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枯木斷流
之前在湖城,織夢確實沒見過這麽大的雪,想來是她的世界隻拘禁在那後院小小的一角罷了。
“姑娘,要不我把鬥篷給你吧?”
她抬手拍了拍身旁士兵的肩膀,製止他的動作,手下隔著逐安特意拿給她戴上的棉手套,仍覺得士兵們軍袍下的盔甲冷得發硬。
這還來關心她,也不怕自己凍壞了,她悄悄歎了口氣,趕緊婉言拒絕。
“不用不用,我其實沒那麽冷的,穿的挺厚實。雪太大了,我們也別耽擱,快些找到返回軍中。”
先知道位置,等改天風雪沒那麽大的時候,再來處理就方便多了。
士兵們紛紛應下,交談幾句冷意也算是淡了不少,幾人便散開一些距離,繞過河岸上幾棵枯樹,仔細搜尋著河道上的異狀。
“姑娘,這!在這裏!”
找了一會,遠處一位士兵朝著她招了招手,離了些距離,呼喚的聲音聽著還有些模糊。
正在察看麵前河道的織夢趕緊往他那邊跑過去,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裏,還有幾分使不上力的感覺。
等趕到了那士兵身邊,小兵往下指著一處給她看,“姑娘,就是那!”
她跟著他手指的地方看過去,發現那河道礁石堆積形成了一小段落差,垂直流下來的水畢竟要比河床裏的水,厚度薄上太多,更容易結冰,在落差處結成了幾串冰柱,越積越厚,以至於都快成了一小堵冰壘,有些地方已經高出了河麵,便是這冰擋住了上遊漴漴不歇的水流繼續往下,以此為界,下遊的水量雖然還未斷流,不過仍是顯得有些寒酸,河麵已經結了冰,再說到塢城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河道被堵自然流不到塢城去。
這便是問題源頭了。
幾個士兵就地取材,手腳利索地從一旁的林子裏搬了些石頭過來,壘在了河岸邊做了個簡易的標示。
方才那士兵又跑過來請示,“姑娘,已經在此處做下標記了,我們現在先回去還是?”
織夢卻盯著那處阻塞的河麵,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幾個士兵圍在她身旁有些納悶不解,忽然她開口問道:“以前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嗎?”
“嗯?姑娘是說嘉穀河結冰斷流嗎?”
見織夢點了點頭,那士兵又接著說:“回姑娘,因為嘉穀河又是塢城的護城河,所以這條河的河床之前有人工修葺過,以往冬天也很少結冰,就是結冰了也隻是很薄一層,並不影響流通,大約是今年冬天太冷了才導致凍上了!”
“不。”
織夢直接否認了他的猜測,“若是修葺過,就不應該有那麽多礁石才對,更不應該會凍上!你們在這裏等我,我過去看看。”
“姑娘小心啊!”
河裏的石頭到了冬天結了層冰,勢必很滑,幾個士兵不由擔憂起來。
織夢應了兩聲,腳下一踏便輕鬆跳到河中央。
○
織夢挑了塊能落腳的石頭踩上,一踩上去倒沒有滑倒,就是覺得腳下的礁石怪怪的,說不上是不是因為起了青苔還是什麽,感覺有些不像是踩到了石頭上,反倒是……有些像是踩到了什麽植物上。
她攏著衣擺小心地蹲下,仔細檢查,片刻後抬起頭望向對岸。
那根本不是河底的礁石,竟是一截被冰雪壓塌的枯樹直接倒進了河裏,樹幹斷裂剩下的樹樁在對岸稍微更靠前一些的位置,又被白雪一蓋,方才竟然完全沒發現。
這截枯樹攔腰截斷了河道,想來順著水流還飄了一段距離,然後河岸收緊無法再往下流動,又被這幾天下的冰雪凍上,徹底卡死在這裏。
所以,這段河道便越堵越嚴重,再這麽下去,恐怕不是流通不暢供水不足的問題了。
上遊的水源源不斷往下流淌,結果流不通,這附近又沒有其他支流,隻會增加此處水量,形成一汪流不出去的死水,匯聚淤積,水麵越來越高,終歸會釀成大禍。
河道疏通,堵為下策,疏為上策。
現在隻能趕緊把這截斷木弄走,不然繼續堵下去,怕是要淹成澇災,隻淹了這片林子還好,若是……汪成大澤決堤潰爛,夾雜著冰塊,蓄力往下遊一衝,破壞力可想而知,最終匯入的塢城怕是要遭殃了。
上遊積水已然無用,她試著碰了碰下遊的冰麵,發現那冰很薄,根本無法提供支撐,踩上去沒走幾步肯定就碎了。
沒其他的站立點,織夢隻得踩著斷木站起身,脫了手套揣進兜裏,手心聚起內力,對著腳下樹幹轟然打了一掌。
然而被凍得太久,斷木竟變得硬如堅冰,她的一掌收效甚微,甚至還差點把她震得滑下去。
這麽打下去,她怕是要打成百上千掌才行,就是她能打得出來那麽多掌,沒地方落腳,她繼續站在這截斷木上,估計自己得被自己的內力波及不輕。
有力沒處使,還真有些棘手。
沉吟片刻,她站起來對著岸邊招了招手。
“扔把刀過來!”
士兵聽聞織夢的吩咐,趕緊從腰間解下佩刀,使勁高高拋起,扔給了織夢。
織夢輕鬆一躍而起穩穩抓住了刀鞘,緊緊握住刀柄,凍得她一激靈。
不若借用外物試試能不能擊潰堅冰,隻要能讓這斷木位置傾斜改變,它就能自己往下流動,那時,再以內力擊潰便行。
她手中用力,拿著刀對準冰柱狠狠砸了兩下,頓時冰屑亂竄,斷開不少。
眼見有用,她重新換了個更容易使力的姿勢,準備多砸兩下。
這法子慢一點沒關係,隻要管用就行。
跟著織夢來的幾個小兵聽話的等在岸邊,眼見織夢一個人蹲在河中央鑿冰,以為她是想直接解決了這次河道堵塞的問題,不由覺得她一個人肯定要花費許久時間,商量了一番,決定一起去幫她。
“織夢姑娘,我們來助你!”
“對啊!我們過來幫你!”
埋頭苦幹的織夢聞言心裏一急,趕緊出聲阻止,照這樣看,他們怕是連河都下不來。
“別過來!”
然而已經遲了,幾個小兵沒織夢那麽高的武功,隻能從岸邊踩著冰麵過來,如她所料,冰麵不牢,隻聽見哢嚓兩聲,當頭那小兵整個人腳下一空,直接往薄薄的冰層上摔下去,慌亂地尖叫一聲,身後幾個人驚慌不已地跌回岸上,明顯被嚇壞了。
織夢不敢猶豫,瞬間扔了刀就撲過去抓他。
下遊水枯,冰層太薄,接不住小兵這麽一砸,瞬間破裂,人直接掉進了水裏。
織夢仍是停都沒停,一隻手勉強抓住了小兵的衣領,被帶著掉進了水裏。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襲來,她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竄了起來。
一口寒氣堵在喉嚨裏,叫人腦袋刺痛。
冬衣吸水身子沉重,還未來得及反應,恍惚間聽見熟悉的聲音從上方響起。
“織夢。”
織夢隻覺得手臂被人一把抓住,整個人從水裏騰空而起,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慌張回頭一看,竟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容。
容憐看著她,唇邊勾起一抹淡雅的弧度,“每次見你,你都這麽狼狽嗎?”
“你……”
她剛想說你怎麽在這,忽然想起,逐安說過容憐最近會來,不過現在也不是寒暄的時候,她趕緊去看方才落水的士兵,發現容憐身旁還跟著一個冷麵男子,已經跟著容憐一起行動,利索地救下了那個小兵,她不由鬆了口氣,還好沒出人命。
雖然顯然是在幫倒忙,不過也是出於好意,她自然不願意看到他們白白喪命,生怕方才來不及抓住他。
這一摔下去,不死也傷。
容憐把她送回岸邊站好,身上不免跟著沾了不少水漬,一身清雅的香氣被打濕變得濃了幾分。
他並不在意,隨意地轉頭看著河中央的斷木,又看看織夢,不用問已然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歪著頭望向她,輕笑一聲。
“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