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撐腰
卿爾爾從中午開始就在酒店附近晃悠,她不想走遠,也不想回去,到了晚上的時候吹起了風,真的是冷,劃過皮膚,竟隱隱有些刺骨,她無奈之下走到了公交站,盯著回去的那趟公交來了一趟又一趟,走了一趟又一趟,她盯著腳尖許久,路邊的小石子全都被她踢得滾到一邊,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上了迎面來的最後一班回去的公交。
前些時候她還覺著自己已經改變了許多,雖然學不來阿妹那樣的,但好歹能夠抬頭挺胸做人,可這會兒她才頓悟,自己就算表面上變了,可骨子裡還是原先那沒出息的樣子,遇見這樣的事情,按照正常人的想法都能夠想得通,可她卻不敢去想通,慌亂之下就只知道躲起來,躲在龜殼裡不願意出來。就心裡頭覺得憋屈,甚至在外邊消磨時間,一直挨著,等到天黑了,算著時間不得不回去了的時候,嘆一口氣還是低著腦袋回去了。
她身上有鑰匙,悄悄摸摸地開了門,輕腳輕手往屋子裡走,她拿不準什麼時候粱于歸回來,他沒回來最好,她至少今天晚上不用面對他,到了明天她還可以裝傻充愣就過去了;他要是回來了,她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客廳睡上一晚,只要到了明天,她就有自信能夠心情平穩地面對他,至少今晚是不行的,她怕,她怕看見他會連自己都騙不過去,連裝傻都做不到了,在他面前更加狼狽。
「回來了。」本來一片漆黑的客廳突然間就明亮了,那個男人坐在沙發上,右腿壓在左腿上,食指在膝蓋上輕輕敲了幾下,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過卿爾爾身上,像是打量,又像是質問,「這麼晚?去了哪裡?」
「沒,沒去哪裡,到處閑逛,找不到路了。」卿爾爾不擅長撒謊,就算語氣平平,神態也會透露了一切。
粱于歸從沙發上站起來,幾步走到卿爾爾面前,盯著她擋住眼睛的劉海,語氣平平地說:「把頭抬起來,以後不要動不動就把腦袋低著。」
他以前就想改掉她一些壞毛病,哪知這次接她過來,倒沒見著她還有以前那些小動作,他也就沒有再提的必要,眼下這會兒老毛病又犯了。
卿爾爾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她第一次把粱于歸的話當做耳邊風,硬是低著頭,連動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把頭抬起來!」腦子這會兒正空著的卿爾爾聽到男人又說了一遍,比起先前語氣更加死板,明顯透露著男人的情緒,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不抬頭就是不抬頭。
一種壓抑沉悶的氣氛在空氣里流轉,片刻之後,粱于歸剛伸出手打算親自動手把她的頭抬起來的時候,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卿爾爾在他差點就要碰到她下巴的時候突然自己把頭抬了起來,黑亮的眼睛對上男人的深邃的眼睛,此刻眼裡沒有一點膽怯,不帶絲毫情緒地說:「我要回老家。」
她心裡頭是沒底氣的,可面上已經做到絲毫不表露出來,回老家的這個想法今天她想了一下午,本覺得自己壓根沒這個膽子說出口,哪知道到這份上卻輕而易舉就說了出來。
男人又先前走了半步,本來距離就隔得很近的兩人這會兒連對方的呼吸都能夠清楚聽見,男人與她對視了半響說:「要是我說不行呢?」
用肯定的語氣說著疑問句,無疑讓卿爾爾更像是走進了死胡同!
「我要回老家!」
「不行!」男人的回答決絕而有力。
相比之下,卿爾爾緩緩低下了頭,她僵持在原地,固執地不低下頭也不說話,就這樣一直盯著他的鞋尖兒。
「我說最後一遍,把頭抬起來!」
卿爾爾一抬起頭對上的就是男人深邃的雙眼,男人的眼裡已經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怒氣,長久的靜默之後,男人偏過頭,卻靠在她耳邊,捏著她瘦薄的肩胛骨,低語道:「不許這樣看著我,以後都不許!」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拉入了男人堅實的懷抱,措手不及,她的鼻子撞在他胸膛上,熟悉的味道充斥在她鼻尖,熟悉的氣息將她整個人團團包圍,她從很久以前就知道這個男人不講理的時候霸道得很,要她時時刻刻記著他,從身體到靈魂都要記住他的味道,記住他的體溫和他的一切。
「你這樣抱過葉蕾嗎?」
冷冷的一句話讓男人的身形一頓,也差不多在同時她身體突然懸空,伴隨著暈眩的卿爾爾驚恐地看著自己被男人攔腰抱了起來,她真的是個傻的,不僅僅是傻,連反應都是遲鈍的,在這個時候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挑戰這個男人底線的事情。
男人近乎粗魯地把她扔在沙發上,在她還來不及坐起來的時候,俯下身去,半壓在她身上,眼神帶著她從未見過的狠絕:「從現在起,你說什麼我都給你回答,這是我對你給出的最後的底線,但是,我很不喜歡含沙射影的女人,這一點你要記住!」
男人一句一字說的清清楚楚,眼神讓卿爾爾無從逃避,她幽幽地抬起眼睫,瞳孔對上近在眼前的男人,悠悠緩緩地出聲:「葉蕾是你大學時候的對象?」
「是。」
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
卿爾爾一改先前的畏畏縮縮,用質問地語氣說:「從我們結婚之後,她跑到b城來找你,然後一直就在b城住著?」
「是。」
「今天在酒店的女廁所我看見她了,也聽見你的聲音了,你在,是嗎?」
「我在。」
坦然的回答,肯定的回答,卿爾爾卻沒了聲響,不見再有什麼問題,只是視線自動從粱于歸的臉上移開了。
此時此刻,她是寒著心的,在她聽到他準確而肯定的回答的時候,在她心裡頭將要心灰意冷的時候,他卻能絲毫沒有要做出任何解釋的意思。
粱于歸用手支撐著沙發靠墊,這個動作維持了很久,當卿爾爾都覺得他會這樣一直僵持著的時候,她的眼前猛然間翻天覆地一樣,連同天花板都旋轉了三百六十度,身體被男人硬是拉了起來,等她定住心神的時候,自己已經穩當地坐在男人的腿上,而男人從後邊圈住了自己的腰身,讓她沒法兒動彈,耳邊傳來男人的聲音:「我很高興,你能把你想說的說出來,想問的都問出來,所以我很高興。」
她一度覺得這個男人所想所說正常人沒法兒理解,她明明是按照他說的把自己心裡頭擱不下的事情說了出來,他卻為這個而說他高興,這般喜怒無常,剛才還像要吃了人一樣,這會兒又說自己很高興,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可這話她也就只敢在心裡頭排腹幾句,圖個暢快罷了。
「怎地不說話了?心裡頭在罵我了?」男人明顯沒了先前的怒氣,字字句句都有些逗她的意思,「你要是今天在酒店吃飯的時候,能有剛才質問我的那點子出息,也不至於話沒說到兩句就跑了。」
卿爾爾緩緩低下頭,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的話,她滿腦子都是他跟葉蕾之間算不清道不明的糊塗事,眼前的男人可以三言兩語就敷衍過去,幾句話就把重心移開了,可是她卻心裡頭還記掛著呢。
這廂沒了言語,粱于歸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知道你心裡頭有很多想法沒說,但是關於我和葉蕾的事情,我不想說,也不想解釋,我只能給你一句話,以前的事情算了就是算了,以後都不要再提。」
粱于歸作為一個男人,對自己以前的女人,雖說不想多做糾葛,但要給她保留最起碼的尊嚴,一些事情就算是心知肚明,也要爛在肚子里。
這漫長而溫吞的談話維持了將近四十分鐘,這段時間裡,卿爾爾連動都沒動過,眼下連手指頭都開始發麻了,身後的男人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兩手使的力氣讓她掙都沒法兒掙,她最後無奈地說:「能先放開我嗎?手麻了,腳也麻了,再不動動我怕就動不了了。」
馬上尷尬的人變成了粱于歸,趕緊鬆開她之後,立馬給她揉了揉雙手和胳膊,嘴裡說:「你還真的是個傻的,不舒服你不早點吭聲。」
「我我」
粱于歸頭都是疼了,這女人一向膽小如鼠,遇上他脾氣差的時候,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眼看著前些時候來的時候已經好上許多了,有什麼話會說,想知道的也會問,不告訴她的,她瞧著眼色也會去套套話,沒以前吞吞吐吐的習慣了,人膽子也大上一些了,沒想到這回被他先前的一嚇又給嚇回去了,不見長進倒是後退的急,他揉了揉額頭,一邊使著不輕不重的力道給她捏小腿揉手指一邊教育意味相當重地說:「你以後給我記住了,抬頭挺胸地做人,昂首挺胸地說話,我粱于歸的媳婦兒,不比別人矮一截兒,做人做事都給我把頭抬起來,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凡事我都給你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