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行賄

  她竟然知道?

  寧詩婧的眼神徹底冷了下去,眼底湧上了幾分銳利。


  柳笙笙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柳嬌嬌的手,低聲呵斥:「嬌嬌。」


  語氣裡帶著警告。


  柳嬌嬌猩紅的眸子轉過去,沉默了片刻,竟然漸漸地恢復了平靜。


  她捂著被打的那邊臉,眼中漸漸瀰漫上水霧,外露的情緒漸漸柔化成為楚楚可憐的梨花帶雨。


  彷彿受了無盡的委屈,她咬著下唇,盈盈的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臣婦一時失言,還請娘娘見諒。」


  能屈能伸到了讓人心驚的地步。


  寧詩婧攥緊了手中的花剪,頓了片刻露出一個平靜的笑容:「哀家自然不至於跟一個御前侍衛的新婚妻子計較。」


  柳嬌嬌死死的咬住嘴唇,靜默的垂下頭,顯得格外乖順。


  這讓寧詩婧越發的警惕了。


  素來囂張跋扈的柳笙笙竟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握著她的手笑道:「本宮就不繼續打擾娘娘賞花了。本宮的妹妹好不容易進宮,就先回碧柳宮好好親香一下了。」


  寧詩婧饒有興緻地打量著她們兩的臉色,直看得她們幾乎撐不住,才笑盈盈地垂下眸子:「退下吧。」


  興味寡淡的模樣,像是玩夠了。


  柳嬌嬌死死地握住拳頭,才沒有衝動地做出什麼,跟著柳笙笙一同離開了。


  「娘娘……奴婢怎麼瞧著貴太妃不太對勁兒?」旁觀的瑞珠狐疑地看著那兩人離開的背影,小聲嘀咕道:「總覺得她臨走時候的眼神怪滲人的。」


  寧詩婧淺淺笑了一聲,並沒有應這句話,反倒看著身側不遠處的榕樹後面,揚聲道:「藺侍衛還請手下留情,不要將這好不容易開滿的山茶花都給糟蹋了。」


  瑞珠詫異地跟著看過去。


  只見那一人懷抱粗的榕樹后,果然有人穿著一身銀白色的鎧甲轉出來,在大片的山茶花中格外奪目。


  藺慈緩步度了出來,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參見太後娘娘。」


  「免禮。」寧詩婧打量了一圈他皂靴的邊緣,皺眉搖頭道:「藺侍衛這是踩了多少山茶花?」


  「娘娘不是說,有花堪折直須折嗎?」藺慈抬眼,靜靜地看著她,道:「臣雖然是個粗人,也想折兩朵漂亮的山茶花回去。」


  「用腳折嗎?」寧詩婧輕笑一聲,道:「哀家還以為,藺侍衛是要來為藺少夫人出頭的。」


  畢竟,她方才還當著他的面兒,欺負了他剛娶過門的嬌妻。


  藺慈面上不見任何波動,只平靜地道:「娘娘身份尊貴,肯教導賤內是賤內的福氣。臣感激還來不及,哪裡有什麼需要出頭的地方?」


  有趣。


  寧詩婧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道:「藺侍衛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娘娘也比傳聞中有趣的多。」藺慈深深地看她一眼,忽而又道:「今日早朝上,鍾大人提出將西瓜苗嫁接到葫蘆藤蔓上的法子,掀起了軒然大波。聽聞,這法子是娘娘想出來的?」


  寧詩婧沒有否認:「藺侍衛也覺得不可行?」


  「難道娘娘真的覺得可行?」藺慈反問道:「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將西瓜的幼苗嫁接到葫蘆的根莖上,然後再埋到土裡,難道還能成活?這不是以朝廷的名義行騙嗎?到時候百姓們忙活一場,顆粒無收,誰來負責?」


  他的句句字字都是詰問,神情中卻透著幾分從容不迫。


  寧詩婧沒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任何的懷疑或者攻擊性,明明在說著反對的話,反倒像是在背書一般。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眉眼彎彎地看過去:「藺侍衛跟哀家透露朝堂上的事情,可以嗎?後宮不得干政啊。」


  「娘娘是陛下的母親,自然是不一樣的。」藺慈道:「還請娘娘賜教。」


  「藺侍衛,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我們還不知曉的事情。」寧詩婧淺笑著看他,道:「哀家是陛下的母親,也是大安朝的太后。哀家不會害百姓們,你說是嗎?」


  藺慈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接著道:「行與不行總要嘗試了才知道。哀家空口白牙地說能行,難道大家就會相信?而且……諸位大人似乎並沒有想明白。」


  她收斂了笑容,長睫在陽光下投下陰影,落入那雙茶色的眼眸中顯得格外的深邃和冷靜,道:「如今農時已經誤了,哀家的法子是死馬當成活馬醫,而不是強行給活馬治病。藺侍衛說,哀家說的對嗎?」


  藺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娘娘跟臣想象中的不一樣。」


  跟他所見過所聽過的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樣。


  寧詩婧沒有說話。


  藺深抱拳深深地彎腰一揖,道:「臣替京郊的百姓們感謝娘娘。」


  說罷,也不等她回應,轉身步伐堅定的離開了。


  寧詩婧看著他漸漸走遠,站在原地出神,半餉沒有動彈。


  「娘娘在想什麼?」鍾玉珩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高高的宮牆上,手中捏著一個酒壺,寬大的紅色袖擺跟烏黑的長發被風揚起,格外地洒脫落拓。


  寧詩婧仰頭略有些羨慕地看他一眼,才答道:「哀家在想,國之所以能夠昌盛,大概就是因為有那麼一些總能撐起天地的脊樑在。」


  她不是一個偉大的人,所以格外羨慕那些有自己堅守,為國為民的偉大的人。


  鍾玉珩聽到這話,笑了一聲,灌了一口酒道:「水至清則無魚,獨獨有脊樑在不成。也得有渾濁的血肉和錯亂的筋骨。」


  「鍾大人說的是。」寧詩婧沒有反駁,卻又問道:「鍾大人傷勢還沒有痊癒,喝酒可經過那位診脈的姑娘允許了?」


  鍾玉珩動作一頓,垂眸看她,似笑非笑道:「娘娘難道還要去告臣的狀不成?」


  「如果鍾大人不給哀家賄賂的話,哀家自然是要告一狀的。」寧詩婧笑吟吟地仰著頭,問他:「鍾大人打算怎麼辦?」


  「自然是要賄賂娘娘的。」他朗笑一聲,忽而足下一點。


  紅袍烈烈刺穿春日的清朗天空,伴隨著冷香襲來一把攬住她纖細的腰肢。


  他帶著酒香的氣息噴洒在她的臉頰,嗓音低沉的微微一笑道:「娘娘可要睜大眼睛。」


  緊接著,寧詩婧就只覺自己騰空而起,完全違反重力的離著天空越來越近,彷彿觸手可攬雲,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的後退變小。


  底下傳來瑞珠的驚呼聲,她的腳底踩在狹窄的宮牆上,耳邊是鍾玉珩帶著戲謔的聲音:「臣以這俯瞰宮廷滿園春色和晴天碧空為賄,求娘娘放過微臣如何?」


  寧詩婧的心跳得很快,她覺得,他這話說得不像是行賄,更像是下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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