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章
我們徐徐降落家裡草坪上。
別墅里很靜,我看到原來住宅旁兩棟白色小房子,全部都倒塌堆積地。機器人警衛正清理,看到我們,沉默行禮。
主宅看起來還算□，但原本潔白牆體，也添了許多灰黑痕迹。穆弦牽著我,推門走了進去。我剛一抬頭，就看到莫林和莫普站辦公桌前,一個捧著通訊器,一個翻看地面衛星雲圖。兩人同時轉頭看到我們，同時失聲喊道：「指揮官！王妃！」
他倆一前一後跑過來，莫林跑到我面前,眼睛瞪得很大,嘴用力扁著，低聲抽泣，可是一句話好像也說不出來。
莫普站他身後，聲音也有點激動：「您沒事，太好了。」
我眼眶一熱：「莫林……莫普……」
我離開穆弦懷抱，伸手抱住莫林。
「嗚嗚嗚……我以為你要死了……」莫林哽咽，我同樣哭著答道：「我也以為我要死了……」
我倆抱著哭了一會兒，忽然莫林身子一僵，馬上鬆開我、立正站得筆直，還斜眼偷偷看了看穆弦，一副如臨大敵樣子。
我明白過來，忍不住笑了，莫普莫林身後也笑了。腰間一緊，我已經被穆弦拉回去，他那烏黑眼睛里，有淺淺笑，也有隱隱痛。
「她回來消息，不要告訴任何人。」穆弦冷聲說。
「是。」莫林莫普聲音也變得沉肅。
我沉默不語。
***
正是中午時分，窗外太陽熾烈得就像要把大地烤融化，我甚至看到原本就零落草地，越發焦黃乾枯。而窗外遠遠近近，傳來隱隱哭泣聲，轟鳴聲。不斷有救援機從我們頭頂飛過。
「留房子里別出去。」低沉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轉頭看著他。
他倉促沖了個澡，吃了點東西，已經換上了軍裝，戴好軍帽。
「你要出去？」我問。
他點頭。
我知道他肯定是要去參與救援，可望著他還有些蒼白臉色，我從沒像現這樣捨不得他。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微微一怔，伸手把我拉進懷裡。
「晚上。」他盯著我，緩緩低頭吻下來。
這個吻柔和而有力。
他雙手捧著我臉，略顯乾燥唇舌，輕舔著我，彷彿不帶任何欲~望，像是個安撫。絲絲點點酥~麻感從舌尖傳來，他輕聲說：「華遙……我們不會分開。」
像是對我說，又像是對他自己說。
他走出房間時，我聽到他門口沉聲問莫普：「到了嗎？」
莫普答道：「第三艦隊已經抵達近地軌道，第五艦隊抵達帝都上空。第七艦隊留守荒蕪之地。」
「立刻參與救援。」穆弦頓了頓說，「命令第五艦隊立刻接管帝都防務。」
「……是。」
我心頭一震，他回頭若有所思看我一眼，大步走了。
整個屋子變得靜悄悄，外界喧囂也變得遙遠。我想起這幾天經歷，心緒根本無法平抑。
還有……詭異精神力。
我看著指尖縈繞潔白光澤，心情加焦躁。
不管是誰送我到穆弦身邊，我此刻都對他們充滿了怨恨。穆弦這麼好，毫無疑問他們是居心叵測。而我如果是他們一份子，就是跟穆弦對立身份，這令我厭惡不已。
不管他們是誰，我都會站穆弦這邊。給我精神力是嗎？將來要是他們加害穆弦，我就用精神力對付他們。
只是……
林駱說過，他們手段，斯坦星水平檢測不出來。萬一他們用什麼方法控制了我怎麼辦？穆弦說不怕，他或許是自信，或許是要我安心。但這始終是個可怕隱患。
一想到哪天醒來，我可能會看到穆弦全身是血躺身旁，而我滿手血，我心就揪得很緊。
「可以進來嗎？」莫林小心翼翼聲音門口響起，半邊圓腦袋偷偷探進來又縮回去。
我忍不住笑了。
再陰霾時候，莫林都是我一道陽光。
他端著熱騰騰食物坐下，可我沒什麼胃口。
「莫林。」我小聲說，「有沒有辦法，給人裝上控制程序？」
他愣住了：「你說什麼？」
我沉默片刻說：「我怕自己將來被人控制，傷害穆弦。你能不能給我裝個監測程序，萬一我有異常，就能及時阻止我。」
他瞪大眼睛看著我：「你知道你說什麼嗎？*改造是違法！而且斯坦也沒有這項技術！」
我默然不語。
他用手輕輕戳戳我胳膊：「別擔心了。」
我還是不說話。
他悄聲道：「我就是你監測程序，如果你不有對勁，我就報告指揮官，好不好？」
我還是被逗樂了，摸了摸他光腦袋：「你不怕我？」
他搖搖頭，還鄙夷撇撇嘴，然後又想起什麼，興奮說：「女主人！等災難結束了，你帶我去穿梭時空啊！」
我失笑：「我根本不會。」
有了莫林陪伴，白天變得不再難熬。星星升上天空時候，我聽到殘破高牆外，傳來低低吟唱聲。
「那是什麼？」我問。
「是失去親人市民。」莫普解釋，「他們祈求神光護佑，祈求災難早日結束。」
我走到別墅露台上，遠遠看到牆外路面已經基本清理乾淨，幾十個人跪地上，面前點著火光，每個人都叩首。
「諾爾殿下，請拯救斯坦。」有人高聲說。
「光輝之王，天賜神光！」有人喊道。
我一怔：「光輝之王？」
莫林低聲說：「上次婚禮之後，就有人這麼稱呼指揮官。他現是許多斯坦人信仰。」
我靜默片刻：「把所有燈都打開。」
「啊？」
我看著門外彙集越來越多跪坐市民，輕聲說：「讓他們都能夠看到信仰。」
這天，穆弦直到天亮才回來。他似乎耗費了很多精神力，抱著我沉沉就睡著了。等天徹底亮了我醒過來，他卻已經走了。
接下來半個月，天天如此。他每天都會匆匆趕回來一趟，陪我吃飯，或者抱著我躺上一會兒。他雖然什麼也不說，但他明顯蒼白而疲憊，一沾床就睡著。只是那麼短暫而珍貴睡眠時間裡，他居然還會迷迷糊糊翻身壓著我想做，這讓我又辛酸又好笑——好像不管外頭髮生什麼，他始終是我那個穆弦，從不曾改變。
終於，經過大半個月救援，帝都秩序基本恢復正常，其他行星和銀河系其他友鄰星球救援物資，也運抵了斯坦。
而這期間，一直沒有人再來找我。也許他們以為我已經死災難里；也許是穆弦已經跟他們翻臉——穆弦不說，我也沒問。
而我也漸漸感覺到，身體里精神力變得越來越流暢。偶爾嘗試，也變得十分純熟自如，渾厚穩定。莫林看了連連咂舌說，比指揮官都沒差多少了哦。
我並不覺得高興，只覺得茫然，而心頭擔憂，也絲毫未減。
這天燈火初上時，穆弦破例早早回來了。我連忙問：「今天還出去嗎？」
他一身灰土，白皙臉也很臟，卻浮現淡淡笑意：「不了。」
夜冷星稀，我靠穆弦懷裡，望著窗外天空。自從恆星開始巨變后，連夜色都泛著淡淡紅光，看起來妖異而不詳。
穆弦正從背後，耐心而細緻親吻著我皮膚。
「天氣越來越冷了。」我裹緊被子。
「嗯。」他整個人都鑽進被子里，聲音聽起來悶悶，「一個月後會改善。」
「一個月？」
他唇舌頓住，低沉嗓音傳來：「星球生計劃已經定下來，一個月後實施。」
我一愣。
這些天，聞里已經證實——恆星進入了紅巨變周期，那天災難，就像穆弦說過，只是個開始。不過聞也反覆強調，紅巨變周期很長，足夠將所有人民轉移到別行星，讓民眾不用恐慌。
只是現明明是初秋，天氣卻已很寒冷。官方解釋紅巨變會導致太陽溫度緩慢降低，這是正常現象。
那麼穆弦說「星球生計劃」，是什麼用處？
穆弦淡淡解釋：「情況沒有聞中說那麼好。紅巨變會導致地面溫度繼續降低，再過兩個月，人呆室外，就會被凍死。斯坦星也會幾個月內，停止自轉。」
「啊！」我大吃一驚，「那怎麼辦？」
他眉頭輕輕蹙起，摟緊我說：「這次災難發生得太突然，很多資源、能量和設備都被摧毀，大半個帝國癱瘓。如果是星際運輸，這麼短時間，根本無法把幾十億人口全部送出去。即使可以，短時間內也無法找到一顆足夠合適行星，人民只能散布到別國家和一些小行星，斯坦帝國將不復存。」
我點點。這種疏散和滅國，所有斯坦人都不希望吧。
「我聽莫普說過，科學院一直有對付紅巨星應急預案，你說生計劃，就是這個？」我問。
穆弦看著星空，靜靜答道：「是，科學院很早就耗費巨資，製造了一套能夠對地核施加外力裝置。這套裝置非常龐大牢固，沒有災難中受損。
他們理論是通過作用於地核，給斯坦星一個力，使它平移到離恆星近軌道。雖然這樣會導致大氣層不穩定，但至少能給我們換來十多年時間。」
我聽得呆住了——用外力轉動地核，讓行星改變公轉軌道？從而離恆星近，獲得溫度？這實太懸了。
「把握大嗎？」我有點緊張問。
他點點頭：「已經精確模擬計算了很多次，有七成把握。而且就算沒有驅動成功，情況也不會比現糟。」
我鬆了口氣，那就好。
這時穆弦低頭看著我說：「我也會加入這個計劃。」
「……精神力？」
他點點頭：「星球表面上，只有『毓』跟地核直接相連。而所有能量中，只有精神力，能夠直接作用於『毓』。」
我很反應過來：「所以精神力是那套裝置驅動地核媒介？」
「是。帝國所有精神力者都受到了召喚，會那一天彙集帝都，利用精神力，將那套裝置產生巨大推力，傳導到地核上，從而重轉動斯坦星。」
利用科技和精神力重轉動斯坦星！
這個計劃聽起來實太天馬行空，偏偏又讓人心神振奮。我抱著他胳膊，腦海中想象他精神力貫穿斯坦星畫面，就出了神。
「那天我艦隊會停靠帝都上空，你可以到飛船上看整個過程。」他柔聲說。
我抬眸望著他，那澄澈黑眸里，似乎有淡淡倨傲。
他是希望……我去看他吧？看他拯救整個星球？
我沉默片刻，笑著點了點頭。又想起一事，我遲疑問：「等等，你要把力量作用於『毓』……不會是王宮裡那片玉山吧？」
那個醜醜，大手握小手雕塑？
他那白皙臉頰浮現淺淺笑意：「我位置就那裡。」
我笑著把臉埋他懷裡。
「這個計劃成功了，我們就離開斯坦。」低沉聲音從頭頂傳來。
「……好。」我眼眶有點濕潤，「那去地球還是索夫坦呢？」
「隨便。」他緩緩將我放床上，黑眸幽深看著我，「華遙，我們很久沒做了。」
我失笑：「你累了這麼多天，休息一晚，明天再做。」
「不行。」他盯著我，嗓音低柔微啞，「那又少了一天。」
***
一個月後。
天氣越來越糟糕了。通紅太陽懸挂頭頂，可一打開窗，外頭空氣冷得叫人發抖。
我緩緩轉身，看到穆弦已經穿好了軍裝。我替他戴好軍帽和手套，他一直靜靜垂眸盯著我。
「明天我們就走。」他聲音低沉有力。
我忍不住笑了，伸手摟住他脖子，他耳邊用中文輕聲說：「嗯……老公去哪裡，我都跟著。」
他離開后不久，我就機器人衛隊森嚴保護下，登上了飛船。抬眸望去，高空密密麻麻都是穆弦艦隊戰機，而我所飛船，緩緩飛到皇宮正上方高空中。
從高空俯瞰，帝都依然破敗。只是茫茫廢墟中，淺綠色簡易房屋連接片，就像乾涸地面長出草，看得人心頭微微發軟。
佔地廣闊皇宮，境況則比外面好得多。白色優美建築無一倒塌，依然是往日聖潔典雅風采。無數人聚集皇宮外，形成一片密密麻麻黑點，一直蔓延到城中很遠地方。
即使不用高倍望眼鏡，我也能看到我們「定情雕塑」大致輪廓。而玉山旁邊，矗立著一台高聳入雲，至少有足球場那麼大黑色機器。據說這就是科學院研製驅動地核裝置，叫做「永恆斯坦」。一共七台，分別安放南北極、赤道四個方向，以及這裡。我不清楚「永恆斯坦」是怎麼運作，我只關心穆弦。
等了好一會兒，就看到茫茫人群同時單膝跪下，與此同時，飛船上懸浮屏幕中，浮現皇帝身影。他開始做全國講話，大意是要戰勝災難、重恢復斯坦輝煌。
看到他，我心裡就像堵了塊石頭。曾經虛弱而睿智容顏，現越看越陌生，越看越陰沉。索性扭頭看著一邊，一點也不想聽他聲音。
終於，我透過望遠鏡，看到玉石邊人群朝兩邊分開，穆弦走了出來，神色清冷，目光平靜。
隔得這麼遠，我看著他，呼吸還是一滯。
人群沉默仰望中，皇宮外數十萬人跪拜中，他緩緩步上了玉山。看到他站到兩隻手掌重疊中心位置，我又忍不住笑了。
「殿下，你老公就要拯救星球了！」莫林站我身旁，用中文喊道。我臉頰一熱——他早上聽到我跟穆弦肉麻「老公老婆」后，就一直拿這個打趣。
這時，機載電視傳來播音員沉厚聲音：「全國三千四百名精神力者，已經全部就位。他們都站全球主要毓脈之上，將諾爾殿下帶領下，用精神力組成能量網，承載『永恆斯坦』力量，重驅動地核！」
我和莫林同時望去，只見電視中出現一副副畫面，都是身穿白衣精神力者，站白色石山上，個個神色肅穆而激動。
就這時，地面傳來沉厚、震耳轟鳴聲。
低頭一看，『永恆斯坦』龐大得仿若小山身軀，正微微顫抖著。毫無疑問它已經開始運轉。我連忙看向穆弦，只見他微蹙眉頭，摘下了軍帽，放地上。他臉陽光下白皙如玉，透著一層淡淡光澤。
然而他抬起了雙手。
耀眼藍光驟然他手心閃現，他手臂一揮，澄澈藍色光柱陡然拔高，直入雲霄！
「太帥了！」莫林我耳邊喊道。
我看著那磅礴、柔和、像是要支撐住天地藍色光柱，突然心彷彿漏跳了一拍。
然後我頭猛針扎般疼痛，疼得全身都麻木，眼前一黑，我嘭然摔倒地。
那疼痛轉瞬即逝，我眼前卻忽然變成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周圍也安靜下來，我只能聽到呼呼風聲，不知從哪裡傳來……
一回神，眼前是莫林焦急容顏，他正跪地上抱著我，用力拍著我臉：「王妃，你怎麼了？怎麼了？」
我獃獃看著他，猛推開他起身，看著地面穆弦。他整個身體都籠罩藍光中，看起來朦朧又聖潔。
我瞬間淚流滿面。
因為剛剛他發出光柱瞬間，我腦子裡就像突然被那光芒觸發，打開了一個口子。
身為時光族所有記憶，已經如同潮水般涌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套用某位可愛讀者話，老墨要發大招了，摸下巴……
到月初了，有積分送了。留言滿25字，再寫上jf或者積分二字，一律送分。
感謝老墨斷，還給老墨扔雷同學們，謝謝你們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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