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參連之技
連響八聲。
聽到箭矢紮進靶子的聲音，杜駱斌閉著眼睛不敢去看。
要不……現在轉頭跑？
耳邊先是一片寂靜，很快周圍就開始出現鼓掌喝彩聲。
是在為熒惑喝彩嗎？
也是，肯定棋高一著，風姿卓絕，大出風頭。
杜駱斌隻覺得羞愧難當，恨不得馬上挖個坑自己跳下去。
“老杜好樣的！”
“真贏了！太牛了！”
竟然出現了幻覺，隱約聽到同袍們鼓勵他的聲音。
真好，果然還是有愛的，大家都沒有笑話他。
“恭喜你了，杜將軍。”
“嗯？”
杜駱斌聽到熒惑道了一句恭喜，像是受到了驚嚇，猛地睜開眼睛。
看著熒惑騎在馬背上，頗有風度地拍著手，眼睛還是看向他的。
恭喜他？
他覺得像是出現了幻覺，難以置信地扭過頭去看對麵的箭靶。
“……”
麵前一排放得整整齊齊的靶子，熒惑麵前的四個靶子上都分別穩穩當當插了一支箭，仍是每支都漂亮的正中靶心。
想來是便是跟參連之技要求的一樣，共射四箭，一氣嗬成，箭矢接連不斷，在側麵觀之，如同連成一線，其實是分別落在了四個靶子上。
然而正對著的他的四個靶子上……竟然隻有一個靶心有箭。
……
什……什麽鬼？
他明明射了四支箭……
這是恭喜他連靶子都沒射中？
杜駱斌此刻頗有些想以死謝罪，這丟臉丟到匈奴十八部落去了。
○
“朝月地大物博人才濟濟果然不假，這參連之技難度頗高，杜將軍卻連最難的參連都能用出來，叫人佩服。我自是熱衷射技，若不是兩軍交戰，還真想跟著將軍好好學習一番。”
傳聞裏，熒惑最是醉心射技，果然不假，這樣謙虛的話也能坦然地說出來，心性實乃大度。
不過……這熒惑世子在說什麽。
他怎麽感覺一個字也聽不懂。
下意識地應承了兩句，迷迷糊糊地誇了誇熒惑的射技高超，杜駱斌這才騎著馬往回走。
他贏了？
難道真的是有神仙保佑？
鬼使神差的，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箭靶，拽著韁繩說不出話來，一臉見鬼的表情。
那那那是什麽情況！
方才正對著沒看仔細，這錯開看的時候才特別明顯，他沒有射空，那箭靶上的箭，其實有四支，隻是竟然首尾相連成了一條直線！
“……”
他伸出手朝著自己臉上打了一拳。
○
等萬邦派人去把拽著韁繩傻眼的杜駱斌，連人帶馬一起牽回來的時候，一直消失不見的織夢也跟著回來了。
她偷偷對著逐安眨了眨眼睛。
逐安笑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呀，杜將軍都嚇傻了。”
“我說了，肯定贏。”
萬邦看著一臉懷疑人生，被諸位將軍簇擁著仍是根本不相信自己贏了的杜駱斌，又看著忽然回來一臉笑意的織夢，心裏有了底。
贏了自然是心情大好，他看著兩軍中央的場地上，熒惑派出來收拾箭靶的匈奴士兵，將靶子上首尾相連的箭矢一根根拔出來，忽然朗聲問道：“這也能偷梁換柱？”
歡欣鼓舞圍在呆若木雞的杜駱斌身旁慶祝的眾將領一聽愣住了，萬將軍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還真有人回了。
織夢並不意外他會這麽問，也不覺得有何驚人，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是一點小把戲罷了。”
逐安像是同她共用一個腦袋，織夢一說，他就從杜駱斌手裏取過了弓，試著拉了拉，隨手一射。
不管會不會射箭，看著那支箭的角度跟落勢，已然是要掉到地上去的。
隻見織夢忽然曲起手指，對著半空虛虛彈了一下，眼看著那支箭角度忽的就一偏，紮進了旁邊的馬車上。
就像是被人推了一下。
逐安演示完又把弓箭塞回了杜駱斌手裏，織夢一攤手，“喏，就這樣。”
她方才便是去動了點小手腳，不過眾目睽睽之下，她打偏的角度不能太明顯，而且想贏就必須得比熒惑做的更好，她得確定杜駱斌射出的箭在哪個位置，是什麽角度，又不能讓旁人察覺到，特別是跟杜駱斌比試的熒惑，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站在跟杜駱斌同一個方向，才能精準的控製那四支箭能連在一起。
對內力的控製準度要求極高，做起來不容易，卻不是不可能，畢竟她經常這麽控製外物。
不過也幸好，眾人都專注於場地正中央兩人的比賽，沒什麽人注意到她。
這小動作做的很順利。
萬邦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也隻能感慨一句，還好織夢生在朝月，不然，若是投生匈奴，可能真就沒法打下去了，不過還是誇了一句，“做得很好。”
杜駱斌看完逐安的演示，又看看手裏的弓箭，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織夢跟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原來真的有她在，就能贏。
求神仙顯靈，不如求一求織夢好了，這種法子都能想出來，方才還害得他白擔心一場，真是……
眾將這才明白各種緣由，不由對織夢肅然起敬，歡呼的對象也變了，不再圍著杜駱斌，開始稱讚起織夢。
織夢並未覺得自己做了什麽，不過是發揮自身優勢罷了，麵對眾人的吹捧都禮貌的婉言謝絕了。
○
本來贏了一場不可能的比試，軍中士氣高漲，熱鬧的慶祝著，其中有一個人臉色卻異常難看。
一直沉默不語的萬昭和看著人人都稱讚織夢，眾星捧月一樣簇擁在織夢身邊，方才見到熒惑時心裏那股忿忿不平又重新被點燃，覺得眼前這一幕看著格外刺眼。
又是織夢！
什麽風頭都被她一個人占了，每個人都再誇她，連父帥都毫不吝嗇誇獎……
這種靠小動作贏得的比試有什麽好高興的！
她不靠這些偷偷摸摸的手段也能光明正大的贏回來！
她越想越氣，忽然伸手搶了杜駱斌手裏的長弓，指著眾人氣衝衝地罵道：“這樣勝之不武贏下的比試，也值得你們高興？”
說完黑著臉狠狠一夾馬肚，徑直衝到了兩軍中央。
織夢挑挑眉，並不在意她這突如其來的怒氣，反正已經習慣了，倒是好奇萬昭和想做什麽。
本來神色大悅的萬邦總覺得女兒又要闖禍了，趕緊勸阻：“昭和你做什麽？回來！”
萬昭和不答，隻是衝著敵軍陣前大喝：“熒惑！方才的比試不作數，本小姐跟你比！”
熒惑看著突然跑出營隊的萬昭和，眯著眼睛笑起來，一掃方才的懶散，興致勃勃地問：“哦？怎麽比？”
“方才你說射死靶子沒意思，那好，我們射活靶子！”
“嗯？”
“現在，以各自為餌，各射五次，隻要射中對方身上任意一樣東西，連續三次射中就算贏！”
熒惑疑惑地看了一眼萬昭和，不知道分明已經贏了，她為何突然作此提議。
萬昭和怒氣衝衝地質問：“你不敢？”
熒惑搖搖頭，應道：“既然是你開的口，那便如你所願。要不，讓你先來如何？”
萬昭和沒聽出來他的體貼，越發想證明自己，隻覺得胸膛裏的怒氣燒光了她的理智。
“少看不起人了，給本小姐盡全力！”
熒惑抓了抓頭發，有些猶豫：“對這麽漂亮的女孩子下重手可是很沒風度哎！倒是叫我有些為難了。”
“少囉嗦！比不比？”
熒惑隻得點頭應下，忍不住勸誡道：“那好吧，那你可要小心了。”
萬昭和冷哼一聲，她騎著馬往後拉開距離，熒惑也驅馬朝反方向移動，等到了一定距離外，兩人同時轉身瞄準對方，拉弓放箭，一氣嗬成。
眾人耳邊又是一道鶴鳴長嘯之聲，一拉動飛鸞弓就會響起那樣明亮喧囂的聲音。
兩支箭飛快掠過半空，朝著對方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