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自己選擇,自己負責
噗……魏京華一口茶水險些噴到銅鏡上。
她掩口咽了茶水,「你這話叫方淼聽見,他得抱頭痛哭。」
「何止方淼得哭,婢子也要哭了!」海桐一臉無奈的說,「大婚當日的禮節流程,我都背了好多日,滾瓜爛熟了,姐姐忽然不嫁了?」
冬草皺著眉,「他如今已經是御前侍衛,我卻是……」
「誒——」魏京華和海桐一起止住她的話音,惟恐她又說出什麼「破鞋」之類難聽的詞。
魏京華這段時間,之所以清閑,沒人來找她的麻煩,也是因為姜家人在忙著分封諸侯,登基大典。
姜玉平已經改換年號,登基為帝。
以往的國號大夏,也被他更為了大周。
登基是大事兒,以前被盯得緊的魏京華此時自然就成了小事兒。
魏京華也樂得在眾人都忙大事兒,忽略她的時候,把她身邊親近的丫鬟趕緊給安頓好了!
方淼在姜家謀反的時候,出了力,得了姜玉平的信任,所以提拔為了御前侍衛,封號明德將軍。
正四品的武將。
魏京華之所以要這麼著急的促成冬草和他的婚事,也是因為他得了姜玉平的信任……那麼日後,姜玉平再轉過頭來對付她的時候,方淼或許就能護得冬草平安無虞吧?
「你覺得方淼是不是真心待你?」魏京華在梳妝台一側坐下。
冬草愣了一會兒,遲疑的點點頭。
「經過了這麼多事,他可有嫌棄你的意思?」
「沒……沒有。」冬草又搖頭,眼圈兒都紅了。
「他是不是一直都在等你?」魏京華挑了挑眉梢,「你忍心叫他一直這麼等下去?還是想叫他一直自責,怪自己保護不了你?我知道你心裡有傷,但我們不能停留在自己受傷的地方,舔舐著自己的傷口,我們乃要帶著傷,繼續往前走,這樣才能治癒它,把舊傷丟在過去。」
冬草愣愣的看著魏京華,看了半晌,「那小姐呢?小姐心裡有沒有傷?」
冬草的話還沒說完,海桐就輕輕掐了她一把,頻頻給她使眼色……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上次跟小姐一起去西山埋劉家那孩子的骨灰時……才真正曉得,小姐的人生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兒。
從小就不平順,有時候甚至比她們這些為奴為婢的丫鬟更可憐……她是背負著血海深仇來京都的。
而且她的人生里充滿了欺騙……
海桐隱約記得自己被人打暈了,暈了之後她做了一個離奇的夢,夢見就連晉王爺都離開小姐而去。
她覺得小姐比她自己和冬草都可憐多了……如今又聽冬草孱弱遲疑的坐在這裡,等著小姐安慰她,開導她……
海桐撅著嘴,覺得怎麼她們這些丫鬟,倒比小姐還矯情了呢?
「喜歡就嫁,嫁了他若敢對不起你,或者又嫌棄了你,你不是還有小姐呢嘛!與其現在在這兒猶猶豫豫,畏懼不敢前進,你怎麼不幹脆往前趟趟試試,還能比現在更糟嗎?還能比被送到簡家的時候更糟嗎?」海桐不想叫她盯著小姐問,主動說道。
冬草呼吸一滯,她目光轉向鏡子里的海桐,倏而噗嗤一笑。
「婢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到還不如海桐勇敢,看得透。」
海桐得意的笑了笑。
「婢子是怕啊,並非不想嫁,乃是不敢嫁,害怕日後被嫌棄,害怕日後受傷害,被辜負……但如今還沒失去,就已經開始害怕日後的失去,為了不要經曆日后的失去,就寧可現在送到手中都不要……婢子真是傻啊!」冬草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頭,臉上的表情卻是輕鬆了許多。
她端端正正的坐著,任憑海桐給她擺弄梳妝。
魏京華叫人擇了個吉日,又叫人去問姜小四,看魏家的宅子騰出來沒有。
若是騰出來了,就把冬草帶回去,從魏家出嫁……那日海桐的話,還在她心裡記著呢。
姜小四倒是雷厲風行,他得了她的信兒,就一刻不停的趕來驛館見她。
「今兒下晌,魏家的罪證已經搜集齊了,他們一家老幼都會被下在牢里,有誰是你想撈的,給我個名單,我把人撈出來。」姜小四開門見山,話說的很痛快。
魏京華看他一眼,「我想撈誰就撈誰,待遇這麼高?」
姜小四沖她笑了笑,未置一詞。
「你的面子這麼大呀?不知道兔死狗烹的故事,你聽過沒有?你到底是姜家舅舅的侄子,不是他兒子。中間還隔著一層呢。」魏京華低聲說道。
她想提醒姜小四,也算是還他的恩情。
她其實一點兒也不了解姜玉平的為人……但那日在齊王府外頭,姜玉平看她那一眼,憑女人的直覺,她以為,姜玉平不是什麼大度丈夫。
「我曉得,你這麼提醒,是關心我么?」姜翰看了她一眼,眼角眉梢都是笑。
魏京華一陣的頭疼,「是怕你沒那麼大本事,卻吹的太厲害,到頭來,連累自己,還連累我。」
姜翰表情一僵,皺眉看她。
「我現在還不想撈誰,我娘又沒給我生弟弟妹妹,魏軒、魏忠,都與我起過衝突。雖然後來和好了,但這麼長時間沒見,我總得知道,他們現在是存著什麼心思。若是我撈出來的人,反倒惦記著害我,我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魏京華說的漫不經心。
姜翰點點頭,「那我幫你注意著點兒,牢里最容易看出來人的真性情。」
他目光灼熱,魏京華趕緊別開視線。
「今日他們就要入獄了?」魏京華最關心的是這點兒,「那魏府是不是要被封了?你當初說把魏府留給我住,是真是假?」
姜翰哼笑一聲,「想試試我的實力?」
「試試談不上,我就是想回去住,好叫我的丫鬟能從魏家出嫁……你若做不到,或是為難,也就罷了。一點小事兒,不值當。」
「你的事兒哪有小事兒,你都開了這個尊口了,我卻不辦,日後還叫你怎麼信我?」姜翰倒是一口答應下來。
魏京華有些愣怔。
他笑著承諾,「你放心,這會兒已經去府上抓人了,保證只帶走人,東西一樣兒不碰。丟了什麼,壞了什麼,你只管告訴我,我看看我手底下哪個人手腳不幹凈!」
魏京華忍不住深深看他一眼。
「黃昏時候,我來接你回去。」姜翰說的理所應當。
魏京華卻心頭一跳。
「表哥……」
姜翰皺住眉頭,「你這一聲表哥,跟我心裡的表哥,是一個意思嗎?」
魏京華咧嘴笑了笑,「我覺得不是……你對我這麼照顧,我不叫你一聲哥,自己心裡都過意不去了。」
「誰稀罕你叫一聲哥?」姜翰輕嗤,嘴角卻綳不住往上翹。
在他心裡,表哥比姜小四更親昵,日後他們更是要親上加親的。
魏京華想要跟他解釋清楚,表哥已經不可能更進一步了,他們是近親,近親是不能親上加親的!
但姜翰顯然不想聽她接下來的話。
「我去魏家盯著,你與你的丫鬟也收拾了喜愛之物,等著黃昏時候我過來接。」
姜翰笑著離去。
魏京華眼眸暗沉下來。
她不希望姜翰在她這條錯誤的路上彌足深陷……但現在她又不可能跟他撕破臉。
她只能借著海桐的話自我安慰——每個人都得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姜翰也一樣,是他自己選擇要悶著頭往下走的,豈能怪她嗎?
魏京華反覆琢磨著這個觀點,到黃昏時候,她的心情已經基本平復下去。
姜翰當真如約來接。
海桐和冬草興奮不已。
又要回到昔日她們熟悉的地方了,仍舊是魏家的宅院,但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以往,她們在魏家是為奴為婢,被人欺負的,如今回來,她們雖然還是婢女,卻只是魏京華一個人的婢女了,除了魏京華以外,再也沒有人能對她們頤指氣使,指手畫腳了。
「姜四郎對小姐是真好。」海桐在車廂里低聲說道,「婢子在齊王府被關著的時候,都快嚇死了,姜四郎卻對婢子說,因為婢子的主子是小姐,所以他一定會護婢子無事,果真就沒事兒呢!」
魏京華看了單純的海桐一眼,又看了看她的頭頂,「我送你那隻赤金紅寶石發簪呢?」
海桐一怔,抬手摸了摸頭髮,「那個……被齊王府的一個女子奪去了……」
魏京華嗤笑一聲。
海桐趕緊解釋,「但這不能怪姜四郎啊,那女子是在聖上身邊的……聖上很喜歡她,她說喜歡婢子的簪子,聖上就叫人拿去了。」
「聖上是姜小四什麼人?」魏京華問。
「是叔叔啊……」海桐回答。
「這不就結了。」魏京華聳了聳肩。
海桐卻輕輕抓住她的衣袖,「這怎麼就結了?」
「姜小四喜歡誰,對誰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聖上是不是喜歡這個人,允不允許他對她好!」魏京華面無表情。
海桐還茫然無措,暗暗嘀咕,「小姐是聖上的親外甥女呀,這不是一家人嗎?聖上當然會允許他對小姐好了……」
馬車恰在此時停下。
車門子從外頭打開,姜翰親自站在馬車外頭,伸手要扶魏京華下車。