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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勝負已見分曉

  殷岩柏在雅間里坐了,不多時便有人來敲門。


  他以為是小二送酒來了,懶懶叫了一聲,「進。」


  吱呀門響,先映入眼帘的的確是酒,但抱著酒罈子的卻不是小二。


  殷岩柏眯眼看他,覺得這人略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晉王不認得鄙人。」那人放下酒罈子,笑眯眯的跪坐在離晉王五步開外的地毯上。


  殷岩柏懶得理他,別開視線。


  像這樣主動找上門來的,不用問,他自己也會把來意說的清楚明白。


  「鄙人是給晉王賠罪的,先前是鄙人之過沒有教養好孩子,叫他惹怒了晉王,更得罪了女帝……實在是鄙人疏忽了,一味只知經商,卻不知教養孩子的重要……家中沒有賢德婦人……她們只知爭風吃醋,只曉得為自己積攢錢財。」男人說著搖頭長嘆。


  殷岩柏轉過臉來看著他,這會兒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先前在宮門口被女帝下頭的官員罵了一頓,鄙人實在該罵,不罵不能清醒。如今的禍事,都是鄙人自己招來的……卻也不能說是壞事,若是知錯能改,幡然悔悟,還能保存家族的根基,倘若執迷不悟,才是大錯特錯了。」


  男人便說便嘆。


  殷岩柏皺眉看著他,「季誠,你來找本王,不是為了在本王面前說這些的吧?」


  季誠緩緩抬起頭來,「鄙人就是找晉王認錯的呀,別無他意。」


  殷岩柏哼笑一聲,「當真?」


  「千真萬確!鄙人還能圖什麼呢?老來子已經沒了,先前的糊塗舉措也叫我得罪了女帝……但慫恿京兆府府尹,在牢獄里做的事兒,當真與鄙人無關呀!」季誠像是剛想起什麼,忙急聲說道。


  殷岩柏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與你無關?」


  「季某隻是商人,怎敢那麼膽大妄為?如今來京,不過是想借著通邊建立邊貿的當口,來獲取更大的市場份額而已,怎麼敢做別的?」季誠臉面誠摯,就差舉手發誓了。


  「那季家贈送府尹的千頃良田是怎麼回事?」殷岩柏冷笑,「季顯已經死了,你卻送府尹厚禮,不是想叫他為你兒子報仇嗎?」


  季誠連連搖頭,「不敢,不敢……送良田只是想求他秉公辦理……實話與王爺說了吧,季某送禮也並非情願,乃是府尹大人施壓,一再暗示季某,若是不送禮,我兒不但枉死,甚至連個公道都討不回來,死也白死,還要落個罵名……」


  「晉王別怒,那會兒季某隻顧沉浸在喪子之痛當中,又被家裡人愚弄……家裡婦人太多,各位自己的私利,把這件事情推脫的乾淨,她們不說自己沒有管教好兒子,只說兒子在外受了欺負,被人打死……那會兒季某哪還有理智去分析,究竟是不是我兒有錯在先呢?只是偏聽偏信,一味悲傷,所以才被他們愚弄了……」


  季誠把自己倒是推的一乾二淨。


  所以說季誠聰明,他自始至終沒有說兒子死,對他來說懲罰太重。


  他在宮門口已經被罵的清醒,此時的口徑已經改成了,是他沒教好,是兒子沒學好……且說,兒子的死,對季家是一大警鐘。


  他態度這麼懇切,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殷岩柏此時還有自己的煩心事兒呢,自然也就沒理會他太多。


  他不想叫聲樂女色陪著他喝酒。


  但季誠這會兒並不煩人,非但不煩,季誠說完了那些話,酒菜一上桌,他也是默不作聲,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殷岩柏看著他這個樣子,反而覺得順眼,兩個人默不作聲的對飲,似乎比一個人蒙頭喝悶酒要舒服的多。


  他便沒有趕季誠離開,而是與他一起在雅間里喝喝喝……


  他酒量極好,但架不住季誠送來的酒也極醇,架不住一壇一壇的往屋裡送。


  飯菜他沒吃多少,酒倒是喝空了好幾罈子。


  兩人喝到了後半夜,季誠已經拱到桌子底下睡著了。


  殷岩柏卻還對著他的食案舉杯,「來,季誠,咱們喝……你是喪子之痛,我雖無兒子,卻也能理解體會……一醉方休!」


  說完,他又一飲而盡。


  酒肆已經要打烊,晉王卻還沒要走的意思。


  小二們不敢上來催,只好都圍在掌柜的身邊。


  掌柜的也困的只打哈欠,無法,他只好硬著頭皮到雅間里來。


  「晉王?晉王殿下?」


  喊了幾聲,無人回應,掌柜的推門一看,晉王竟然也伏在食案上睡著了。


  掌柜的趕緊喊小二,叫通知等在後院的晉王府近衛。


  殷戎和常武上來,把殷岩柏架上馬車。


  已經鑽到桌子底下,睡了一覺的季誠,這時候卻忽然爬出來,「來,王爺,咱們繼續喝!」


  他鬼叫一嗓子,差點把殷戎和常武給嚇一跳。


  「這……這是?」


  掌柜的趕緊說,「晉王爺跟他喝了一夜的酒,是晉王爺的朋友吧?」


  殷戎和常武對視一眼,他們常在晉王身邊,怎麼從不曉得王爺還有這一號的朋友?


  酒肆里也有閑著的馬車,既然這人跟王爺喝一夜的酒,那王爺必是不討厭他。


  兩人命掌柜的備車被人,將這人送回他家。


  季誠先前沉默不語,這會兒睡醒了,話反而多起來,一路都在嚎,「王爺,干!」


  「盡興,盡興……」「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還得往前走!一杯酒,不回頭!」


  送季誠回家的小二相視一笑,搖頭長嘆。


  沒人吩咐小二說,晉王喝酒的事兒得保密。


  小二也沒有留這心眼兒。


  殷戎常武只顧琢磨王爺的心思,惟恐伺候不好了,王爺再怒傷了心,也沒留意這一件小事。


  哪知道,這一個不經意,就捅了大簍子。


  次日晌午,晉王跟季誠在酒肆里喝了大半夜酒的事兒,就傳進了宮裡。


  魏京華聽聞此言的時候,正在對著一大堆奏章發愣。


  以前奏章都是殷岩柏幫她批閱的,他會把奏摺里的事兒跟她說說。


  她不用一一看過,也不用親自執筆,省勁兒得很。


  如今——堆積了好幾天的奏摺,已經快跟小山一樣高了。


  她看著奏摺,奏摺也看著她,好像誰先動,就是誰先妥協一樣。


  聽聞殷岩柏的事兒,她猛地從小山一樣的奏摺後頭抬起頭來,「他不進宮,不上朝,不幫我批奏摺……卻跑去跟季誠喝酒?他不知道我把季誠從宮門口趕走的事兒嗎?他這是拆我的台,跟我對著干啊?」


  海桐站在一旁,愣愣看她,不知該勸什麼。


  魏京華抿了抿嘴,殷岩柏是什麼性子,她早有領教。


  先前因為文帝的事兒,他們已經生了一場氣。她犯不著再為一個季誠跟他生氣。


  若是他惹了她,魏京華覺得,她沒必要跟他慪氣,把他叫來,大罵一頓就是了。


  「宣晉王覲見!我看他能躲我到什麼時候?」魏京華手一揮,轉身離開那一摞子的奏摺。


  殷岩柏進宮,她再也不用看這小山一樣的奏摺了。


  誰叫他不進宮,不上朝來著?堆了這麼大的工程,完全是他消極怠工的懲罰!

  宣旨的太監來到晉王府。


  一向在練武上十分勤勉的晉王爺,這會兒居然還在呼呼大睡。


  太監站在門廊下頭,回頭看了看已經居中偏西的太陽,「這都下晌了,晉王爺是要睡到什麼時候呢?」


  「那誰知道。」常武搖了搖頭。


  殷戎撓頭,口無遮攔,「王爺這是宿醉,宿醉未醒……」


  話沒說完,常武狠狠瞪他一眼。


  殷戎不明所以的閉上嘴,他沒說錯呀……王爺是因為女帝冷落他,他才跑去借酒澆愁的,這話不是應當叫女帝知道嗎?


  「呵,晉王既然宿醉未醒,那女帝召見可該怎麼辦呢?」太監無奈笑了笑,「要不咱家先回去,等王爺醒了……」


  「你說什麼?」房門忽的從裡頭打開。


  一個頭髮蓬亂,雙目發紅,鬍子拉碴,光著腳的男人站在門口,一開口,就是一股濃濃酒氣噴出來。


  太監差點兒被熏醉。


  他怔了足足有十秒,才緩過神說,「女帝召見王爺……」


  話沒說完,就見那蓬頭垢面的男人歡呼一聲,猶如喝了雞血,轉身去洗漱更衣。


  「皂豆呢?漱口水呢?更衣更衣!磨蹭什麼呢!」他一聲高過一聲的嚷嚷著。


  太監站在門外,被爭相魚貫而入的下人們撞得東倒西歪。


  他眯眼摸了摸下巴……感情晉王不是消極怠工,才不願進宮面見女帝。


  他這兒是綳著勁兒呢!女帝不過呼召一聲,瞧他這激動的?


  太監站在院子里,仰頭看著滿樹的合-歡花抿唇而笑。


  這一戰,女帝明顯是穩穩獲勝啊……不過只怕女帝自己都不知道吧?


  殷岩柏騎上他的高頭大馬往宮裡去時,哪還有宿醉未醒的頹唐樣子。


  他又成了那威風凜凜不苟言笑的戰神王爺。


  他琢磨著,魏京華終於主動召他入宮了,這下,他終於可以藉機跟她提要求了,像姜四之流,還叫他呆在宮裡做什麼?應該哪兒遠就把他支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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