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大年初一
出了門朔銘就問:「什麼時候到季王莊住?」
朔銘一個人在哪住都一樣,房子小點還覺得更舒服,如果家裡有點人氣當然會選擇裝修更好更舒適的別墅。
賀美琦沒立即回答,想了好一會才揶揄道:「再說吧,怎麼著也得等我到豐城工作,現在就過去住路途太遠,上下班很不方便。」
朔銘拉著賀美琦的手,賀美琦僵了一下最終並未選擇拒絕。
在賀美琦的印象中,朔銘也就陪著逛了一兩次街,而且還呵欠連天。這一次也沒例外,由於晚上沒睡好,朔銘與賀美琦兩人精神狀態都不佳,不僅朔銘,賀美琦也沒太有精神。
朔銘說:「要不找個地方喝點東西?」
賀美琦說:「大過年的,估計沒人上班吧?」
雖然二線城市了,但原本的樣貌並未改變,也僅僅幾個大型商場營業,大搞促銷活動。到了商場,朔銘有種立即轉身走的衝動,用人山人海鑼鼓喧天來形容毫不為過。
朔銘訕笑:「這大過年的,都出來購物了?」
原本想去看個電影,買票的人排起長龍,人同樣很多。朔銘與賀美琦都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興緻缺缺也只好打算回去。
到了商場一樓,朔銘說:「來都來了,怎麼也挑件禮物。」
賀美琦首飾不多,平日上班也不佩戴,在朔銘連哄帶騙下挑了一個寶石串鏈,流光溢彩看起來很不錯,尤其符合賀美琦典雅的氣質。朔銘後退兩步認真打量,嬉笑:「貴婦。」
賀美琦卻嘆口氣,朔銘問:「不喜歡?」
「不是。」賀美琦把首飾收好,走出商場才說:「轉眼已經不再年輕了,你都說我是婦女了。」
十幾二十歲的人總覺得有大把的時間揮霍,等人過三十漸漸發現時間流逝的真的很快,回想十年前的事還歷歷在目,一轉眼,已經物是人非了。平日里察覺不到,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大不如前。
賀美琦笑著說:「你已經更年期了,知道嗎?」
朔銘有些驚訝:「我?更年期?」
賀美琦嗯了一聲,不無感嘆的說:「男人不到三十就開始更年期,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不像女人來得那麼猛烈。」
回到家朔宏德幾個長輩已經把飯做好了,很豐盛卻沒什麼食慾,估計很多人都有這種感慨,平日里改善生活的伙食集中在大年前後塞進肚子里,油膩感很重,但幾千年的傳統朔銘可以不管,幾個長輩卻樂此不疲。無論大人小孩,撐得上面打嗝下面放屁。
吃完飯,朔銘提議以後過年乾脆湊在一起,就在季王莊得了。
朔宏德沒說話,心裡有自己的小算盤,人多熱鬧無可厚非,但朔銘畢竟與賀美琦不是夫妻關係,在朔宏德心裡,始終有種迫切的想法,希望朔銘趕緊找個女人結婚。
朔宏德沒說話所有人都沒搭腔的,白子孝悶頭不言不語,只有付清彩沒明白其中深意,想了想贊同朔銘的話說在一起熱鬧,就像在村裡過年,湊在一起打個撲克也好。
付清彩只是一個女村婦女,雖然白茹雪沒名沒分的給朔銘生了孩子讓他心懷不滿,但畢竟白茹雪已經離世,恩怨化解。這一年朔銘對白家也算盡到了一個女婿的責任,日後白子孝發展事業免不了朔銘幫忙,從這一點上付清彩願意與朔銘多親近。
朔銘能讀懂朔宏德的意思,推了下賀美琦,掃視一圈:「過段時間美琦就到豐城三甲醫院工作,住在季王莊也方便。」
血濃於水,朔宏德看了眼沒什麼食慾抗拒吃飯的朔念君,點點頭:「人多熱鬧,挺好。」
朔銘看向白家勝,得到的答覆還是那句口頭禪:「應該的,應該的。」
下午,朔銘的手機才響個不停。劉偉幾個同學分別發來賀電,尚佳軒也打個電話拜個年,很多朋友也給朔銘發來祝福簡訊。對這些簡訊朔銘基本是只看一眼人名,知道誰還記掛著自己就行了,最後挑一條看起來很不錯的段子換上自己是署名回復回去。
過年不好打車,把父母已經白家勝等人分別送回去朔銘卻折返回來,陪著孩子與賀美琦。
吃過晚飯,朔銘接到一個境外的電話,看到來電,朔銘就笑了。接起電話:「紫萱,過年好。」
「你就不能給我打個電話?」紫萱哼了一聲,朔銘一向如此,對待感情給人的感覺總是有些冷漠。你對他冷言冷語勉強說幾句寬心話,你若熱情一些反倒會貼上冷屁股。
朔銘說:「想來著,但手機沒開通國際業務。」
這都是託詞,當時賀美琦出國的時候朔銘是辦過國際業務的,後來沒什麼用就把業務停了。
朔銘很想聽聽孩子的聲音,紫萱說:「孩子還沒醒呢。」
朔銘這才恍然,紫萱在世界的那一邊,大天朝是晚上,那邊是早上。
朔銘開玩笑,說孩子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叫一聲爸爸。剎那間的沉默,紫萱說:「這個要求我恐怕滿足不了你……」
朔銘的心一下沉到谷底。是啊,無論從外在還是內在,朔銘都沒資格聽孩子呼喚一聲。從紫萱到孩子,朔銘也僅僅是當初在紫萱身上馳騁片刻打了個哆嗦而已,再後來什麼也沒做。雖然是朔銘的種,卻種在別人的花園裡。孩子還小,哪有大人的沉穩心機,紫萱讓孩子叫父親無可厚非,但孩子就不會對別人說起朔銘?有可能一兩句話就會招來橫禍。朔銘倒是不怕,最怕的是紫萱不能安生,霈嫣遭遇危機。
掛了電話,朔銘到陽台抽了支煙。孩子睡下,賀美琦給朔銘搭上一件外套:「誰的孩子?」
與紫萱的通話賀美琦聽了多半,朔銘也沒刻意迴避,如果說朔銘最信得過的人如今只有賀美琦了,打電話也沒避諱。
朔銘笑笑,一手攬著賀美琦的肩膀,看著遠處廣場上騰空而起的各色煙花,不急不緩的把紫萱的事說了。
朔銘說:「無論兒與女,我好像都不是一個好爸爸。」
賀美琦驚訝莫名,原以為朔銘只有朔念君一個私生子,沒想到還有一個自己從未聽說的霈嫣。賀美琦臉色有些煞白,雙眼變得無神,之前還幻想著與朔銘白頭到老,此刻賀美琦徹底死心了。朔銘不是一個守家的男人,其實賀美琦一直都知道,只是心裡有種期盼不願承認罷了。
「你想出國找他們?」賀美琦問。
朔銘搖搖頭:「在霈嫣的生命里,我是不存在的,除非她成人,能承受這一切,而那時我還能給霈嫣帶來一點幫助,不然,霈嫣最好不知道自己有個親生父親。」
無論初奇是什麼樣的人,即便死了還有初家,朔銘要有多大的勢力才能堂而皇之的站到陽光下向所有人宣布霈嫣是自己的孩子。
「你好像有很多事瞞著我。」賀美琦恢復淡然的表情,輕聲舒口氣:「一直以來我覺得我了解你,現在突然發現你好陌生。」
賀美琦輕扭身體,從朔銘的懷裡掙脫出來,兩人的距離瞬間拉開,不僅是身體,還有內心。賀美琦勉強笑笑:「早點睡吧。」
朔銘緊了緊身上的外套,仰頭看看黑漆漆的夜空,很深邃也很陌生。扔掉煙蒂,朔銘又點上一支,在不大的陽台上緩緩踱步,嘴裡呢喃:這是我要的生活?
一直以來朔銘都覺得自己是個簡單的人,就像千千萬萬的老百姓一樣,追求的不過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縱然有顆悶騷的心,但瘋過之後總會記得自己的家在哪。但這段時間朔銘沒什麼快樂,彷彿天寒地凍屏蔽了一切生機。
當初拿到引黃工程朔銘很興奮,就像揣著一張中獎的彩票一樣,紅彤彤的鈔票近在咫尺。朔銘追求的是財富,有些狂熱。
與賀美琦戀愛的那段時間朔銘很幸福,想著一個女人,關心著也呵護著,幾天不見就會想念,食無味寢不安。雖然後來朔銘碰到柳若寒,知道自己最喜歡柳若寒,但賀美琦給朔銘那種感覺有點刻骨銘心,任何女人替代不了。真心付出的感情總會讓人記憶深刻。
再後來朔銘一步步的發展就是此刻回想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與此同時,朔銘經歷了太多女人。一個人如果被放逐在花叢中會漸漸迷失方向,朔銘愛過賀美琦,也愛過郝笑,對漂亮誘人的徐甜甜也動過心,當然,還有身在異國的紫萱,還有讓朔銘後悔莫及的白茹雪。朔銘捏著自己的眉心,緩緩吐出一口寒氣。仔細回憶,細細品味,朔銘發現自己竟然對太多女人動過情。鳳舞珍,一個古靈精怪又透著神秘的女人。某一刻,朔銘把鳳舞珍放在極為重要的位置。翁翠彤,劉曉婉,柴靈,湯名雅……,一個個女人想下來朔銘真覺得自己足夠混蛋。
朔銘比三年前無論從地位還是身價都不可同日而語,可如今朔銘很難找到掙錢的滿足感。三年前多賺了一萬都會高興老半天,如今朔銘坐擁平雲城,做的是一件上億的大生意,只要不出什麼問題把平雲城開發完,朔銘的資產不過億也差不多了。但此時的朔銘卻沒什麼興奮感,反而有種如履薄冰的膽戰心驚。接觸的層面越高,朔銘越發現自己的渺小。
大年夜,朔銘迎著寒風緩緩吐著煙,感受不到絲毫的年味。許久,朔銘渾身一哆嗦,自嘲一笑:「他娘的,真他么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