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林大人的童年往事
林安之一愣，沒想到對方會突然開口，趕忙說：“是的。”
“哦，我夜行到此，想找個住處落腳，兄台可知道哪裏有客棧嗎？”
林安之看這公子溫潤儒雅，談吐有禮，心下多了幾分好感，便說：“不遠處有一家盈溪客棧，是這裏唯一的客棧了。在下也正要去那裏，可以為兄台帶路。”
席決莞爾一笑，“那就有勞了，還未請教兄台大名？”
“在下林安之。”
“安之，好名字，小弟席決，有勞林兄帶路了。”
二人一同向客棧走去，席決看了看林安之，問道：“林兄，看你悶悶不樂，可是有什麽煩心事麽？”
被他這麽一問，林安之想到過世的妻子，有些黯然，又不想與第一次見麵的人說太多。下意識地說“沒，沒有。”
席決湊近了些，林安之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對方微笑道：“你我深夜相遇，也算有緣，既然我們目的地相同，長夜漫漫，林兄若不介意，不如一起喝杯酒吧。”
那香氣愈發濃鬱，席決的聲音在夜色與香氣中充滿了蠱惑，讓人不自覺的想要服從。於是林安之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二人坐在盈溪客棧中，推杯換盞之間，醉意襲來，林安之心中憋悶，就將自己的事說與了席決聽。
他生於雲水鎮，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意外過世了，他與母親二人相依為命。十二歲那年，母親得了肺癆，但是家裏沒錢找醫者。那陣子鎮上有傳言，說有白衣女妖出沒，專門吃孩子，大人都不讓家裏的孩子亂跑。
即使是打豬草，也隻能去離家不遠處的山腳，不能往遠走。
“白衣女妖？”灼妍和柳沉好奇地問。
水澤促狹地看向雪姬，雪姬端著茶盞望天，什麽白衣女妖？沒聽過，不知道。
那天，在家憋悶了好幾天的孩子們聚在門口，玩騎馬打仗，衣服上蹭的都是土。
“完蛋了，我娘今天出門前讓我去打一籠豬草回來，我忘了，她非把我屁股打開花。”叫鐵柱的男孩兒說。
其他幾個孩子聽他這麽一說，也想起來自家大人今天好像也說過讓自己打點豬草回來，自己忙著玩，都忘光了。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蹲在自家門口的小安之。
“那不是肺癆鬼家的林安之麽？”
“對，就是他。”
幾個人交頭接耳一番，向小安之走去。
“喂，林安之，你娘的病怎麽樣啦？”帶頭的鐵柱問。
小安之不抬頭，也不說話，就那麽低著頭坐著。
鐵柱又說：“這樣吧，你幫我們幾個把今天的豬草打了，我們就告訴你哪有治肺癆的靈藥。”
小安之猛地抬起頭，暗淡的眼神亮起光，“真的？”
幾個小孩對視一眼，說道：“真的，不騙你。”
於是那天下午，小安之打了十幾籠豬草，手都磨破了。
那幾個孩子才滿意的告訴他，在雲水鎮的後山上，有靈草，可以治他娘的病。
林安之開心地笑了，給他們鞠了個躬道謝，直往頭也不回地往後山方向跑去。
“不會出事吧，我聽我爹說那白衣女妖就在山上。”旁邊的一個男孩子有點擔心。
“不會吧？誰叫他自己傻，這種話也信。”鐵柱無所謂的說。
本來是戲耍林安之的一句話，他們沒想到，那天林安之真的找到了靈藥。他母親吃了藥，奇跡般地好了起來。
鐵柱幾個把他叫出來，問：“你真的在山上找到靈藥啦？”
“嗯！還要多謝你們啦！”小安之笑著說。
幾個小孩麵麵相覷，摸不著頭腦。
其實林安之忘記了上山後和下山前的所有事，他隻知道跑回家的時候，手裏攥著一粒丹藥，腦海裏有個強烈的想法：這藥能治母親的病！
但是他怎麽也想不起來是誰給他的藥，從那晚起，他總能夢見一個白衣女子，遠遠地站在山坡上，黑發垂地，背對著他，看不清模樣。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在她周身泛起神聖又溫暖的光。他能感覺到，一定是這個女子幫他治好母親的，每次他想走近時，夢就醒了。
直到他遇見妻子，妻子是個醫者，那幾乎和夢裏一樣的身姿、白裙，那般溫柔，體貼，他幾乎對妻子一見鍾情。
有時候他也會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不過很快就釋然了，怎麽可能有人真的與夢裏一樣呢。
再後來，就是妻子也不幸被病患傳染肺癆，他科舉中榜，拒絕公主，遭人構陷，流放盈溪，妻子去世，以及發現自己也染上了肺癆…………
席決聽完後，意味深長地問他：“林兄遲遲不肯將愛妻下葬，可是心中不舍？”
林安之點點頭，紅著眼眶
“挽心去世後，我就發現我也染上了肺癆。我不怕死，我隻是遺憾在她最後的日子裏，把她一個人留在蒼山，連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到。我隻想再多看看她，哪怕是半年，要我付出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果真麽？”席決的眼睛亮了亮。
林安之篤定地點點頭。
“可否帶我去見見你妻子，或許我能幫你。”席決說。
那晚，林安之帶席決回了府中，去了放置妻子遺體的房中。
屋裏彌漫著淡淡的屍臭，林夫人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屍斑爬上了她昔日美麗的臉龐，再也看不出從前的模樣。
席決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林安之心疼的望著妻子，眼中泛起了淚光。
席決輕抬手腕，一道紅光閃過，原本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瞬間變成了白骨，林安之嚇得癱坐在地，驚恐地看向席決，結巴著說：“你…你…你是什麽人？你做了什麽？”
“你不覺得還是這樣看著順眼點嗎？也沒有臭味了。”席決滿意地說。
隨後，他的衣袖在林安之臉上輕輕一揮，一道紅光在林安之眼中閃過。
“林兄，現在你再看看你的妻子。”席決微笑著說。
隻見躺在那裏的白骨已然又變成了妻子活著時的模樣，沒有腐爛，沒有屍斑，恬淡安靜的躺在那裏，仿佛隻是睡著了，一如從前。
他激動的連滾帶爬的跑過去，將妻子抱在懷裏，喚著“挽心，挽心”。
席決嘲諷地翹了翹嘴角，今日這生意做的劃算。林安之絲毫不知道，他的妻子並不會活過來了，一切不過是席決在他身上施的小小的障眼法，在其他人眼裏，他不過是抱著一副骨頭架子。
回頭時，屋裏已經沒有席決的身影，隻有聲音在屋裏回蕩：“我已經滿足了你的願望，記住你的承諾，什麽代價都願意。半年後，我來拿你的靈魂~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