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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囚困庭院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春遲。


  今年的春天來得著實有些遲,也不知是不是這座庭院太過幽深,沾染不了春意的緣故。


  容憐在長廊裏孤零零的站了一會,再轉個彎,便到他同關楹杉現在住的偏院了,然而,他根本不用走到內院裏也知道,那女子肯定又坐在窗前出神了。


  自從他們搬進了這座偏院,關楹杉便開始放了一把方凳在窗楣下,日日枯坐在窗下,就這樣兩眼無神的發著呆往外望,日複一日的沉默下去,像是要用眼神,將這座漫無邊際的深宅大院望穿。


  阿娘在看什麽呢?


  他從來沒有問過。


  他曾在夜裏偷偷坐上去過那把方凳,透過窗紗,除了滿院庭景,他還能瞧見一角長廊盡頭,盛滿月光,清涼而孤寂。


  就像是在等著什麽人踩碎它,從庭院廊下,從月色深處,緩步走來,風塵仆仆卻溫柔堅定,可是這一汪月色如水,毫無波瀾。


  他很想像以前那樣鑽到關楹杉懷裏同她說話,很想讓關楹杉別再等了。


  可是,一切都變了。


  被簪子劃破的臉頰最後還是留下了一道深刻又醜陋的疤痕,從左到右,平白撕裂了那張美得驚人的麵容,如厲鬼一般。


  他就看著自己的母親,日複一日,帶上了麵紗,連在屋內也從不肯摘下,然而,還是能從麵紗下窺探到一絲猙獰而醜陋的傷疤。


  這幾乎成了他心頭的一塊病,無藥可治。


  他尚且如此,他的阿娘呢?

  ○


  那場在容氏祠堂裏荒唐的鬧劇,最後還是無往尋來,將容憐同昏迷的關楹杉一同帶出了祠堂才得以告終。


  說實話,那副場景實在慘烈非常,就算是殺人無數見慣了血腥的無往,剛踏足進去的時候,也著實吃了一驚。


  他在心底歎息起來。


  容家眾人見他進來,都有一瞬間的慌亂,像是被撞見了什麽秘密,然而很快,黃月英就率先鎮定下來,她思索著開口道:“無往,我同諸位長老隻是在行分內之事,循規蹈矩,並無不妥,還請自重,不要過多幹涉宗族之事。”


  無往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上前抱起了關楹杉,牽起容憐離開了祠堂。


  所幸,黃月英等人也沒再糾纏,逐漸散去,再這樣一種麵臨事情敗露的時候,他們達成了一種同心協力的共識。


  對此,他們之後向容尋的說法,還是保持了與黃月英當日交代時那般,驚人的一致。


  也許無往心裏比誰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他身為容家下屬,他要遵從的隻有一個人的命令,他絕對不該也不能對旁人動分毫惻隱之心。


  於是,他不帶分毫感情的將祠堂之事一五一十上報給了容尋,沒有偏向於情理,也沒有偏向任何人,他隻是說了他知道的,他看見的,至於緣由如何,他沒有深究過一絲一毫。


  其實根本不難猜想,祠堂裏的那一副場景個中顯而易見的存有無數的陰謀曲折,若是他肯再多深究幾分,多了解幾分,便能幫到兩個無辜的人,可他卻深深知曉,他不該多嘴。


  當然,事實也是如此,他確實做到了,他作為容尋手裏的一把刀,他已經做的很好了。


  可是對關楹杉同容憐來說呢?


  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他隻是會偶爾覺得,自己也成了劊子手,同那些心懷惡意的人別無二致。


  ○


  容尋歸家後已經收到消息熟聞此事,可是,他的態度實在叫人捉摸不透,跟眾人預想的皆不一樣。


  他沒有因為發妻被辱而大發雷霆,懲治一眾長老,深究背後種種原因,卻也沒有一口相信眾長老的供詞,認定關楹杉就是謀害容憐落水的凶手,也別說如眾長老所盼望得那樣,因為此事有辱宗族而休妻了,這些事一件都沒有發生。


  容尋隻是去瞧了一眼昏睡中的關楹杉,在屋子裏待了片刻,再次出來時囑咐下人盡量仔細侍候,便再次離開了家,對此事再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其中緣由已經不得而知,可是他的態度,趨近於像是默認了此事,叫參與此事的容家眾人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著他們做了對的選擇,更是從自我安慰的角度去揣測容尋的心思——也許容尋心中也同樣懷疑關楹杉,上次容憐落水後他同關楹杉不是也鬧得不甚愉快麽,隻是礙於夫妻情份不願說出口,所以才默許了他們的做法罷了。


  不然,為何不再追查下去呢?當然,這樣的揣測更傾向於,讓他們把自己的行為歸咎於是出於好心,而把自己的所作所為理所當然的合理化。


  容尋的漠然置之,不僅叫眾人鬆了口氣,連黃月英都對這樣的結果滿意至極,沒再刻意挑事為難關楹杉,不過是個名存實亡的主母罷了,對她又有什麽影響呢?毀去容貌,不正是對關楹杉奪人所愛最好的報應嗎?

  關楹杉也像是在容尋麵前失了寵,醒後便自己帶著容憐搬出了主屋住進了一角偏院,平日裏深居簡出,幾乎消失在眾人視線裏。


  可是,對容憐而言,這絕不是能用容尋那種輕描淡寫的態度一筆帶過的事。


  他再也不會相信他的父親了。


  當每次他望向關楹杉的臉,他都無比痛恨自己,哪怕關楹杉沒有再提過這件事的隻言片語,可是,他已經沒辦法放過自己了。


  他也不能,因為他的心裏存著恨。


  ○


  從那時候,容憐便發生了許多變化,他不再像從前有關楹杉寵著那般散漫,每日都要自行到修習的修室待上一會。不許下人跟著,脾氣也有些孤僻起來,不再同族中任何人來往,除了修習的這段時間以外,其他時間便都同關楹杉待在一起,靜靜守著。


  眼下便是剛從修室回來,他想站在廊下透透氣。


  一束花苞從攀附著的層層枝蔓裏探出尖來,容憐本想伸手去碰一碰,卻忽聞有人說笑著走近。


  “噗哧,小桃,你剛才去灑掃的時候瞧見她的臉沒有……”


  “當然看見了,嘻,真是好醜!”


  “也不知道她照鏡子的時候會不會被自己的臉給嚇到……”


  “就是說啊,要是哪日我變得這般醜陋,我勢必是再無法直視自己了。”


  “哈哈,那可真是難看……”


  ……


  在容家,竟是連兩個小小的婢女都敢懷揣著惡意,在背後幸災樂禍的嘲弄於她。


  容憐心底的恨,像是一汪泥沼,汙濁的渾水快要漫出來,將他整個人拖下去吞噬。


  他好恨啊。


  於是他收回了去觸摸花苞的手,轉過身靜靜站在長廊下等著,兩個婢女說笑間轉過長廊角便撞見了容憐。


  一瞬間的凝滯。


  容憐微笑起來,那雙好看的眼睛彎起來,“你們在說什麽?”


  分明是格外好看的臉,比這一院的春景還要精致幾分,此刻卻像是索命的厲鬼,叫人頭皮發麻。


  其中一個婢女捂住嘴竊笑的手都還沒來得及收回,就與同伴在看到他的一瞬間齊齊僵住了,臉上的笑容化成了害怕,兩個婢女頭也不敢抬起,許是腿軟的厲害,哆哆嗦嗦就跪下了,邊磕著頭邊拚命求饒。


  “小……小公子……饒命啊!奴婢們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


  “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請小公子開恩!”


  他卻隻想笑——哪怕他的母親在家中受盡折辱,地位一落千丈,甚至毀了容貌,失去了家主的寵愛,可是他的地位卻絲毫沒受到影響,容尋對他仍是上心,仆從仍是對他恭敬討好,他依舊是容家嫡子,依舊是最為尊貴的容小公子,這個頭銜像是一聲擺脫不了的嘲諷。


  真叫人惡心。


  他的個子隻剛好到那兩個婢女腰間,然而此刻,她們跪著,他卻像是在高高在上俯視著她們的神明。


  他招了招手,示意她們膝行靠近。


  兩個婢女不敢忤逆,哆嗦著在地上爬行了兩步,靠近了他的腳邊,身子不由自主的打著顫。


  求饒聲並沒有打動他,他隻覺得聒噪,他的臉色冷下來,指縫間多了一抹寒光,他麵不改色的把玩著,“把頭抬起來。”


  兩個婢女臉上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又驚又怕帶得麵目都有些扭曲地抬起頭。


  他隨手掐住方才掩嘴竊笑那個婢女的下顎,摩挲著感受到那婢女恐懼的顫栗,那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大約隻有在生死邊緣,人才會真的長記性。


  噗嗤。


  那匕首極為鋒利,一簇溫熱的鮮血很快便從那婢女嘴角流下來,帶著一聲急促的慘叫後突然啞火,隻能嗚嗚亂叫,卻再也發不出聲音。


  旁邊那尚且跪著的婢女整個身子都被嚇得癱倒在地上,顫栗著,用一種近乎於絕望的眼神望向他。


  她不想也被割掉舌頭。


  容憐用匕首尖挑著那塊血淋淋的舌塊,抬高些左右打量了一眼,而後像是丟棄垃圾一般,厭惡的扔在了她們麵前。


  “多嘴多舌。”


  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下手能有這般狠毒。


  然後,他抬起頭,他看見自己的父親站在不遠處的廊下看著他,自然也目睹了他割掉婢女舌頭的整個過程,嘴角帶著古怪的笑意,目光卻完全沒有責怪,更像是一種讚許,像是在說……容憐,做的很好。


  在這樣古怪的笑意裏,他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恍惚間,他有一種錯覺。


  他像是聽見他的父親就帶著那樣古怪的笑容俯視著他。


  “下地獄吧,容憐!”


  他也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父親。


  “我已經在地獄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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