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已老去,你還如舊
屋外的雨已經停了，屋內紅燭幾根，燈火搖曳，藕粉色的薄紗床幔將那燭火襯的更加溫和。林安之平躺在床，氣若遊絲，他知道自己也要離開了。
溫柔地轉頭，看向與他平躺在一起的那具骷髏，雪姬已經將席決施加在他眼中的法術收走，現在他看到的，和別人看到沒什麽不同，可他還是眼神溫柔，“挽心，你不要急，我就要來找你了。”語氣很輕，像是怕驚醒了熟睡的人。
“你確定不改變決定嗎？我可以救你的。”門口站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林安之認真地思考了幾秒鍾，還是微笑著搖了搖頭，“不必了。”
那白色身影又站了一會兒，轉身要離去時，林安之突然開口：“姑娘，我們可曾見過嗎？”
空氣靜默了許久，他聽到那個聲音輕輕地說：“安之，這丹藥你拿去罷，回去拿水化開給你娘服下。你娘的病就會好了。”
一瞬間，林安之想起了那段他被動遺忘的記憶，那位琉璃色瞳孔、黑發垂地的白衣姑娘，她慈悲的笑容，她語氣的溫柔，她身上好聞的青草香，她手中圓滾滾的丹藥，還有她那隻奇怪的藍色獅子狗，那是他在小小的童年世界裏，第一次窺見神跡。
這就是他夢了一生的姑娘，而他身旁死去的，是將一生都給了他的姑娘。
他的眼角湧上熱淚，輕輕握住身邊骷髏的手，溫聲道：“挽心，你要等我哦，從此山河萬頃。日落星辰，我再不會留你一個人。”
他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遺憾。
屋內，燭火還在搖曳，屋外雨後星月粲然，那數萬年前的神明在光華之中與你隻隔一層紗幔，隱約可見，卻終究是黃粱一夢。
我已老去，你還如舊。
雪姬聽到屋內的呼吸漸漸停止，閉了閉眼，一抬頭，冷杉長身玉立的在月色下與她對望，眼神明亮。
“還沒睡呀，小鳳凰。”雪姬換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臉。
“嗯，等你。”
“等我做什麽呀？”雪姬眨眨眼。
“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冷杉將手抬起，是一個油布包，雪姬聞到了醬肘子的香味。
兩人飛到屋頂上，雪姬促狹一笑，“小鳳凰，你閉上眼，我給你變個魔術。”
冷杉聽話的閉上雙眼，聞到了一陣酒香，他睜開眼，雪姬正拎著一罐子酒和兩個酒杯朝他笑呢。
“小五給的竹葉青？”他問。
雪姬點點頭，“就剩這一罐啦，出門的時候我一起帶來啦。”
倆人就這樣在屋頂上賞月吃肉喝酒。
“他為什麽不讓你救他？”半晌，冷杉遲疑的問道。
雪姬搖搖頭：“我們雖不是凡人，也看不破凡人的心思。但每個人心中想要的東西都不同，或許他想要的，就是早點和亡妻相聚吧，也算求仁得仁了。”
“你在他心裏……好像很重要。”冷杉看向雪姬。雪姬喝了一口酒，笑道：“害，神尊我在哪裏都很重要！”
冷杉無奈地搖搖頭，這個人，一跟她說正經的就她就跟你裝傻。
——
第二日，許是剛剛下過雨的緣故，盈溪縣難得的晴空萬裏，空氣裏都是雨後泥土的清香。往常冷冷清清的縣衙，今日竟零零散散地聚集了一些百姓。
“這府衙怎麽掛起了白布啊？”
“聽說這縣令大人的夫人半年前因為肺癆去世了，縣令大人日日貼身照顧，也染上了，又因為太過思念亡妻，抑鬱難解，身子早就掏空了，昨夜也跟著去了。”
金伯跪在堂中，往火盆中扔著紙錢，他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對著桌上的林安之與夫人的牌位說到：“林大人，您應該已經和夫人團聚了吧。”
府外的人看了一會兒，又唏噓了一陣，就都慢慢散去了，盈溪縣看起來和往日並無不同。
總是如此，當你離開的時候，人們會想起你，而這想起，也不過是轉世一瞬。
雪姬一行人在街上散步，他們這行人，男的俊女的美，還有個極可愛的小女娃，引來一陣側目。
水澤領著果兒去牽馬車，“你們說，這林大人心中真正愛慕的，到底是夢裏的白衣女子呢，還是他那位與夢中女子相像的妻子？”柳沉問道，狀似無意地看了雪姬一眼。
“哎呀，是不是快中秋了，又該找阿月喝酒去了。”雪姬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像前麵賣著早點的小攤走去。
冷杉瞪了他一眼，丟下一句“你話太多了。”
灼妍走上來，掐了一把柳沉的胳膊，罵道：“要你在這多嘴啊，死相！”
柳沉笑著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這神尊與君上兩個人，一個喜歡裝傻，一個心有顧忌，看來距離修成正果還很遙遠啊.……也罷，看他們這樣也挺有意思的，等回去的時候得跟小魃和阿纓分享一下君上的八卦。
誰能想到？堂堂魔界的尊主，追個女人追的這麽費勁，盡管這個女人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他看了看旁邊撅著嘴正不滿地盯著他的灼妍，嗯，相比之下還是這位直率可愛一點。
雪姬正在糾結是選豆沙包還是奶黃包，身邊有個清冷的聲音說：“老板，都包起來吧。”
“好嘞。”老板早就看到這對天仙般好看的人了，還在想這是哪家的小夫妻，可真般配。沒想到上來就照顧他生意，熱情地答應，遞給冷杉時還不忘誇著：“這位小哥真疼你家娘子呀。”
“額，我們不是.……”雪姬臉上一囧，想要解釋，冷杉已經接過了糕點，對那攤主說：“謝謝老板。”
雪姬轉頭，冷杉正眼裏含笑的望著她，雙眉像摻了水墨的黑，點漆一般好看，她也笑眯眯的看回去。
兩個人，一襲白裙，一身黑衫，並肩漫步在盈溪縣的大街上，冷杉手裏拎著一兜子糕點，他願意這樣一直走下去。
“噯，你看”灼妍用手肘搗了搗身邊的柳沉，下巴衝前麵抬了抬，神秘兮兮地問：“是不是挺配的？”
柳沉瞅了瞅前麵走著的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男的身材欣長，自帶霸者雍容氣度，女的身材高挑，黑發如瀑，渾身透著王者孤傲，他將扇子合上，笑道：“嗯，不錯，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