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成佛的佛
“許久不見娜迦了，娜迦容貌依舊。”老和尚淡笑著。
“老了老了，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我娜迦了。”雪姬微笑著。
梳洗打扮好的雪姬與澤嵐大師坐在偏室，澤嵐大師從袖中掏出一隻柚青色的小瓷瓶放在桌上，瓶口被一隻木塞堵住，雪姬隔空嗅了嗅，鹹鹹的，“嗯，海水的味道，這是什麽？”
老和尚答非所問，問道“娜迦可還記得，鬼域酆都？”
雪姬望著他，一臉若有所思。
冷杉、水澤和果兒在樓下吃飯，“天界裏也有好幾個佛，可為什麽和尚爺爺是‘不成佛’呢？那到底是不是佛呀？”果兒手裏抱著個大饅頭。
冷杉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四雙眼睛齊齊地看向水澤，水澤正喝粥呢，被他倆這麽猛地一看，一口粥嗆到，狂錘胸口。
“咳…咳…你們幹嘛？…”
“澤澤，你知不知道為什麽呀，你不是尊尊的坐騎嗎？”果兒搖著他胳膊，冷杉也挑眉看他。水澤撓撓頭，說道：“這個……好吧，雪姬和老和尚認識的時候，還沒有我呢。但是有一次她喝酒時，倒是提起過，這滿天神佛裏，有一位“不成佛”。”
冷杉和果兒認真地聽他說著，“我就問她，既屬於滿天神佛，怎麽還是不成佛呢？雪姬就說，因為他修成了正果，卻並未成佛。”
“原因呢？”冷杉問，他還真沒聽說過這一號人。
“因為他不願意，他拒絕了神祗。當然啦，這個神祗你們都認識，就是雪姬。”水澤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冷杉和果果都愣住了，這世上還有和尚拒絕成佛的？
澤嵐原本是靈山深處，一所古寺的小沙彌，比起寺中其他師兄，他慧根極佳，人很聰明，總是能很快的參透主持所講的經文。主持圓寂後，他就被選為新一任主持。
當時靈山周圍的鎮子，民風還未開化，正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男子當街搶劫，女子自甘墮落，老人陰險無賴，整個鎮子烏煙瘴氣。
澤嵐知道後，每日帶領寺中弟子清晨下山，到鎮中免費講經布道，希望能夠感化鎮子的居民，日落黃昏再返回。
起初鎮子上的人都不把他當回事，甚至笑話這老和尚腦子有病，更過分的，有人在澤嵐念經時，將糞便扔到他臉上，引起一片哄笑。寺中的弟子很生氣，想上前理論，澤嵐卻搖搖頭，繼續麵不改色的將經文講完，周圍的百姓紛紛一愣，倒是再沒人搗亂。
此後的每一日，澤嵐都帶著弟子在鎮子和寺中來回奔波，就這樣過了二十年。從一個年輕的和尚變成了老和尚，鎮中的人民漸漸習慣了他，聽他講經的人越來越多，直到一天，他講完經文，發現底下的鎮民已經痛哭流涕。
從此，妓女脫籍，強盜行善，老人和藹。澤嵐用了二十年時間，感化了這個鎮。他還經常派寺中的小沙彌，幫鎮上的孤寡老人幹農活。久而久之，附近的幾個鎮子都知道了靈山有個佛法高深的澤嵐大師。
“澤嵐大師真的厲害，去年科舉落榜後，我總是心中憋悶，找大師開解了一番，現在我已經看開了。”一個書生說。
“是啊，而且澤嵐大師一點架子都沒有，無論貧窮貴賤，他都一視同仁。”一個婦人說。
“哎，我給你們說，我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澤嵐大師就是如今的樣貌。這都過去幾十年了，他老人家還是這模樣。該不會是已經成佛，長生不老了吧。”一個獵戶說。
“我看是，大師佛法高深，肯定早就成佛了。”周圍的人附和著。
這些話被坐在他們身後的茶館裏喝茶的雪姬聽到，她此次來，就是接引一位僧人，上天成佛的。於是她想見識見識這個人，便隱於澤嵐每日回寺的必經之路。
黃昏時，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雪姬定眼望去，是幾個小和尚和一個老和尚，那老和尚周身籠罩著淡淡的金光，頭上祥瑞罩體，果然是已得道的高僧。
於是雪姬心中一動，化作一隻白色的猛虎，趴到大路的中央。
有小沙彌看到了前麵的猛虎，正以攻擊的姿態看著他們，呲嘴獠牙，一副餓急眼了的模樣，害怕的大叫起來。這一喊，周圍的小沙彌也看到了，紛紛兩腿發軟，坐在地上。
澤嵐卻麵色平靜，那白虎身形巨大，目光澄澈，不是凡物。輕聲安撫了弟子後，走上前來，念了聲佛號，道：“白虎施主，可否讓老衲和徒兒們過去？”
小沙彌們一愣，師傅怎麽跟老虎說上話了？誰知那白虎竟真的開口，“不能。我餓了許久，再不吃人我就要餓死了。你們今天都得給我當晚餐。”
小沙彌哪裏見過白虎說話，一聽自己要變成晚餐了，全都嚇得暈過去了。
澤嵐聽後沉默許久，道：“如此說來，施主確實有不得已的難處。老衲能否與施主打個商量。請施主放貧僧的徒兒們過去，老衲願意做施主的晚餐。”
白虎眸中閃過異樣的神色，問道：“大師不怕死嗎？”
澤嵐微微一笑，“怕，但眾生平等，施主雖非人類，貧僧也不忍看著你饑餓而死。可貧僧幾個徒兒年紀尚小，若葬送在這，也實在無辜。若老衲一人死，可解施主饑餓之困和徒兒幾條性命，也算功德圓滿。”
白虎想了一會兒，道：“好吧，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對了，我就答應你的條件。”
“施主請講。”
不遠處隱約可見寺中經幡隨風而動，白虎道：“大師看那經幡，時有風吹動。大師說，到底是風動，還是幡動呢？”
澤嵐念了聲佛號，答道：“非幡動，亦非風動，仁者心動。”
雪姬心中感歎，果然是有大智慧之人，遂爽朗一笑，變回人形。
澤嵐看她變幻，也不驚訝，隻是微微笑著：“貧僧見過娜迦。”
沒想到他能認出自己，雪姬道：“我觀大師佛光罩體，頭頂祥瑞，早已功德圓滿，脫離六道輪回。我特來接引大師，隨我回天界成佛去罷。”
修行的僧人，無不想要有朝一日能夠功德圓滿，立地成佛。就在雪姬以為澤嵐會點頭答應時，澤嵐大師卻問：“娜迦可知道鬼域酆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