，便要麵臨被殺死的命運，於是他苦苦哀求大父，饒他一命。
饕鬄是惡和欲的化身，沒有本心和其他的情感，若讓其自由生長，將來必定生靈塗炭，即便大父心中不忍，也不得不狠心，一劍刺向饕鬄。
可情況比他想的還要麻煩，饕鬄從惡欲中而出，以世間惡欲為食，他是虛無的存在，尋常的武器也傷不了他，更重要的是，他是不能徹底被殺死的。
隻能用虛無之火將他暫時焚殺，但每隔多少年，它便會重新出世。
大父這才知道，自己怕是做了一件錯事。
那一天，大父在劍身上注入虛無之火，刺殺了饕鬄。
而之後，每當他感應到饕鬄重新出世，便前去將他殺死。
每一次，用的都是同一把劍。
而那把劍，就是雪姬送給冷杉的黑金古劍，所以席決見到後，才會那麽瘋狂。
這件事，雪姬也是在大父陷入沉睡前才知道的，當時大父讓月神在外麵等著，唯獨留下雪姬，說有話要囑托。
他將這件事告訴了雪姬之後，無比的後悔和痛心，囑咐雪姬，他已經感應到，饕鬄重新出世了，命令雪姬在他沉睡後，繼續完成這項任務。
隻要饕鬄出世，切莫婦人之仁，為了天下蒼生，必誅之。
後來雪姬根據大父說的方位，找到剛剛出世的小饕髰，見他還是個嬰兒，終究狠不下心。
於是她在小嬰兒身上施了法術，讓他暫時陷入昏睡，將他帶去了歸墟之海海底，施以封印，希望這樣能讓他遠離世間的惡念和殺戮之欲，安靜地生活。
這件事，她從沒有跟月神提起過，那麽隻有一個可能。
“那天你聽見了我跟大父的對話，是嗎？”
月神微抬眼皮，坦然道：“是。”
仔細看去，她的眼圈有點泛紅，帶著點兒幽怨，“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我們兩個都是在他身邊長大的，他卻什麽事都告訴你，唯獨不肯告訴我。”
“若我不知道席決的存在，那麽我是不是要在以後的億萬年時光裏，都要像個傻瓜一樣守著這些玉樹過活？”
她是怨，怨明明自己比阿雪更早到他身邊，明明自己那麽喜歡他，他卻總是對自己客氣疏遠，對阿雪就可以暢所欲言，談笑風生。
雪姬沒想到月神竟然會在意這個，無奈地歎了口氣：“阿月，你我對大父的心意不同，於我而言，他隻是我敬重的老師，所以這件事，我能夠比你更客觀的去處理。”
“大父知道你對他的心意，就是怕你不舍下不了手，所以才沒告訴你。如今你知道了，結果呢？你都做了什麽？”
“你放饕鬄出歸虛之海，把他藏在蠻荒，讓他盡情地吸收這世上的惡念和欲望，屠戮百姓；後又幫他抓人魚，找扶霞，煉製攝魂散，取九瓣蓮，現在，你還要幫他鏟除天界！”
麵對雪姬的質問，月神毫無反應，隻輕輕笑了笑，“你果然早就知道了，你叫我去參加阿妍的婚禮，也是別有目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