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賈敏到齊家去探望病人,齊幀雖然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但是賈思瑤讓人把他抱在躺椅上出來見客,早晨或者傍晚時分讓他在院子里晒晒太陽,這也是大夫說過不能總是呆在屋子裡,對病人不好。
賈敏見大姐臉上並沒有過多的傷心,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姐,大姐夫情況怎麼樣?」
齊家有下人,但是下人並不多,好些事情賈思瑤喜歡親自動手,聽到賈敏的問話,她正在倒茶水,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把茶杯放在四妹面前,才回到旁邊自己的位置。
「我沒事,你大姐夫這樣還好,大夫說以後總能好起來。」賈思瑤嘴角露出一沫標準的笑意,目光掃視過賈敏,四妹能來探望她,她領了這份情。
她往院子里瞧了一眼,又道:「這樣也好,四妹也知道,你大姐夫他自從父親不在了之後,言行有些出位,我與他吵過、鬧過,但是他不聽我的話,這下子他不想也沒有辦法,就只能乖乖地呆在家裡。」
院子里傳來郎朗的讀書聲,賈思瑤笑道:「越哥兒這幾天天天陪在你姐夫身邊,給你姐夫念書,幾個女兒也聽話,都來陪他,比以前好。」以前整日不著家,兒子還好些,還能見到齊幀,女兒有時候十天半月都見不到齊幀一面。
賈敏點了點頭,看她那樣子不像是說的假話,賈敏心裡暗暗道,大姐夫之前有多惹人厭啊,中風還讓覺得萬分地好呢。
「那就好,家裡缺什麼藥材的話,大姐只管派人來家裡說一聲。我那小姑子新開一家藥鋪,一般的藥材並不會缺少。」說到小姑子,她又道:「我那小姑子醫術挺不錯的,不若我請她幫姐夫看一看?」
賈思瑤點了點頭:「好,那就多謝四妹。不過你那小姑子是女子,給你姐夫看病合適嗎?」
賈敏搖頭:「沒關係,她是大夫,只要是正常的看病是男是女都無礙。那我現在就去找她,一會再過來。」
賈敏是行動派,立即起身,賈思瑤見狀倒是挺不好意思的,這不是折騰人嗎?派個人去通知一聲不就好了么?
賈敏搖頭沒說理由,但是堅持自己親自去。
賈思瑤看著四妹的背影,沉思片刻有些想明白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四妹嫁得好,相公婆婆對她也好,但是婆媳、夫妻、姑嫂之間的關係還需要好好把握才能維持。
林暖不在家,她在自己藥鋪上,藥鋪已經裝修好,待藥材齊全,不日就可以開張。
只是林暖還在發愁,藥鋪是只有自己一個大夫好呢,還是要額外請一位坐堂大夫,只是她不認識別的大夫啊!
考慮良久,林暖想著,還是先就她一人,等以後藥鋪生意好點了再請一位坐堂大夫。
賈敏來找林暖,林暖一聽,也沒有不答應,只是在自個心裡嘀咕,叔母還真是料事如神,嫂子真找她去給她大姐夫看病。
「嫂子,你等我一會,我進去拿藥箱。」林暖蹬蹬地跑進後面提著一個藥箱出來了,這個藥箱是她打算要開藥鋪之後定製的,以前她不用這個的。
姑嫂二人坐上馬車離開,這會快到午時了,到了齊家是兩刻鐘之後。
齊幀被賈思瑤放在了屋子外面的長廊下,這個時間並沒有風,相反太陽倒是挺大的,不過並不沒有前幾天那麼熱。
林暖一臉嚴肅,心裡其實有些糾結,不過就算是斷頭台也要上,所以糾結這個沒用。她細細地診過脈,這種用藥物造成的中風其實與真正的中風有很大不同,只是沒有見過的大夫並不能診斷出來。
收回手,林暖心裡醞釀了一下,才說道:「大姐夫的情況不算嚴重,之前大夫開的藥方也挺適合的,不過我重新開一副方子,能保證大姐夫卧床這段時間更好地調養身體,大概半年之後,大姐夫就可以動,不會像現在這樣控制不住自己,恢復得好,兩至三年大姐夫就可以下床,五年左右便可以痊癒,不過大姐夫從此之後不能再飲酒,飲食方面也要清淡為佳。」
林暖心裡嘀咕,叔母說五年的時間,她可是牢牢控制住的哦,也不知嫂子這大姐夫如何得罪叔母了,叔母那麼和善的人,從未見過她與人紅臉,竟然如此懲罰這個人。
賈思瑤半信半疑,主要是林暖太年輕不足以讓人相信。
賈敏鬆了口氣,笑道:「大姐,暖暖的醫術很好,你放心,姐夫肯定會好起來的。」
林暖默默地移開視線,點點頭:「主要是大姐夫本來身體健壯,只是因為飲酒過度傷到身體內部的經脈,等經脈養好之後,他便能痊癒。」
林暖寫好方子交給賈思瑤,叮囑她每日早晚喝一碗葯便是,大概一個月之後她再來複診,會重新換另外一副藥方,每過一段時間換一次方子,直到病人痊癒。
等賈敏帶著林暖離開,賈思瑤看著手裡的藥方還拿不定主意,齊越之前一直是背景板,看他娘這樣子,便說道:「娘,四姨不會害我們的,就用林姑姑這張方子吧。」
齊幀原先那五品官位還不夠請太醫的資格,是以這大夫是街上回春堂的坐堂老大夫,老大夫醫術倒是備受街坊鄰居的好評,當然趕不上宮裡太醫,也趕不上與婁高他們交情匪淺的江大夫,只是治療一般的風寒發燒等等頗有經驗,疑難雜症卻是有些難度。
賈敏送了林暖回藥鋪,便回了林家,艾草聽了賈敏的轉述,心裡就琢磨開來了,齊幀都這樣了,若是還能參與到太子壞事當中,那可真是天要其滅亡。
榮府,賈赦自從從母親那裡得知齊幀做了什麼好事,整個人又處於焦躁時期,他在擔心那裡若是被人捅出來,到底會不會牽連榮府?
現在賈赦滿腦子殺人的想法,他想把所有知道齊幀與那處地方有關的人統統抓起來殺了,但是仔細一想,最後還牽涉到太子,是以他只好按耐住殺別人的想法,想直接殺了齊幀就都沒有任何煩惱了!
賈政一心撲在讀書上,他在書樓認識了不少人,與他們交談,對他的學業有很大的幫助,之前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骨子裡的東西改變不了,於是他只能揚長避短。
賈政抱了一摞試卷回來,有的是從書鋪那裡拿過來的,有的是從自己書房抱出來的,不知道母親要這些是要幹什麼?
「母親,這就是皇上登基以來每一屆科考的秋試和春闈的試卷。」
紅葉看著桌子上厚厚的試卷,頓時額頭一排黑線,她這是要看到什麼時候?只是出孝之後賈政就要科考,這一屆無論如何都要讓賈政考中進士,哪怕是個同進士,也好讓他師出有名啊!
「好了,放在我這裡,等我看過再還給你。」她就是想從這歷年的考卷中找出長平帝出題的規律,好壓壓題,讓賈政走點捷徑。不過秋試這個不是長平帝出題,到時候看京中秋試是哪位坐師再來研究吧。
賈政挺疑惑的,母親看這個幹什麼?
「行了,你也在外面呆了一天,回去陪陪王氏和珠兒,勞逸結合,適當地放飛思想,別讓自己腦子僵化。」
賈赦撓了撓頭,看著母親和二弟那母子相得益彰的畫面,心裡滿是幽怨。
賈政點點頭,然後朝大哥拱手一禮便退出榮禧堂,賈赦依舊盯著母親,紅葉又不是沒有知覺的人,邊翻著試卷便問道:「赦兒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嗎?」
賈赦忙不迭地跑進,壓低了聲音說道:「母親,你真不擔心嗎?被捅出來之後,齊幀肯定會被牽連。」
紅葉聳聳肩:「放心,他現在這幅樣子,不會有太大牽連,反正他這輩子不要想當官,離越哥兒科考還有好些年,足夠消除影響。」
紅葉看了一眼賈赦,知道這兩天他心急如焚,嘴上都起泡泡了,「回去喝點退火的花茶之類的,瞧你這麼點事情就把你嚇得,你純粹是自己嚇唬自己。」
賈赦扁著嘴有些委屈,紅葉拍了拍他的頭:「作為當家人,當具有臨危不亂之本色,哪怕是齊幀被牽連,進而牽連我們家,你也要有善辯的本事,當著朝中大臣和皇上的面,也能把自家摘出來,這才是你這當家人該修鍊的本事。任何一個家族都不會一帆平順,總會遇上各種危機,危機等於危險與機遇,你這個當家人就要有眼光和膽色……」
賈赦慢慢地平復情緒,只是母親這話總結出來不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著皇帝還要裝聾作啞糊弄皇帝他老人家,這樣真的好嗎?
紅葉又是拍了他一下:「說真話不行,說假話也不行,真話假話摻雜在一起說,當著皇上的面九真一假;當著朝臣大官的面一半真一半假,這種事還需要我告訴你嗎?你祖母曾經哺育過皇上,皇上又與你父親交情匪淺,除非是明確參與到造反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對咱們兩府會格外縱容,但是也別揮霍皇上的恩典,做得太過了,現在的皇上不會追究,但是下一任皇帝就未必,所以腦子要放聰明點,什麼時候有囂張的資本,什麼時候該夾起尾巴做人你都要明白。」
「一朝天子一朝臣,兒子懂。」賈赦嘟囔一句,他也不是那麼白目的人啊。
紅葉挑了挑眉:「你明白就好。」
這之後每天紅葉都要和賈赦討論朝事,從朝廷抵報和京中各大消息當中分析蛛絲馬跡,從頭教導賈赦成為一個合格的當家人。
這傢伙有幾分聰明,若是放任不管,任其發展只怕會壞事,還不如發揮他的長才,為賈家的未來添磚加瓦。
只是賈赦就有些苦惱,大鳳律例還沒有看完,且考試還沒有考及格,母親又給他分佈任務,所有的歷史書,還有一本厚厚的資治通鑒,還不知看完要今夕何年!
###
中秋在千家萬戶期盼中而來,皇宮有宮宴,可惜與榮寧兩府和林家沒什麼關係,能參與宮宴的都是一二三品大員,若是賈赦襲了爵位,賈家也是夠資格進宮參加國宴的,可惜現在榮府守孝又賈赦妾身不明,寧府賈代化一個病秧子,賈敬不過一個五品官員,不夠資格參加國宴。
是以,榮寧兩府和林家得以在自家過上一個安靜的團圓日。
吃過熱鬧的晚飯,榮府這邊一家人坐在榮禧堂的院子里賞月,旁邊的桌子上放著瓜果,一個盤子里是滿滿的月餅。
今夜京中還有中秋燈會,最是惹小孩子喜歡。
可惜賈瑚以前身體不好,從未出現在人多的地方,現在身體好上不少,也不能去街上看燈會。
只見皇宮的方向天空中開放著一朵又一朵煙花,各種吉祥語出現在半空,賈珠那是極為振奮,拉著哥哥的手大笑:「哥哥,煙花,好看!」
張氏把賈璉抱在懷裡,這小子直接抬起頭盯著天上的光亮,小腿蹬著、小胳膊揮舞著,嘴裡嚯嚯有聲。
賈赦見狀直接把賈璉接過去放在自己肩膀上,讓這小子看個夠,別折騰他娘,賈璉越長越大,體重開始增加,久了張氏是抱不住的。
賈珠看到大伯抱著弟弟,蹬蹬跑到自個父親面前,踢掉鞋子扒著父親的大腿就往上爬,「爹爹,我要舉高高!」
賈政一臉無奈,自從兒子被母親放飛了膽子,他就不怕他,更不怕他冷臉,他也不能與一個三歲的孩子計較啊!
不得已,賈政只好站起來,把兒子放在自己肩膀上,索性這段時間動的時候多,身體比以前健壯許多,否則一個三歲的孩子都舉不起來,他可真是丟祖宗的臉面。
賈瑚有些羨慕,只是他這麼大了,不能讓父親抱了。
賈赦可不管那麼多,他不能讓大兒子落單,直接單手把大兒子也抱了起來,賈瑚被唬一跳,「爹,放我下來,小心摔著璉兒。」
賈珠咯咯笑著,在父親的脖子上動來動去,拍手大笑:「大哥,小三!」
紅葉忍不住一笑,小三?這個稱呼只怕要跟隨賈璉一輩子,張氏捂嘴無聲地偷笑,王氏臉上的表情也格外柔和。
這樣的日子其實不錯哦,王氏想著,若是後院那兩個女人不存在,那就更美好了。
今晚,林家人沒去街上湊熱鬧,一家人吃過團圓飯,便在院子里擺桌案,擺上瓜果點心,尤其是月餅不能少,排排坐、說說話,欣賞天上那圓圓的月亮。
月光灑下來,月華清亮,整個天地好像籠罩在一片熒光之中,若是俯瞰大地,氤氤氳氳之氣瀰漫,煞是好看。
東邊天空開著朵朵美麗的煙花,艾草心有羨慕,撇了一眼左邊賈敏那邊的林海:「海兒,過年時咱們家也要買煙花來放,和皇宮比一比,看誰的煙花好看。」
夜色下,林海右手勾著賈敏左手,猛地聽到母親這話,放煙花沒問題,但是與皇宮比較,林海就有些哭笑不得。
「母親,皇上用的東西必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何況煙花燃放了還能看出質量的好壞嗎?
艾草癟了癟嘴:「自欺欺人!」
賈敏忍住笑意,林暖看了看叔母,又看了看堂兄,從她這幾個月的經驗來看,叔母必然是在消遣堂兄,這是叔母和堂兄之間另類的母子相處方式,總之無害就是。
「母親放心,今年除夕咱家會準備許多煙花。」林家已經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下個月岳父孝期過,家中就不會有什麼忌諱了,該熱鬧必然要熱鬧起來。
皇宮中,宮宴散去,朝臣及家眷離開,留在宮中的只有幾位皇子和皇子妃、皇孫們。
吳統領留守在宮中執勤,留下尚永和祝青、駱風,給了其餘十二個徒弟兩個時辰的時間,讓他們出宮去見想見的人。
除了婁高,郝定他們全都有心儀的姑娘,且與岳父岳母達成一定共識,離了皇宮全都直奔吳宅,各自拿著自己的禮物前往未來岳家。
給未來岳家的節禮自然是早已經送了,但是送給姑娘的禮物,得他們自己找機會親自送啊。
婁高在吳宅磨嘰,直到一個時辰左右,弟弟們相繼回來,他才與弟弟們一起到林家。弟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頓時為大哥未來的幸福生活擔心。
艾草他們自然還未休息,今晚是不到子時不會入睡,是以婁高他們這麼晚跑來,還能一起賞月吃月餅來著。
一群壯年男子食量可不少,之前艾草還在發愁月餅怎麼吃得完,現在不用愁了,不單吃,他們走時還帶走了好些。
「這些月餅和水果,拿回去給你們師父和尚永、祝青、駱風分一分,你們已經吃夠了,可別吞吃他們那一份。」
大家嘻嘻笑了起來,郝定拍著胸膛表示:「老太太放心,咱們吃肉怎麼也得給他們留點湯。」
艾草忍不住笑,這孩子難怪總是被兄弟們欺負,瞧這話說得不夠漂亮,不過親人嘛不會計較那麼多。
艾草今晚並未關注侄女和婁高兩人之間有沒有什麼火花,只是婁高走時,手裡被林暖塞了一個木盒,裡面裝著她這段時間自製的花草茶,從大夫的角度考慮健康,這花草茶自然兼顧了味道和口感。
年輕人的事情,交給他們自己,看他們兩人這樣還有得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