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潭洲初遇
魏豐休息了一會,還是準備到城中府附近再看看,說什麽也得見上潭洲府尹一麵才行。
總不能就此躲避,他受任出行到潭洲的消息可是已經同潭洲府衙打過招呼的,他此刻要是跑了,那可就是公然違抗皇命了。
總之,他知道,太子魏澤肯定將此事算計得明明白白,不用特意派人看著他,也篤定他根本跑不了。
真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眼下潭洲禍亂,他一直在外麵待著更危險,若是能進到城中府,還能求得一個庇護。
他等了一會,又偷偷折回了府衙附近。
暴民們還圍在府衙外徘徊不去,他隻得躲在暗處等著,準備等到天黑再行動。
這群暴民總不能夜裏也把城中府堵的嚴嚴實實吧?
又不是真的得道成仙了,最基本的進食休息都不用了。
天色擦黑,圍在城中府衙外的暴民果然漸漸散去,魏豐又耐心等了一會,確定視線裏再無暴民的蹤影,他才從暗處跑出來,一溜煙衝到了府衙門口。
他喘了口氣,謹慎地左右張望一番,這才敲了敲門。
平日裏暴民從來都是瘋狂的砸門,哪肯好好敲門,府衙的家丁也知道這麽個情況,聽到敲門聲後便摸過來隔著門喝問。
“何人扣門?”
“本王……本公子,姓魏。”
家丁琢磨了一會,想起府尹最近的交代,說是帝都那兒會派人來幫忙,便是姓魏,地位尊崇,不可怠慢。
家丁把大門拉開了一條縫,隻探出半個腦袋詢問,“可是四殿下?”
“正是。”
“可有何憑證?”
眼下正逢禍亂多事之際,不得不謹慎一些,雙方都互相理解。
魏豐在袖間一摸,把隨身的玉佩取出來給他看。
家丁一入手就知道這玉佩不是普通物件,成色上成,水潤通透,極有質感,是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的玉料,此人非富即貴,確實大有來頭。
再者,玉麵上雕了一個小小的“豐”字,跟當朝四皇子的名諱相符,隨即確定了他的身份。
“原來是四殿下,失禮了,快請……”
門栓方才為了謹慎起見隻打開了一點,以應付突發狀況,守門家丁恭恭敬敬雙手歸還了他的玉佩後,趕緊去拉另一側的門栓。
隻是家丁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七嘴八舌的嘈雜聲打斷。
“快!城中府邸的大門開了!”
“我就知道等著肯定能蹲到漏網之魚!快去堵住門,別讓守門的老頭把門關上!”
方才分明已經散去的暴民忽然不知從哪個角落裏冒頭鑽了出來,正亂哄哄地聚攏過來。
家丁一看嚇得不行,最近實在被這群暴民鬧怕了,根本來不及讓他進去,隻得匆匆掩上門,隔著門板大聲解釋。
“得罪了,四殿下,不是不肯放您進來,隻是……要是他們闖進院子裏,那真就不得了了!”
“……”
○
魏豐手掌貼在緊閉的門板上有些傻眼。
說實話,他並不怪那守門的家丁自私,頗有種“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意味,還有幾分理解這做法,畢竟潭洲府衙閉門守了那麽多天,因為他的登門拜訪被暴民突破強闖,委實功虧一簣,確實不值得冒險。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輕視。
他就是有些茫然自己眼下該如何。
身後的門一關,進不去院中,又被一大群暴民團團圍住,想跑都沒路。
難道剛來潭洲的第一天就要交代在這了?
還真是……又心酸又可笑。
暴民們撲過來嘭嘭大力捶打著門板,卻發現蹲守許久才打開的府衙門又關上了,不由罵罵咧咧,情緒變得有些激憤起來,轉頭就把魏豐當做了攻擊的首要目標。
像是對著仇視之人,暴民大吼著:“剛剛就是他敲開的門!他們是一夥的!都是官府的人!咱們抓住他!”
魏豐又急又無奈,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雖然以前也學了幾招劍術,不過根本不夠看,更別說能從如此之多的暴民包圍裏脫身了。
情況真的比他想的還要糟糕,他本以為來潭洲至少還能喘息片刻,眼下……
看著暴民手裏的棍棒就要落下來,他隻能認命的等著。
嗯……不就是死嘛。
大概,大概就是一會會的痛苦罷了。
反正死了也正遂了太子魏澤的意,不用再麵對洛陽的權利鬥爭也好。
心裏隻剩自暴自棄,妥協的便很痛快。
忽然,一道銀色的劍光飛來,替他打落了麵前的攻擊。
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出的手,他就被人拽著衣領迅速帶出了暴民的包圍圈。
周圍的景色如同流線般飛快退去,耳邊呼呼灌著風,整個人已經飄在了半空中。
糊裏糊塗間,眼前隻剩一把劍的模樣。
那把劍很漂亮,劍身通體銀白,中間鐫刻一道墨綠的長線,散發著溫潤柔和的光澤。
劍身上的名字從眼前一晃而過,不知怎麽的,在一片混亂裏,他卻覺得自己看的格外清楚,以至於,此後餘年都沒有忘記過這把劍的名字。
劍名喚作,長情。
○
等他雙腳落了地後,定睛一看已經從城中府衙大門口到了一間茶樓外。
天黑之後,路上行人稀疏,這間小店燈火通明,透著溫和的暖光,也沒什麽人注意到忽然出現的他們,魏豐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氣這才敢吐出來。
安……安全了?
一扭頭,身旁站著一位高挑俊美的男子,迎著他的目光笑道:“這條街人上少,沒事了。”
竟然被人救了!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事。
魏豐趕緊拱手行禮,誠懇致謝,“多謝這位俠士出手相助!”
“無妨,舉手之勞罷了,進去坐下喝杯茶如何?”
“既是救命恩人相邀,那本……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麵對這樣一個人,他不想再給自己冠以本王那種有名無實的稱謂了。
男子進了門,輕車熟路地往右手邊的方向走去,停在了一張桌子旁,桌邊坐著一位美貌的女子,見到男子後溫柔一笑,看到身後跟著的魏豐,禮貌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男子請他坐下,溫柔同女子解釋了兩句,魏豐在一旁聽著,摸清楚了這兩人的名字跟緣由。
男子叫林景芝,女子名為忘愁,兩人乃是一對夫妻。
林景芝有事要到城中府,發現被暴民圍困的魏豐,便出手替他解了圍。
魏豐也沒隱瞞,報了自己的名字與身份,兩人除了起初聽到他乃是當朝四皇子時有幾分驚訝外,神色態度倒是一直未變,並未對他表露出一絲異樣神情,就好像是偶然結識了一位朋友,自然而然地相處。
不卑不亢,自然隨和,很容易就叫人心生親近之感。
聊了幾句,聽聞他二人皆是外來人士,也是最近剛到的潭洲,魏豐好奇問道:“眼下潭洲內亂,不知兩位怎會到潭洲來?”
就魏豐而言,若非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他自是不願此時孤身來潭洲來找死,太子魏澤應當十分清楚潭洲城裏的情況,篤定了他沒什麽掙紮反抗的餘地,路上也就沒再派人來了結他,也是,反正眼下跟等死也沒什麽區別了。
他不得不去麵對這場暴動,毫無頭緒,無從下手。
“我們……”林景芝側過臉望著忘愁笑了笑,忘愁也回視溫柔一笑,“吾妻陪著我四處遊曆,聽聞潭洲城發生禍亂,便特意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魏豐隻覺得一噎。
他是不情不願被逼來的,這兩人倒好,主動來的。
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有幾分慚愧。
雖然出身皇家,地位尊崇,理應主動體恤民間疾苦,然而,他卻連獨善其身都頗難做到。
自己都幫不了了還能怎麽幫別人?
不過,心懷天下之人難能可貴,又是夫妻兩人同心齊力,更是不易。
若不是眼下他的處境過於尷尬,他定要好好結交一番。
因為,那是他從未經曆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