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章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宇宙陷入了黑暗？
是從號稱「宇宙獵食者」斯坦族,發動對麥哲倫星系第一次遠征開始？還是從守護時間時光族,都不得不宇宙洪荒中流浪開始？
「不,華遙。是從三千萬年前開始。」姐姐這麼說，「歷史上『光輝之王』——一個叫諾爾斯坦王子，以精神力改變星球運行軌道那天開始。」
「為什麼？」我看著飛船外泥潭般昏黑宇宙,怔怔問，「我讀過他傳記,那個時候,宇宙是光明。而且，他不是死那一天嗎？」
斯坦帝國歷史上，那個偉大也短命王子。
一身戎裝姐姐轉頭看著我,稀薄星光映出她疲憊而美麗面容。無論發生什麼,她看起來也是那樣聖潔、堅強，永遠不變守護著我，守護著族人。
「他是死了，因為軀體承載太多能量而爆炸。但他瀕死時意外激發出斯坦星三千四百名精神力者潛能。超能時代就此到來。而銀河系，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失衡。」
我沒出聲，褲子口袋裡那本小小《光輝王傳記》，冷冷硬硬稜角，就像塊石片，磨著我手心。我想起傳記唯一一幅模糊照片上，白皙清秀年輕人穿著刻板軍裝，看起來倨傲又冷漠。
那段歷史我讀過。
雖然光輝之王以死換來了種族生，但是一百年後，他們恆星第二次大規模爆發，斯坦星還是被甩出星系，從此星球表面沒有光，也沒有溫度，成為一顆死亡行星，陷入了長達數千年黑暗流浪。
沒人知道斯坦人是如何渡過那酷寒而冰冷幾千年。也許他們生活地下，也許他們生活報廢飛船中。直到斯坦星終於流浪到另一顆恆星身旁，重獲得光和熱，這個種族，這顆星球，再次崛起了。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不再是曾經智慧而和平種族，他們是「宇宙獵食者」，是殘忍、好戰斯坦族。
幾乎赤貧種族，卻擁有傲視宇宙精神力。長期黑暗生活，讓他們習慣殺戮、早已喪失人性。他們以征戰和掠奪為生，以鮮血和生命為戰利品。數百年時間，一顆顆行星淪陷，一個個種族臣服，他們艦隊，佔領了銀河系每個角落。
可他們帶來，不止是戰亂。
「華遙，宇宙能量是守恆。」姐姐曾經嘆息說，「斯坦族精神力不是無源之水，它們來自宇宙質量。」
我默然不語。
多麼簡單定律，能量等於質量乘以光速平方。可當時，誰也沒注意到，斯坦族崛起后，自然災難就開始加劇。越來越多星體發生質量塌陷，大規模黑洞加速出現。他們精神力能量越強，宇宙總質量越少。
後來，科學家才意識到這個相互關係。但是為時已晚，資源越來越少，戰爭越演越烈。
銀河系已經毀滅於五百年前黑洞風暴。一個月前，年華柱也倒塌了，化成了一片慘淡塵埃。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只有一戰。
也許斯坦族，也沒有路了。
姐姐又整理了一下軍裝，還有腰間激光佩槍，看樣子是打算動身了。我忍不住走上前，抱住她胳膊：「姐姐，帶我去吧。我可以戰鬥。」
姐姐露出了個溫和微笑：「你還是個孩子。」
「我已經十四歲了。」我說，「而且我精神力比哥哥們都強，我不比斯坦人差。」
姐姐又蹙眉了，她討厭我提及精神力。
「難道斯坦族精神力，帶給宇宙災難還不夠多嗎？」她語氣有點冷淡，「華遙，永遠不要以此為傲。」
我只能站飛船上，站星雲陰暗而隱蔽角落，目送艦隊離開。那是歷542年第一天，也就是銀河系毀滅后第542個年頭。
那一天，我姐姐，華翎少將，跟四位哥哥一起，離開了家。
那一天，斯坦族大軍前鋒，已經抵達我們時光族棲息麥哲倫星系外十光年；
那一天，銀河系倖存二十多個種族聯軍，對斯坦侵略軍宣戰。
而到那一年底，聯軍一共戰死兩百多萬人，麥哲倫星系淪陷。
***
春天到時候，王召見了我。
時光族之王，偉大顧憫陛下。
「我們有一個計劃。」他說，「也許可以改變一切。」
他說話時候，我透過他高大而落寞身影，看著窗外渾濁太空，沒有星星，也沒有生命。
他說「我們」。
可現，「我們」指是時光族后數十名倖存者、孤零零一艘飛船嗎？
戰敗之後，我們被斯坦軍逼得四處逃亡，后只能藏充滿致命硫氣小行星，躲過追殺。
「真要這麼做嗎？」我把目光從窗外收回。
他深深望著我。
我壓下心頭那深深，深深難過。
「族訓不是說，我們並不是時間掌控者，而只是守護者，旁觀者。所以決不能做改變歷史事，否則，會引起難以預知後果。」我慢慢說，「姐姐也說過，這也是為什麼，種族中只有極稀少人，具有穿梭時空能力。而這個能力，也是有限。」
我說完之後，顧憫陛下沉默了很久，淚光隱約他眼眶中浮現，可又消失了。
「你說得對。」他苦笑著說，「但是我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
沒有辦法再看同胞戰死；
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宇宙走向毀滅。
只能勉力一試。
***
接下來一個月，我過得很忙碌。按照族人計劃，設定穿越時間點、輸入偽裝身份、設置能量觸發機制……
只是每當我拿出那本傳記，看著那張英俊而模糊戎裝照，總會覺得茫然。我誠然對斯坦族恨之入骨，恨不得殺光所有斯坦人，恨不得自己犧牲可以滅掉他們全族！
可是要回到三千萬年前啊。
那個時候，銀河系應該還很燦爛，生命還很繁榮，沒有戰爭，沒有顛沛流離。那個男人，是生活陽光下王子，也是那個時代英雄。他短暫二十六年生命，全部獻給了自己種族，沒有任何污點。
「他本來就會死那一天。」像是看透了我心思，顧憫陛下這麼說，「你要做，只是讓他死亡提前一小段時間。他激發出其他精神力者潛能前，就殺了他。」
「必須那一天嗎？」我問。
「必須那一天。」王這麼回答，「按照史料記載，他們精神力會連接成網。你那個時候殺了他，其他精神力者也全部會死。這樣才能保證超能時代不會到來，宇宙也不會失衡。」
「那……」我問，「斯坦星還是會死亡？」
「是。你不忍心嗎？」
「不。」我答道，「以一個種族滅絕，換取全宇宙生存——必須這麼做。」
***
出發前夜，天氣很陰沉。我和王站海邊，聽著暗色潮水，一下下拍打海岸。他穿著白色長袍，系著時光王族后一條金色腰帶，烏黑長發像綢緞披落肩頭。
他背影看起來是如此落寞而蒼老，完全不像個二十八歲男人。
「知道嗎華遙？」他輕輕說，「我很想念，很想念華翎。」
我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
華翎少將，我親愛姐姐，時光族年輕少將，也是王未婚妻。她是我崇拜人。
她和父親、哥哥們，還有時光族二十萬族人，全部戰死冬季。
「如果可以，帶她回到我身邊，好嗎？」王恍恍惚惚說。
我眼睛里蓄滿淚水：「我會把他們都帶回來。」
就這時，可怕一幕發生了。那是令我終身難忘噩夢般一幕。
我們面前銀光一閃，忽然就出現了一架戰機。
一架灰黑、殘破、冒著滾滾濃煙戰機，把天空撕開了一條縫，猛冒出了頭。而當我們看清座駕上人，都驚呆了。
是姐姐，竟然是姐姐啊！
是三個月前，就已經戰死姐姐啊！
「顧憫！華遙！」她朝我們大喊，她宇航服上全是鮮血，昔日英美臉龐灰黑憔悴，身軀是像受傷小獸，虛弱卻僵硬支撐駕駛位上。
我和顧憫，瞬間就像瘋了一樣。瘋狂喊著她名字，瘋狂驅使著精神力飛向她！
然而我們只看到了她一瞬，短短一瞬。
下一瞬間，我們就看到雄渾、可怕藍光閃過，籠罩住整個海岸。姐姐眼睛瞪得極大，她發出一聲憤怒、歇斯底里吼叫，眼中升起絕望。
磅礴藍光，瞬間收攏成團，就像嶙峋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姐姐精神力白光藍光中顯得如此弱小，她戰機倏地就又被藍光拉回空中那道裂縫中。
「不！」我和顧憫同時發出嘶叫，同時使出精神力劈向那藍光！然而那藍光是如此強勁可怕，當光芒撞擊那一刻，我恍惚看到許多臉，許多陌生男人陰沉、冷漠臉——是斯坦獵食者們！這是他們精神力光芒！
藍光驟然大作，我和顧憫被衝擊波狠狠向後拋去！我絕望看著藍光一閃而逝，看著鮮血染紅了藍光，姐姐肢體一點點被藍光吞噬，她美麗臉變得異常猙獰而痛苦……然後天空中什麼也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
海浪輕輕沖刷著我身體，我躺冰冷沙灘上，淚水早已流，腦中卻如醍醐灌頂般了悟——那是三個月前啊！
是后決戰里，戰至后一人姐姐，終於回天無力，打開了時空裂縫。她想要逃出來，想要穿梭到幾個月後，想要回到我和顧憫身邊，繼續保護我們族人。
可是，她穿越時候，獵食者們還是用精神力阻住了她，用足以汽化所有物質衝擊波，將她拉回當時戰場，終泯滅。
她死三個月前，可她也死剛才，死我面前。
即使是掌握時光秘密種族，也敵不過斯坦鐵蹄，敵不過超能精神力嗎？我跌跌撞撞站起來，我看到王獃獃站海岸邊，料峭背，凌亂髮，像每一個失去愛人男人，那麼絕望，那麼落魄。
他聲音，宛如喪鐘般痛徹心扉聲音，隨著海浪輕輕傳來：
「我看著銀河系我面前墜落，看著年華柱捲入時間漩渦；
生命光輝從此被黑暗覆蓋；痛苦像沼澤吞噬無歲月。
華遙，以時光之名向我起誓，你會殺了他，殺了光輝之王。
讓被掩埋姓名重見天日；讓被拋棄時光，輪迴復轉。
那一天，是末日，也是生。」
我含淚跪倒海岸邊，深深跪倒王背後，跪姐姐消逝方向。
「以時光之名起誓，我會殺了諾爾，殺了光輝之王。他一定會死那一天、那個時間，死精神力爆發之前。超能時代不會到來，宇宙不會失衡，銀河系不會毀滅。他們……都不會死。」
……
「你別嚇我，到底怎麼啦？別哭啊！」焦急聲音耳邊響起，我怔怔回神。
天空還是那樣陰沉，密集戰艦依舊圍繞著我們。萬眾矚目中，穆弦還站那座醜陋又可笑玉石山上，他已經變成了一團光球，裡面什麼也看不清了。
淚水還我臉上無聲流淌，我心就像被尖利石塊碾過，血肉模糊，痛不可當。
姐姐，王，我真成功接近了他，真走到了這一天。
但他已經是我丈夫，是我摯愛人，他是我生命。
而現我才知道，歷史已經註定，他會死今天。
我要做事，我必須做事，竟然是加速他死亡。
「送我下去。」我轉頭看著莫林，聽見自己聲音，沙啞得幾近破裂。
「為、為什麼？」莫林獃獃看著我，他聲音也發抖。
「下去！立刻下去！」我吼道，滾燙淚水再次刺痛了眼睛，「再晚他就會死！他會死！死精神力爆炸里！」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你們肯定又要說我卡了，可是我一天真只碼出一章，下一章還沒著落呢。而且必須交代記憶，我已經量壓縮到一章里了。大家放心，這個環節不會拖，明天就了斷。明天寫好了，我就會發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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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安排是基本日，除夕那天可能會請假陪家人呢，其他時間不會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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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親問作者獎勵積分有什麼用，這個積分是可以抵扣訂閱點數，1積分就能抵1分錢。昨天滿足條件積分都送了，如果有沒收到，請告訴老墨。不過有幾個親只寫了兩個字「送分」，那是送不了。只有滿25字，你留言下方才會出現「贈送積分」按鈕，而且能送幾分，是*設置好，我只能按一下那個按鈕，具體送幾分不是我能控制。說到這裡，就想起甜甜同學曾經3字長評，捲走我1多分~~~果然兇殘
感謝扔雷同學，另外有兩個可愛讀者說扔雷給你不要虐男主……狂汗，介個……跟著大綱走吧，以後不要因為這種原因扔雷了……我會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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