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尊嚴
卿爾爾以前最擅長的應該就是逆來順受,在她小心翼翼地跨出了半步,借著鏡子證實了自己想法的時候,她慌亂了,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她一如既往,沒出息地落跑了。
她恍惚地跑回酒席上,坐在那裡什麼,腦子裡竟是一片空白,眼前不斷浮現的都是半裸的女人,耳邊迴響的都是熟悉的那個聲音,抬手就拿起面前的紅酒,放在嘴邊似有似無地淺淺沾了一口,酒味醇厚,她雖然不懂酒也不喝酒,但這會兒卻覺得它很好喝,多嘗了點就覺得整個人腸道都有些發熱,她搖了搖酒杯里紅色的液體,隨即立馬大口喝了幾口,一杯就這樣下去了,喝下去的一瞬間她覺得從口腔到腸道都冰涼了片刻,隨後就灼熱起來,她拿過桌子中間的酒瓶,又給自己倒上大半杯,她知道她現在的樣子很狼狽,同桌的人應該都在看她,想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奇怪?這樣大口大口地喝紅酒真是糟蹋東西!
一會兒,她眼睛有些酸澀,她哽了哽喉嚨,硬是憋了下去,因為粱于歸正在往她這邊走過來,她餘光里早就瞥見了。
粱于歸從她後邊繞過去,在她旁邊坐下來,朝她說:「一會兒吃過飯,你就早點回去,等會兒我給你叫車。」
「好。」卿爾爾應了一聲,心裡卻想著,他不一起回去,那他要去哪兒?不是都忙完了嗎?她哪裡還用多想什麼,心裡頭早就有了想法。
卿爾爾低著頭繼續吃東西,不抬頭去看他,她剛才已經吃了很多東西了,又喝了兩杯酒,這會兒胃裡頭有些發脹,她又是一直坐著的,胃裡頭脹得很不舒服,她在想她要不要說自己先回去了的時候,她另一邊出現一個風鈴般的聲音:「于歸,這是你媳婦吧?我還沒見過面呢,介紹介紹。」
葉蕾雖然是個很果敢的女人,但是上天卻給了她一副極具女人味的嗓子,問聲細語說話的時候聽起來讓人很是享受,可聽在卿爾爾耳朵里卻是相當刺耳,她心裡是一片凄涼,現在她什麼都想不到,唯一想到的是阿妹,那個什麼都讓她佩服的阿妹,她一犯慫就給她臉色看的阿妹,教她做人要有骨氣的阿妹!
葉蕾出乎意料的是,卿爾爾居然立馬「嚯」地一下站起來,正面對著她,朝她伸出手,笑著說:「你好,我叫卿爾爾。」
她驚訝歸驚訝,卻也不至於被她嚇著,愣了一下便伸出手跟她相握問好:「于歸的大學同學,葉蕾,我和于歸同歲,算起來我比你應該大幾歲,你跟新郎官他們一樣叫我葉蕾姐就好。」
女人間的言語最是喜歡爭個上下,葉蕾這話一出就先聲奪人,給自己定了個「姐」的位置放著,卿爾爾聽在耳朵里更是難受的緊,她轉頭看向粱于歸,有些嬌羞地嗔道:「我吃好了,就先回去了,你難得跟這麼多大學同學聚聚,你就別送我了,我這麼大個人了,出去打個車難道你還不放心啊。」
說完,朝葉蕾甜甜地說了句「葉蕾姐,我先走了」就拿著皮包往外頭走了,她不怕別的女人挑釁,可是她怕看見粱于歸在她面前對其他女人流露出些什麼,她怕她會受不了!
她在外頭一直漫無目的地閑逛,逛到太陽都落了山,晚霞都慢慢消退,天都漸漸黑了,她除了一直往前走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她穿的是無袖的裙子,這會兒晚上已經開始吹風了,吹在皮膚上涼颼颼的,她才走了十來分鐘就冷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以前她和粱于歸晚上也經常出來溜達的,怎麼就沒覺著b城的晚上能這麼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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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葉蕾目送卿爾爾之後,轉身眼角帶笑地坐在了之前卿爾爾坐的位子,面向粱于歸,說:「沒想到你也能夠看上一個鄉村野婦,真是大大超出了我意料之外。」
葉蕾之前站在卿爾爾面前的時候,嘴裡說著話,眼睛卻是在卿爾爾身上沒離開過,把她嘴裡的「鄉村野婦」枝末細節都觀察了個遍,雖然畫了淡淡的妝,穿了一身長裙,可還是掩蓋不了她那股子鄉村的土氣,臉上不像城裡女孩子一樣白白凈凈的,比起她來用黝黑來形容都不過分,隔著一段距離都能看出她雙手的粗糙,相比是每天干農活留下的,就算是在讀書,山裡的野丫頭就是山裡的野丫頭,比不得城裡養尊處優的女孩子。
可是越看她葉蕾就越是看不懂,粱于歸這麼個眼光高於頭頂的人,怎麼能夠接受這麼個女人當妻子?
自從她來到b城之後,粱于歸就對她避之唯恐不及,能躲著就躲著,能不碰見就不碰見,什麼事情都讓杜全給她安排好,有什麼麻煩他不會不管,但是能不經受就不經手,全讓杜全來給她解決,她想著心裡就憋屈,好歹她們三年多的感情,她原來那麼要面子,現下都肯低頭主動來找他和好,他卻避著不見她,他說他們分手了,可是卻不給她一個讓她能夠死心的理由,不,就算給她理由,她也絕不接受,她不會死心的,她的驕傲、她的尊嚴不允許她成為被拋棄的那個人!
直到前一段時間,她知道高帥要結婚的消息,他們兄弟幾個居然都瞞著她,不讓她知道,要不是她正好逮住杜全有一天晚上喝醉了酒,她可能就這樣糊裡糊塗地過去了,杜全一向在她面前不敢說假話,她逼問了幾句就漏了陷,三言兩語就被她猜中了,他們幾個有事兒瞞著她,而且是和粱于歸有關的。
杜全什麼都不肯再多說,葉蕾當時就怒了,說要立刻親自去找粱于歸對質,杜全心裡一琢磨,這小嫂子還在梁子家住著,葉蕾這跑過去鬧,不就正好撞見?糾結了好久,還是一五一十地給葉蕾交了底:高帥跟家裡商量好了,安排下個月十五號結婚的事情;粱于歸在老家給說了親事,沒多久就結了婚,這會兒算下來都差不多要兩年時間了的事情;還有粱于歸大概一個月前就卿爾爾接來了b城,準備一起去參加高帥婚禮的事情;一件兒沒漏下,一股腦兒全講了出來。
葉蕾當時驚訝到差點連魂兒都沒回來,她跟粱于歸談了三年多的戀愛,畢業後到現在又有了兩年時間,五年,五年時間對於一個女人而言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五年,她都給了這個男人,她愛了這個男人這麼多年,換來的卻是他結婚了的消息,從杜全的話里她知道粱于歸的媳婦是個山裡出來的女人,比粱于歸要小上三四歲,可是,她想不通,她哪裡不好?她哪裡不如那個鄉村野婦?他寧可娶一個山裡的村婦也要跟她劃清界限?要說她不心塞那是騙人的,她心塞到眼淚都像不要錢似得往下掉,她控都控制不住,把站在一旁的杜全嚇得都不知如何是好,想給她擦眼淚又不敢,只得在原地跳腳。
後來,她冷靜了,她看重她的感情,可她的思想更多的時候是被她的理性所佔有,她想了又想,在杜全面前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遭,後來指著杜全威逼他,讓他不能把她也要去高帥婚禮的事情透露出去,不然回來必定騰出手來好好收拾他!
所以,就有了她跟卿爾爾正面相對的這一幕。
「你非要把所有人都搞得老死不相往來才甘心嗎?你果然一點都沒變!」粱于歸說這話言語是激烈的,面上卻淡然得很,他看著那個小女人獨自一人走出去的背影,他想她應該心裡頭火燒火燎的,他倒不怕那個小女人能做出點什麼,因為在外邊女人要給男人留面子,什麼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回去關起門來好好說,這個道理他教過她,她也是懂得的,這是其一。其二,她現在膽子就算變得再大,他篤定她還沒那個膽子來跟他大鬧一番,她的性格從骨子裡來說就是跟葉蕾是截然相反的。
葉蕾跟粱于歸都是聰明人,聰明人之間說話時心照不宣的,葉蕾來高帥的婚禮是動了不少心思的,她本還不想直接來見卿爾爾的,作為一個女人,她只有挽回了自己心愛的人才算是勝者,所以她之前單獨給粱于歸打了電話,想跟他單獨聊聊,在外邊的人都起鬨要灌酒的時候,把他引進了女廁所,單獨見面的機會算起來這還是畢業之後的第一次,她不曾想過自己用這種魅惑人心的辦法也不能挽回她心愛的男人,她甚至在那之前就已經做好要把一切都獻給這個男人的準備,可是終歸還是徒勞!
「我一直沒變,變得是你!」葉蕾緩了緩,她隱約已經感覺到自己波動的情緒了,情場如戰場,先動怒者才是敗者,「粱于歸,五年多了,我無數次在問自己,為什麼這麼多年的感情卻抵不過你家裡人安排的一場相親?難道是我高估了自己,或者說是我高估了你?」
「有些事情,該結束的就不該優柔寡斷,現在的你不像你!」
「你不覺得可笑嗎?我堅守著我們的感情,在你眼裡卻成了拖泥帶水的負累。」
「那你執著的真的是我嗎?」粱于歸拿起剛才那個小女人小口小口喝了半杯的紅酒,看了看旁邊的酒瓶,估摸這自家的小女人之前喝了多少,又有多少酒量,最後嘆了一口氣,看向葉蕾,「正是因為五年了,所以我清楚地知道,你只是不甘心,你執著的是我傷了你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